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御禽

杨纵接连两刀,都没能对这名盗匪造成任何伤害,内心惊愕之余,也是如梦初醒。

他虚晃一刀,不再与之纠缠,策马冲出阵仗,使自己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定睛纵观全局,大感吃惊。

只见那伙盗匪,零零散散近二十余数,面对弓兵的猛烈攻势毫无惧意,任凭枪捅刀砍,避得过便避,避不过则以肉身硬抗,关键中招之后,浑然无事。

反倒是杨纵这边的人马,虽人数上占优,怎奈肉体凡胎,挨上一刀便皮开肉绽,眨眼间已伤了数人,明显处于不利位。

战局之外,三名大汉在其同伙的掩护之下,正快速朝着山中深处移动。

其中两人抬着一口大木箱子,另外一人挺刀护在旁边。

乍看之下,那人二十七八模样,身长六尺,如一块门板一般极为魁梧,左边脸颊有一块烧伤疤痕,甚是醒目,连同衣着打扮也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此人身上穿着的竟是一件道袍……

一众盗匪似乎并不想拼个你死我活,只待那抬箱子的两人和穿道袍之人顺利冲出,便且战且退,最后发一声喊,作鸟兽散,撒开丫子逃窜而去。

张历为在官长面前表现,正欲率人追击,奈何杨纵此时却是朗声发话。

“穷寇莫追,且放他们去。”

一声令下,息了众人追捕之心。

张历虽有些愤愤不平,却不敢违抗上官之命,无奈何,只得命人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副使张沿提刀来到杨纵面前,脸上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的刀刃上崩了好几个豁口。

“大人,真奇了怪了,这帮人刀砍不入,枪刺不破,浑身硬的跟铁一样。”

很明显,他也发觉了异常之处。

适才混战,他本立于杨纵身侧,一心想着护佑大人安全,不料这位巡检大人脾性不小,竟是亲自冲入阵中杀贼。

眼见杨纵应付起来得心应手,他便放下了心,干脆自己也加入其中,然而一经交手,顿觉情况不对。

杨纵此刻没对他的话作出回应,只是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

“没受伤吧?”

张沿摇了摇头。

“多谢大人关心,我无大碍。”

杨纵转而举目,左右环视一圈。

“以往不曾与之交手,不知个中厉害,以至今日栽了跟头,吃了大亏。”

“收兵回营吧,不少弟兄都受了伤,须得好生休整调养,可经不起折腾了。”

他望向山林深处,若有所思。

“再者,这帮强贼透着古怪,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要想彻底铲除,还需从长计议。”

他方才脱战,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的真真切切,这些歹人个个有刀兵不伤之能,再结合那身着道袍的匪徒,很难不让人有所遐想。

他不让自己这边的人追击,就是由于敌方底细不明,担心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

回到哨所营寨,经张历一统计,此役巡检司重伤三人,轻伤九人,盗匪一个没抓到,他们这边也没有一个阵亡。

没死人就好。

杨纵对此表示十分庆幸乐观。

哨所的副队正是个虎背熊腰的青年壮汉,姓李,就是他带队巡视,撞见了那伙盗匪犯案,且最先与他们交上手。

杨纵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此次被抢的苦主乃山阴县的县税官,因年迈而卸任归乡,带了一家老小及一大箱子积蓄打此路过,本欲回乡安度晚年,不想却被刘彪一伙给盯上。

其人被一刀毙命,请的两个护卫无力抵挡,俱都身亡,他两个儿子去护财宝,也尽被匪徒枭首,幸得李副队正出手及时,才给他家留下了一点香火。

争斗中,那箱财宝不慎倾翻,撒了满地,众匪不忍放弃,因此没能快速逃离,这才被李副队正等十余人暂时拖住。

事情已经发生,杨纵也是无可奈何,除了安顿好活着的人,亦无他法。

不过对于剿除匪患、除害安民之心,却是愈发坚定。

————

临近傍晚。

安顿好哨所事宜,杨纵随同需要治疗调养的伤兵一道回转了郸溪镇,他没再去巡检司衙门,而是径直回到住所。

推开门,进入老宅,先将马匹栓好,杨纵打水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

看看夜幕降临,遂开了西院拱门,上到阁楼二层。

皇甫玉泽此时正立于书案之内,面前摆了一道牒书,他手持毫笔,在那儿自顾自的写着什么。

见了杨纵到来,落了笔,将牒书合上收入袖中,淡然一笑,拱手施礼。

忽又抽了抽鼻子,却似嗅到什么一般。

“大人身上如何沾了杀气?”

杨纵闻言有些讶然,不过接着就恍然明悟。

他轻叹一声,面带笑容还了一礼。

“不瞒皇甫道兄,今日确实遇上了一些事情。”

他毫不隐瞒,当下将白天之事和盘托出,与皇甫玉泽讲述了一番。

皇甫玉泽听罢,愣了一愣,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口中叽叽喳喳学了几声鸟叫,紧接着便见夜色中飞来一只飞禽。

那飞禽落于窗檐,口中也叽叽喳喳的叫着,不一刻,像是接了命令的卫士,振翅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皇甫玉泽转身朝向杨纵,缓缓道。

“此事听来蹊跷,我已差它前去网罗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

杨纵惊于他所施法术,玄妙神异,脸色稍变,连他所说之言也没能入耳。

皇甫玉泽见状,已猜到了他的想法,只笑了笑,摆了摆手。

“此‘御禽之术’,小道耳,须精通鸟语,辅以法力,方可做到,实是不值一提。”

“大人要是对法术之流感兴趣,待导引内丹法入了门,生员倒可传授几门。”

“不过法术终究只是辅道手段,内在修行才是长生之道,所谓修为圆满,神通自来,倒是无须过于沉迷。”

他一番话语说完,杨纵听来,也觉在理,仔细想想,内心不免有些自嘲。

自己现在修行刚刚起步,尚未步入正轨,就心绪不宁的想着其他的事情,未免有些好高骛远了。

他当即点点头,言称受教。

不再继续探讨此事,话锋一转,杨纵开始向他求教起内丹修炼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