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风刀子般刮过洛阳城的街巷，破败的城隍庙里挤满了无家可归的饥民。
庙堂深处，几个黑影聚在褪色的神像后。为首的是个疤脸汉子，他搓着冻裂的手，压低声音道：“明日闯王大军攻城之时，我们挑唆百姓抢粮烧仓，只要城中无粮明军不战自溃。”
“可这些饿殍早没力气闹事了“，一个瘦小男子瞥了眼蜷缩在香案下的老弱！
刀疤脸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几块黑面饼，掰碎了撒在庙门口。饥民们顿时像饿狼般扑来，撕扯争抢。他趁机高喊：“福王府的粮仓堆得发霉！朱常洵的狗却把咱们的赈济粮都锁在永丰仓！“
人群骚动起来。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突然站上供桌：“各位父老！我今早亲眼看见，米铺赵掌柜把江南的大米都藏进了地窖，就等着涨价！”
他举起一撮明显发霉的糠麸，“黑心的米铺就用这个榨取我们手中最后的铜板！“
“明天和这些奸商拼了！”愤怒的呜咽在庙里回荡。
刀疤脸趁机摸出火石塞给身旁的少年：“明日辰时，你去点粮店的草垛。记住，要喊'闯王来了开粮仓'。”
少年盯着火石，突然咧开缺牙的嘴笑了。
突然几个衙役来到了破庙，疤脸汉子瞬间警觉了起来，紧握手中的匕首。
好在衙役并没有发现他们，只是开口说道：“福王殿下开恩，明日辰时初刻在城南文庙放粥，尔等皆可前往领取赈粥！”
刚才还骂骂咧咧的饥民们瞬间感激涕零，甚至还有人一边叩头，一边念道：“福王殿下真是活菩萨！”
眼见盘算落空，刀疤脸冷哼一声：“无妨，朱常洵向来盘剥百姓，即便施粥也只会用点淘米水做做样子，兄弟们明日听我号令，把他们的赈粥给搅黄了！”
虽说是辰时初刻放粥，但卯时刚过，文庙附近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前来领粥的人群。
还有不少家中有粮的洛阳百姓，甚至一些富户也一大早赶到这里来蹭粥喝，毕竟这个时候谁会觉得自家的存粮多，能蹭一顿是一顿。
“王爷有令，本次施粥只针对城中无粮的饥民，若是家中有粮者混入其中，一旦发现便要罚没家中存粮来赈济百姓！”
一阵阵的高声呵斥，吓退了一些试图前来白嫖的洛阳百姓，而那些衣着光鲜整洁的人也被衙役同王府的护卫们赶了出来！
但是仍有两万多人聚集在了文庙周边。
虽然亢孟桧同朱由崧此前不对付，但赈济饥民毕竟是一件大好事，他还是带了大批衙役前来协助维持秩序。
他没想到身为福王世子，朱由崧居然一大早也出现在了这里。
王府的杂役们将一锅锅煮好的热粥装入木桶之中，香气很快就散发出来，让饥肠辘辘的饥民们躁动不安！
亢孟桧看了一眼，他们熬出的粥虽然算不上特别浓稠，但也绝对不是淘米水，起码是合格的稀粥！
突然刘长生一声令下，杂役们开始向粥桶中加入了大把的沙子，并用木棍不断的搅拌起来！
“世子殿下，为何要如此糟蹋粮食？”
“尽管这些只是饥民，可他们也是人啊，你不能将他们当成畜生！”
朱由崧并没有搭理亢孟桧，一旁的刘长生可是看不下去了。
“掺了沙子的稀粥虽然难以下咽，但却能活命，真正的饥民照样狼吞虎咽；可那些前来混饭吃的人，是绝对咽不下去的。”
“世子殿下此举并不是为了作践百姓，相反是将粥给到真正需要它们的饥民。”
亢孟桧一想也是，若非如此，城中有粮的百姓也来抢粥喝，那些饥民哪里抢的过他们？
虽说福王府中存粮颇多，可天知道闯贼要围困洛阳多久，再多的粮食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他甚至看到绸缎庄的王掌柜居然挺着一个大肚子穿着一身破衣裳前来领粥喝！
“世子殿下有令，谁敢糟蹋粮食直接下狱！”
这下可苦了王掌柜，他只得硬将掺沙子粥往肚里咽！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明天说啥自己也不会来蹭粥了！”
“哐当”一声！
一个精瘦男子将手中的破碗狠狠砸在地上！
“乡亲们，福王不把我们当人，用这猪狗不吃的沙子粥糊弄我们，同他们拼了！”
他的话音刚落，数十名同样潜伏进来闯军细作开始带头冲向粥棚。
“砰、砰、砰......”
随着一阵白雾散去，这些试图捣乱的贼寇纷纷中弹倒地，大多数人并没有当场死去，而是痛苦地哀嚎着！
“擅动者斩！”
顾长风率领的数百王府护卫从暗中杀出，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那些没有老老实实喝粥的细作早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中，所以埋伏的火铳手才能第一时间将这些人击毙。
即便是看朱由崧再不爽，亢孟桧此时也只能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很快那些没有好好喝粥的人就被护卫们抓了出来，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前来混吃的居民，这些人只要缴纳一些罚银或者罚粮就能被释放。
至于那些混迹在饥民中的非洛阳本地人，则一律当做闯贼奸细处死。
朱由崧知道其中一定还有漏网之鱼，大声说道：“谁能揭发闯贼奸细，一经查实赏纹银十两！”
一个少年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高喊道：“这个刀疤脸就是闯贼的头目，他塞给我火石，叫我火烧粮仓！”
“小畜生，我弄死你！”
很快刀疤脸就被控制住了！
朱由崧拿过一锭银子抛了过去：“银子是你的了，叫什么名字？”
这个满脸污垢，十四五岁的少年接过银子：“我叫李来亨！”
“李来亨”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朱由崧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看这小子蛮机灵的，便说道：“你愿不愿意留在本世子身边当一个亲兵？”
李来亨赶紧跪地：“谢过世子殿下厚爱！”
见到李来亨一跃成为了朱由崧的亲卫，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这时饥民中有人高喊：“小的是匠户，可以替王府打造各类器具，还望世子殿下收留，给口吃的就成！”
他这一喊，其他人纷纷跟进。
“小的可以替王府看家护院！”
“小的可以替王府养马！”
“民妇可以替王府洗衣服！”
这可真是瞌睡送枕头，在众人的苦苦哀求下，朱由崧只得“勉为其难”的从中挑选了一些青壮。
感谢各位书友的月票，推荐票，打赏，追读，评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