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回廊的星轨在鹤晓芸的银羽上流转时,莫离正倚着望鹤镜擦拭血煞剑。剑刃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三日前在善念平原,鹤晓芸为他挡下冷轩的净化镜时,发间蓝焰鸢尾被镜光灼焦的模样。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剑柄藤纹,那里缠着半片她遗落的银羽,与青鸾替他缝在衣摆的鸢尾花瓣轻轻摩擦。
“在想什么?”青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银针在《黄泉医经》上划出细碎的星芒。莫离转身,看见她腕间的银镯正映着自己的倒影,镯面的修罗纹与她掌心的星图重叠,像极了镜渊中转站的阴阳鱼。
“没什么。”他别过脸,却看见青鸾发间的鸢尾花簪在微光中摇曳——那是他上月在星落湖底替她采的,比现世的花朵多了缕镜渊星尘的荧光。这种荧光,此刻正与鹤晓芸留在他剑柄的银羽遥相呼应。
鹤晓芸的脚步声在廊角响起时,青鸾的银针突然刺入《黄泉医经》某页,墨字瞬间晕染成血珠。莫离的三光链传来异样的震颤,不是危险预警,而是某种他从未感知过的、属于青鸾的心悸。
“镜渊地脉的星轨乱了。”鹤晓芸驻足时,银枪穗无意识地扫过莫离的手背,“望鹤镜显示,现世的平衡之子们开始害怕自己的恶念碎片,这不该是我们守护的初衷。”
青鸾的银针突然钉入鹤晓芸肩侧的“善念穴”,力度比平日重了三分:“你受伤后该多休息,尤其是……某些执念过深的部位。”她的指尖划过鹤晓芸锁骨处的鹤形印记,那里还渗着未干的善念血精。
莫离看着两人交错的身影,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青鸾在陨星镇药庐替他缝合伤口,掌心的星图不小心按在他心口,导致他整整三日能听见她的心跳声。而现在,三光链让他清晰感知到,鹤晓芸的心跳与青鸾的星图共振时,会在他的星纹胎记上激起细碎的蓝光。
“或许,我们该去现世看看。”他握紧双剑,刻意避开两人的目光,“平衡之子的恐惧,不该由我们替他们驱散。”
现世的善恶果林里,莫离看见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正躲在树后,她眉间的三色微光中,代表恶念的赤红正在被代表善念的银白吞噬。鹤晓芸刚要上前,青鸾突然拉住她的手腕,莫离的三光链再次传来心悸——这次,是青鸾的指尖在颤抖。
“让莫离去。”青鸾的声音轻得像星落湖的水,“有些恐惧,需要降星之子的赤瞳来照亮。”
小姑娘看见莫离的面具时本能地退缩,却在他摘下面具的刹那怔住——右脸的修罗纹与左脸的星图,在夕阳下拼成完整的天平印。“你看,”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她眉间的微光,“我的赤红与湛蓝,就像你的勇气与仁慈,从来都不该是敌人。”
小姑娘突然抱住他的腰,眼泪滴在他的星纹胎记上:“大哥哥的眼睛,像血月,但好温暖。”莫离僵住,听见身后鹤晓芸的银枪穗轻轻作响,而青鸾的银针,正替小姑娘梳理被泪水黏住的发丝。
是夜,莫离在仙鹤楼的观星台遇见青鸾。她望着星落湖方向,发间的鸢尾花簪映着血月的红光:“你记不记得,七岁那年在乱葬岗,你说我的银针比娘亲的手还暖?”
他愣住,那是他被山匪砍伤后说的胡话,以为早已被岁月掩埋。青鸾转身,掌心的星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时我就知道,我的星图锁,不是为了困住你的修罗脉,而是为了让你在疼痛时,还有地方可以依靠。”
远处传来鹤晓芸练习枪法的声音,银枪破风的呼啸中,夹杂着《仙鹤楼心诀》的低吟。莫离望着青鸾,突然发现她眼底倒映的,不是血月,而是自己摘下面具的模样——左脸的星纹胎记,与她掌心的星图,早已在时光中悄然重叠。
“青鸾,你……”他的声音突然沙哑,三光链在腕间发烫,“为何现在才说?”
她轻笑,银针在指尖转出微妙的弧度:“因为鹤阁主的善念血精,让我终于敢直面自己的私心——比起让你成为完美的守狱人,我更怕你在她的银羽下,忘记我们曾在乱葬岗互相取暖的夜晚。”
夜风掠过观星台,吹落青鸾发间的鸢尾花。莫离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却在同时,鹤晓芸的银羽从他剑柄滑落,与花瓣一同飘向星落湖。三光链的共鸣在虚空中织就成网,将他的赤瞳、她的星图、她的银鹤,紧紧缠在一起。
“原来,最难以平衡的,从来都不是善恶。”莫离低语,望着湖面上交叠的三色倒影,“而是藏在心底的、不敢言说的温热。”
青鸾没有回答,只是将新采的蓝焰鸢尾簪入他发间。远处的鹤晓芸突然转身,银枪穗在夜风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她当然知道,观星台上正在发生的对话,就像她知道,三光链的震颤里,藏着比星轨更复杂的情丝。
但她只是轻笑,继续练习着那套专门为莫离创的守护枪法。因为她明白,所谓的微妙情感,从来都不是阻碍,而是让平衡更加稳固的、最柔软的砝码。就像善恶果树的根系,越是盘根错节,越是能在风雨中站得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