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岭军嘴角微微上扬:“他更崇拜你。昨天一直问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书,平时去哪里找灵感。”
颜书瑶脸颊发热,低头喝了一口橙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餐桌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斑。小雨跳上椅子,好奇地嗅着那个光点,逗得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一刻,颜书瑶突然意识到,这是七年来她第一次在早晨感到...不孤单。
早餐后,张岭军收拾碗筷,颜书瑶则回到书房继续写作。但她的思绪不断飘向那个装满她作品的纸箱。趁张岭军洗澡的间隙,她忍不住再次翻看那些批注和剪报。
在一篇关于《雨夜车站》的访谈剪报旁,张岭军用红笔写道:“她记得每一个细节,却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颜书瑶记忆的闸门。七年前,张岭军毫无预兆地提出分手,只发了一条短信就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她曾无数次回想那个雨夜,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水声停了,颜书瑶赶紧把资料放回原处。张岭军走出浴室时,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带着清爽的薄荷香气。他看到颜书瑶站在箱子旁,脚步顿了一下。
“我...只是好奇。”颜书瑶尴尬地解释。
张岭军擦着头发,水珠落在他的肩膀上:“没关系。”他的声音很轻,“反正都是关于你的。”
这句话让颜书瑶的心脏漏跳一拍。她匆忙转移话题:“林阳什么时候来?”
“下午三点。”张岭军走向衣柜,取出熨烫平整的衬衫,“你要见他吗?”
颜书瑶摇摇头:“我在书房写作,不打扰你们。”
张岭军点点头,开始扣衬衫纽扣。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精瘦的腰线和宽阔的肩膀。颜书瑶急忙移开视线,假装对窗外的景色突然产生了兴趣。
“我去项目现场了,”张岭军打好领带,拿起公文包,“中午不回来吃饭。”
“好。”颜书瑶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的过敏药!”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新买的抗组胺药:“昨天看到你吃药,就去药店买了这个。药剂师说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小。”
张岭军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谢谢。”他接过药盒,手指轻轻擦过她的掌心,“你...还记得我对猫毛过敏。”
“我记得所有关于你的事。”颜书瑶下意识说出这句话,随即意识到这是张岭军昨晚对她说的。两人目光相遇,一种奇妙的电流在空气中流动。
张岭军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门关上的声音惊醒了颜书瑶,她摇摇头,回到书房继续写作。但这次,文字来得更加顺畅,仿佛某个阻塞已久的闸门终于被打开。
中午,她简单吃了点沙拉,然后继续工作。下午两点半,门铃响起。颜书瑶从猫眼看到是林阳,他穿着整洁的衬衫和西裤,头发罕见地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颜作家!”林阳看到她开门,眼睛一亮,“没想到你在家!”
颜书瑶微笑:“进来吧,张岭军还没回来。”
林阳兴奋地踏进门,差点踩到好奇凑过来的小雨。“哇,好可爱的小猫!”他蹲下来抚摸小雨,完全不在意西装裤可能会被弄皱。
“它叫小雨,”颜书瑶说,“前几天暴雨时捡到的。”
“太适合你了!”林阳笑着说,“你小说里总是描写猫,现在终于有一只真的了!”
颜书瑶惊讶于他的观察力。确实,她的小说里经常出现猫的形象——独立、神秘、若即若离。也许潜意识里,她一直渴望有这样一个小生命陪伴。
“张岭军应该快回来了,”她说,“你要喝点什么吗?”
“水就好,谢谢!”林阳环顾公寓,目光在书架上流连,“哇,这些全是你的藏书吗?太棒了!”
颜书瑶微笑着去厨房倒水。林阳的热情和活力像一阵清新的风,让她想起大学时的自己——对世界充满好奇,对未来满怀期待。
当她端着水杯回到客厅时,发现林阳正站在她的书桌前,专注地看着摊开的手稿。
“对不起,”他急忙后退,“我不该看的,只是太好奇了...”
“没关系,”颜书瑶放下水杯,“只是初稿,还很粗糙。”
“不,这太棒了!”林阳激动地说,“比上本书更有深度!特别是男主角的心理描写,太真实了!”
颜书瑶心头一暖。林阳的直率和真诚让她想起为什么自己热爱写作——为了这种心灵的共鸣。
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张岭军走进来,看到林阳时点了点头,但目光在看到林阳站在颜书瑶书桌旁时微微暗了下来。
“准时。”张岭军简短地说,放下公文包。
“张老师!”林阳立刻站直身体,像见到长官的士兵,“我带了些小点心,是家姐店里最受欢迎的抹茶马卡龙!”
