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宫家宅邸一片寂静。
桑沐晴赤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昏暗的走廊。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她单薄的身影。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走向后花园的喷水池。
宫远霆站在二楼书房的阴影处，透过半开的百叶窗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连续三晚，他都在这个时间看到桑沐晴溜出房间。第一天他以为是她的什么计谋，第二天他开始好奇，今晚——他决定看个究竟。
桑沐晴在喷水池边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纸船，轻轻放在水面上。她双手合十，闭眼片刻，然后起身离开。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宫远霆捕捉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微笑。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宅内，宫远霆悄声下楼，来到喷水池边。水面上漂浮着那只纸船，随着水波轻轻摇晃。他弯腰捞起湿漉漉的纸船，小心展开。
纸上是一行娟秀的字迹：“小海哥哥，我找到你了。“
宫远霆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想起昨晚在桑沐晴房门外听到的梦话：“...海玻璃...约定...“这些零碎的线索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不敢面对的真相——桑沐晴不仅知道他是谁，还记得他们之间的那个幼稚约定。
“荒谬。“他低声自语，却将湿透的纸条小心地放进口袋。
回到书房，宫远霆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已经躺着两张同样被浸湿的纸条——前两晚他从喷水池里捞起的。第一张写着“十年了，你过得好吗？“，第二张是“我从未忘记那片海“。
他将今晚的纸条与前两张并排放在一起，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书房陷入黑暗。宫远霆坐在扶手椅里，久久不动，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早餐时间，宫远霆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他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林美玲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什么事？“宫远霆头也不抬地问。
“少爷，雅婷小姐昨晚丢了一枚祖母绿胸针，她坚持说是...是桑沐晴偷的。“
宫远霆手中的叉子顿了一下：“证据呢？“
“没、没有直接证据。但雅婷小姐说昨天只有桑沐晴进过她房间打扫...“
“叫桑沐晴过来。“
几分钟后，桑沐晴站在餐厅中央，双手紧握在身前。她穿着标准的女佣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眼下却有淡淡的青色——显然也没睡好。
“雅婷小姐的胸针，你拿了吗？“宫远霆直接问道，眼睛紧盯着她的脸。
桑沐晴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宫先生。“
“撒谎！“宫雅婷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指着桑沐晴的鼻子，“昨天只有你进过我房间！那可是奶奶留给我的生日礼物！“
桑沐晴的脸色更苍白了，但她只是轻轻摇头：“我没有拿。“
“搜她房间！“宫雅婷尖声道，“肯定藏在她那里！“
宫远霆放下餐巾，缓缓起身。他比桑沐晴高出大半个头，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桑沐晴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没有拿。“
宫远霆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转身对林美玲说：“去她房间搜。“
“少爷！“林美玲吃惊地瞪大眼睛。
“去。“
二十分钟后，林美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丝绒首饰盒：“少爷，在桑沐晴的枕头下面找到的。“
宫雅婷得意地抢过盒子，打开后夸张地惊呼：“就是它！我的祖母绿胸针！“
桑沐晴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不可能...我从来没有...“
“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宫雅婷冷笑，“表哥，这种小偷应该马上送警察局！“
宫远霆的表情深不可测。他看了看胸针，又看了看桑沐晴：“你解释。“
桑沐晴的嘴唇颤抖着，目光从宫远霆脸上移到宫雅婷得意的笑容，再到林美玲躲闪的眼神。最后，她低下头：“我没有拿。但我...接受任何惩罚。“
宫远霆眯起眼睛。他清楚地记得昨晚看到桑沐晴溜出房间时，她手里只拿着一张纸折的小船，根本没有什么首饰盒。而且以他对宫雅婷的了解，这场戏码很可能是栽赃。
但令他意外的是桑沐晴的反应——她明明可以辩解，可以求饶，却选择了沉默接受。
“既然东西找到了，就算了。“宫远霆突然说，“下不为例。“
宫雅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表哥！就这么放过她？“
“我说，算了。“宫远霆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是说，你有意见？“
宫雅婷张了张嘴，最终悻悻地闭上，恶狠狠地瞪了桑沐晴一眼，转身离开。
林美玲犹豫地问：“少爷，那对桑沐晴的处罚...“
“今天她负责打扫整栋楼的窗户。“宫远霆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不许吃午饭。“
一整天，桑沐晴都在擦洗窗户。初夏的阳光已经相当毒辣，她的手臂被晒得发红，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滑落。但她没有抱怨，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擦洗的动作。
宫远霆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正好能看到桑沐晴在花园里擦拭温室玻璃的身影。她偶尔停下来揉一揉酸痛的手臂，然后继续工作。不知为何，这画面让他胸口发闷。
傍晚，当桑沐晴终于完成工作回到佣人房时，发现床头放着一管晒伤药膏和一份三明治。没有字条，但她知道是谁放的。
夜深人静，桑沐晴趴在床上，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线写日记：
“5月20日。今天雅婷小姐诬陷我偷了她的胸针，我知道是林管家放的，但辩解有什么用呢？如果我的痛苦能减轻他的仇恨，我愿意承受一切，因为那是我家欠他的。手臂很痛，但心里更痛——他明明知道真相，却选择沉默。不过晚上他偷偷送了药和食物，这小小的温柔让我又想哭了。小海哥哥，你到底是恨我，还是记得我？“
写完后，桑沐晴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熟练地折成小船形状，然后在里面写下一行字。她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再过十五分钟，她就能像前几晚一样，偷偷去喷水池放小船了。
与此同时，宫远霆站在书房窗前，手里拿着从桑沐晴房间找到的日记本——他让林美玲趁她洗澡时偷来的。读完最后一页，他的手指紧紧攥住日记本，指节发白。
他翻到前面，一页页读着桑沐晴记录的每一天——她如何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习惯，记住他喜欢的食物和颜色，如何在每次被他伤害后依然固执地关心他的健康和工作...
最后一页的墨迹还没干透，宫远霆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然后合上日记本，放回原位。他走回书房，从檀木盒子里取出前三晚收集的纸条，将它们一张张抚平，夹在一本厚重的商业法律书中。
凌晨两点，桑沐晴准时出现在喷水池边。她放下今晚的纸船，双手合十许愿。月光下，她没注意到二楼窗帘后那个静静注视她的身影。
宫远霆等到她离开，再次下楼捞起纸船。今晚的纸条上写着：“无论你记不记得，我都会一直等待。“
他将湿漉漉的纸条贴在胸口，闭上眼睛。夜风吹过花园，带着初夏特有的花香，却吹不散他心中越来越浓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