第37章 刺杀案二

紫禁城，皇极殿内。

崇祯高坐御座之上，眉宇间压着沉沉的疲意。手中拿着今日兵部奏本：闯逆僭号于西安，伪国大顺，年号永昌。

短短十二个字，如同千斤巨石，压的满朝文武喘不过气来。

他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御座扶手，目光扫过殿中噤若寒蝉的群臣。这群平日高谈阔论的饱学之士，此刻却如泥塑木雕般垂手肃立。

半晌，崇祯终于开口，嗓音沙哑而低沉：

“内阁、兵部、户部退朝后至武英殿商议政务。”

他略一停顿，抬起手摆了摆，宽大的衣袖拂过御座扶手。

“退...”

只是他朝字还没出口，文官班位中突然站出一人高声道：

“臣吏科给事中吴麟征有本奏，潼关陷没，三秦尽失，此非贼势不可敌，乃有人坐断粮道，私扣军资。致我大明虎狼之师，饿毙于阵前！致孙传庭兵败！”

吴麟征转头目光如刀的劈向陈演：

“臣请陛下详查去岁闰十月至今年二月，陕西三边粮草转运账目！臣得陕西巡抚冯师孔遗奏，孙传庭五次恳请粮饷，均被部议暂缓，而掌粮草调度者，正是内阁首揆陈演之甥，户部郎中贾继春。”

陈演强自镇定，藏在官袍下的手掌却攥紧，指节发白。待他正欲出班辩驳之时，文官班列又闪出一人。

“臣都察院御史祁彪佳，劾太医院前院判王延弼，贪赃枉法，以寻常药草参香灰制避瘟丹高价售于百姓谋私利。臣闻王延弼入仕之前乃元辅门生。”

祁彪佳说完后呈上避瘟丹药方，还有一些王延弼与陈演的密信。

陈演闻言，脸色终于大变，官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他强压住胸中翻涌惊骇，额角以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两道奏本虽未指其名，却如两把尖刀，一左一右抵住他的咽喉。

“陛下明鉴！”

陈演疾步出列，笏板在手中轻微颤抖。

“贾继春调度军需皆按朝廷规制，若有差池，臣必严惩不贷。至于王廷弼...早已因病去职，与臣...”

他话音未落，一个锦衣卫快步步入殿中，单膝跪地道：

“启禀陛下，太子在长安街遇刺！箭矢射中窗柩，辛未伤及殿下玉体。”

殿内一片哗然，太子乃国本所在，竟在天子脚下遇刺，实乃奇耻大辱。

陈演暗自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方才吴祁二人的弹劾如芒在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至少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他悄悄用手拭去额角的冷汗，眼角余光却瞥见顺天府尹郝晋脸色惨白，正用哀求的眼神望向自己。

陈演别过脸去，虽然郝晋素与他亲近，且帮他联系私商断太子采买石灰，可眼下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顾得上他。

“刺客可曾拿获？”

崇祯猛的站起，声音里透着森然的杀意。

那锦衣卫额头触地，声音发颤：

“回陛下，刺客尚...未拿获，顺天府与五城兵马司已经在全力搜捕了。且太子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入宫了。”

闻言崇祯目光如刀，缓缓扫过群臣，最终落在顺天府尹郝晋身上：

“郝晋！”

郝晋浑身一颤，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砸在金砖上，声音发颤道：

“臣...臣在”

“天子脚下，太子遇刺，你这个顺天府尹干什么吃的？”

崇祯的声音并不高，却冷的刺骨。

“朕给你三日，若是抓不到刺客！”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

“夷三族！”

郝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太子在他辖区内遇刺，不论能不能抓住刺客，他都难逃一死。锦衣卫上前架起他，拖出殿外。殿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崇祯目光随后又转向陈演，冷冷道：

“至于贾继春、王延弼一案，着三法司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陈演心头狂跳，却不敢表露半分，只能躬身道：

“臣遵旨。”

然而，他低垂的眼皮中，闪过一丝阴鸷。

李国桢下狱、贾、王二人被参、太子遇刺，郝晋恐怕也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一切似乎是太巧了。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了，散朝吧！”

崇祯疲惫的摆了摆手。

众臣领命退出了皇极殿。

“王伴伴，去宣太子武英殿觐见，还有王之心和吴孟明一同叫来！”

王承恩闻言心中一惊，这皇爷怕是要掀起大狱了，京城的天要变了！他躬身应是，便退下去传旨了。

……

文华殿内。

讲官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却未能入朱慈烺的耳。他目光落在手中的《论语》上，心思却早就飞往皇极殿了，此刻皇极殿内怕是乱做一团了。

至于陈演，这会恐怕在想着怎么把这些证据销毁而不会连累到自己吧？思及此处，朱慈烺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

“殿下？”

讲官小心翼翼的唤道：

“君子不器这一句，不知殿下有何见解？”

“哦～”

朱慈烺这才回过神来。

“先生，君子不器，是说君子不拘泥于一技一能，当如父皇般总揽全局才是。”

讲官闻言一怔，这解释虽不合经义，却意外的切中时弊。正欲在问，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爷，皇爷召您即刻去武英殿见驾。”

王承恩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带着几分不寻常的紧绷。

朱慈烺缓缓合上书册，起身整了整衣冠。心中暗道：

“来了！”

出了文华殿，朱慈烺低声问正在前面引路的王承恩：

“王公公，除了本宫，父皇还召了谁？”

王承恩弓着腰边走边说：

“回小爷，还有东厂王督公和锦衣卫吴指挥使。”

朱慈烺脚步微不可察一顿。

“吴孟明。”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对不住了，为了骆养性这把刀，你估计会成为国朝在任时间最短的指挥使了。”

转过一道宫墙，二人已经来到了武英殿前，朱慈烺抬脚便迈入殿内。

此时殿内除了崇祯还有二人，一个他认识就是王之心。一个有些面生，应该就是新任指挥使吴孟明了。

朱慈烺立刻伏地叩首道：

“臣，参见父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