张岭军接过礼盒,表情柔和了些:“谢谢。我们去阳台谈吧,那里安静。”
颜书瑶看着两人走向阳台,张岭军高大挺拔的背影和林阳略显单薄但充满活力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
她回到书房,却无法集中精力写作。阳台传来的只言片语飘进她的耳朵——“结构改造”、“历史保护”、“社区需求”...张岭军的声音沉稳有力,林阳则充满求知欲。
小雨跳上她的膝盖,打断了她的思绪。小猫温暖的重量和轻柔的呼噜声让她放松下来。她轻轻抚摸着小雨的背脊,思绪飘向昨晚发现的那些批注和剪报。
“他从未停止关注你,”她轻声对小雨说,“即使离开了七年。”
傍晚时分,阳台的门终于打开。林阳满脸兴奋地走进来,手里拿着记满笔记的平板电脑。
“颜作家,太感谢你了!”他激动地说,“张老师答应让我全程参与项目,还给了我这么多建议!”
颜书瑶微笑:“恭喜你。”
张岭军站在阳台门口,夕阳为他勾勒出一道金边。“他很聪明,”他对颜书瑶说,“提的问题都切中要害。”
林阳脸红了:“都是受颜作家小说的启发!她写的那本《构筑梦想》,让我对建筑与人性的关系有了全新认识!”
张岭军挑眉看向颜书瑶:“我不知道你还写建筑题材。”
“只是背景设定,”颜书瑶解释,“主角是个女建筑师。”
林阳看了看手表,惊呼一声:“哎呀,我答应家姐六点前回去帮忙的!”他匆忙收拾东西,“张老师,颜作家,谢谢你们!我改天再来请教!”
送走林阳后,公寓突然安静下来。张岭军解开领带,长舒一口气:“他很聪明,但话太多了。”
颜书瑶忍不住笑了:“他从小就这样。热情洋溢,充满活力。”
“你喜欢他。”张岭军突然说,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
颜书瑶愣住了:“什么?不,我只是...”
“欣赏他的活力和真诚,”张岭军帮她说完,“我知道。”他走向厨房,“晚餐想吃什么?”
颜书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张岭军刚才是在吃醋。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随便,”她说,“需要我帮忙吗?”
张岭军惊讶地回头:“你会做饭了?”
“勉强能煮个面,”颜书瑶承认,“但可以帮你打下手。”
于是他们并肩站在厨房里,张岭军主厨,颜书瑶负责洗菜递调料。配合默契得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只是少了那时的轻松,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晚餐是香煎三文鱼配芦笋,张岭军的手艺比七年前更加精湛。颜书瑶吃得津津有味,甚至破例喝了半杯红酒。
“写作顺利吗?”张岭军问道,为她添了些红酒。
颜书瑶点点头:“多亏了...你的建议。”她没有明说是那些批注给了她灵感。
饭后,张岭军收拾餐桌,颜书瑶则给小雨喂食。小猫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环境,甚至开始调皮地追逐自己的尾巴。
“它需要一个猫爬架,”张岭军观察道,“猫喜欢高处。”
“你什么时候成了猫专家?”颜书瑶笑着问。
“非洲项目里,”张岭军回答,“村子里有很多野猫,孩子们喜欢和它们玩。”他的眼神变得柔和,“那些孩子什么都没有,却比任何人都懂得快乐。”
颜书瑶注视着张岭军谈论非洲时的表情——眼中闪烁的光芒,嘴角不自觉的微笑。七年前的他绝不会为贫困村庄的孩子动容,那时的他眼中只有标志性建筑和获奖设计。
时间改变了他,也改变了她。
夜深了,颜书瑶洗漱完毕准备睡觉,却发现张岭军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
“睡不着?”她走到阳台门口问道。
张岭军回头,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有点。”
颜书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夜风微凉,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她靠在栏杆上,与张岭军保持着安全距离。
“今天林阳说,”她打破沉默,“你答应让他参与整个项目。”
张岭军点点头:“他有天赋,也肯学。”
“不像你大学时,”颜书瑶忍不住调侃,“那时你可是出了名的独行侠,从不与人合作。”
张岭军轻笑一声:“人总会变的。”他喝了一口酒,“非洲教会我一件事——没有谁能独自完成伟大的事。”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倾听远处城市的嗡嗡声。颜书瑶想起那些批注,想起张岭军收集的每一篇关于她的文章,想起他忍受过敏也要照顾小雨...
“为什么回来?”她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张岭军的手指收紧酒杯:“因为...是时候了。”
这个模糊的回答让颜书瑶心头涌起一阵失落。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张岭军继续说:
“七年前我离开,是因为...”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张岭军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严肃:“抱歉,我得接这个。”
他走到阳台另一端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颜书瑶还是捕捉到了几个词:“合同...条款...最后期限...”
是那个迪拜的工作邀请。颜书瑶的心沉了下去。她悄悄退回室内,轻轻关上阳台门。回到床上,她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张岭军轻手轻脚地回到客厅,然后是沙发发出的轻微吱呀声。又过了一会儿,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他的过敏又发作了,但为了不吵醒她,他尽量压低声音。
颜书瑶躺在床上,听着这些细微的声响,胸口发紧。七年的隔阂,七年的疑问,七年的痛苦...这一切真的能过去吗?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床上,也洒在那个装满她作品的纸箱上。那些批注,那些剪报,那些被翻旧的书页...它们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无论分离多久,有些羁绊从未真正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