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向大地。
殡仪馆后院的槐树下,气氛却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我手中的断魂剪,那泪痕状的缺口毫无预兆地突然涌出黑血,浓稠的黑血顺着剪刀刃口缓缓滑落,滴在槐树根处。
黑血渗入树根的瞬间,地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裂,裂开一道幽深的缝隙。我俯身望去,下面埋着的并非寻常泥土,而是一面直径达三米的巨大青铜镜。
这青铜镜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镜面之上,映出的并非我此刻的倒影,而是三十年前的场景,仿若一扇通往过去的时光之门。
画面中,年轻的祖父身着素衣,神色凝重地跪在狐仙庙前,怀里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母亲。狐仙庙的门扉之上,贴满了黄符,每张符纸的背面,都画着人首狐身的婴儿,模样诡异至极。
供桌上,摆放着七个头骨,每个头骨的眼眶之中,都嵌着散发着幽光的绿松石,在昏暗的庙内,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而此刻镜中的视角,分明就是当年狐仙的视角,我仿若置身于狐仙的位置,亲眼目睹着这一切。
镜中的祖父,突然神色决绝,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与我一模一样的左胸狐骨,那狐骨在微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色。“用我孙儿的命,换我闺女活!”他的声音坚定而又带着一丝决绝,响彻在寂静的狐仙庙内。说罢,他将一块傩面碎片用力按在母亲的腹部,口中念念有词:“诅咒跳过一代,直接种在胎儿身上!”
话音刚落,镜面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泛起层层涟漪。紧接着,契约全文缓缓浮现:
乙巳年五月初五
陆守业以嫡孙为质
换陆明玉二十年阳寿
违约者世代为倀
契约的右下角,按着一个血手印,那手印的大小,分明就是婴儿的手,这一发现,让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陆哥......”就在我被镜中的景象震惊得不知所措时,阿蛮那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下意识地转身,刹那间,呼吸几乎停滞。
只见阿蛮的身体,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在纸人与实体之间不断切换,忽隐忽现。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洞里,飘着一缕熟悉的残魂,那气息,让我瞬间泪目。
“你母亲......分了一魄......养我......”阿蛮的声音,如同纸页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怕你......太孤单......”话音未落,那缕残魂突然凝聚,化作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她面带微笑,轻轻抱住我。
在这一瞬间,我左臂的九星疤,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激活,全部亮起耀眼的光芒。其中第五颗「丁未」星,光芒尤为强烈,直接灼穿了我的皮肤,露出下面青铜色的骨殖,散发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镜中的祖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目光穿越时空,与我对视。他的眼神中,有沧桑,有无奈,更有一丝期待。
“现在你知道了——”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过去传来,“要么继续轮回,让你的下一代承担诅咒;要么斩断契约,但所有因契约存活的人都会......”
话还未说完,镜中如同放映恐怖电影一般,浮现出一系列惊悚的画面:母亲会在契约断裂的瞬间,化为灰烬,消散于天地之间;阿蛮体内的残魂,将永世不得超生,陷入无尽的黑暗与痛苦;殡仪馆地下镇压的百具倀鬼,会全部苏醒,届时,人间将沦为地狱。
我惊恐地瞪大双眼,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手中的断魂剪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刃口之上,缓缓浮现出第二道契约。我定睛一看,这竟是祖父留下的后手:
若吾孙抉断轮回
可焚吾骨为引
然陆氏血脉永绝
这两道契约,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终幕】仿佛感受到了这紧张而绝望的气氛,槐树突然疯狂地落叶,一片片叶子如雪花般纷纷飘落。
每片叶子的背面,都浮现出人脸,那些人脸表情各异,有痛苦,有恐惧,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我缓缓跪在青铜镜前,目光凝视着镜中三十年前的祖父,恍惚间,我竟觉得祖父的身影与现在的自己逐渐重叠。左胸的狐骨,发出裂帛般的声响,一块傩面碎片,自行从狐骨中析出,悬浮在契约上方,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我选......”我刚开口,话还未说完,阿蛮突然如同离弦之箭,扑向镜子。他的纸人身体在接触镜面的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熊熊燃烧起来。火焰中,传来母亲与阿蛮重合的声音:“傻孩子......契约第三条......嫡孙若自绝血脉......诅咒返本归源......”
我瞬间明白过来,就在这时,断魂剪像是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驱使,突然自行飞起,朝着我的丹田刺来。原来,这才是真正斩断契约的方式,而我,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