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狐狸的算盘

戏志才此言一出,场中气氛微微一滞。

孙权眼底微光一闪,顺势笑道:

“江公子若有此意,我江东自当倾力相助,军中良医甚多,必能让公子的兄弟们早日痊愈,不会有丝毫怠慢。”

江俊听了,心中却暗骂不已。

原以为好容易寻得脱身之机,偏生忘了戏志才这只老狐狸。

此人虽与自己同乘一条船,但一贯立场中正,眼下这番举动,显然是别有打算。

更要命的是,戏志才几句话便将他原先推脱的借口尽数封死,若此刻仍执意离去,反倒容易惹人疑窦。

念及此,江俊只得拱手笑道:

“既蒙吴侯厚爱,在下便叨扰数日。待兄弟们伤势稍愈,便即告辞,不敢久扰。”

孙权闻言大喜,立刻遣人前去安顿伤员,又命左右备车,安排得极是周到。

而在一旁的孙尚香,闻言虽不动声色,袖中纤手却悄然攥紧,眸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恨恨的看了江俊一眼。

江俊余光瞥见,心中轻叹:

世道艰难,人人各有算计啊。戏志才……难道从一开始,便已布下此局?

方才故意制造伤员,竟是早有打算?若真如此,这老狐狸,心机之深,实令人细思极恐。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认命,他收敛心思,翻身上马,随孙权等人下山,向着江东重镇——建业,缓缓行去。

及至近傍晚,众人行抵建业。

建业城墙巍峨,楼橹林立,旌旗猎猎。

城门口早已有军士迎候,见得孙权归来,齐齐跪拜,高呼“吴侯万安”。

孙权含笑颔首,亲自引江俊一行入城,又遣人将伤员送往府中军医处,安置妥当。

而江俊则被引入一处别院,院落不大,却颇为雅致。假山流水,翠竹修篁,一应陈设俱是极精致的。

孙权亲自相送至门前,笑道:“江公子可宽心养息。若有不足之处,尽管吩咐。”

江俊拱手道:“多谢吴侯厚爱。”

孙权又笑了笑,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今夜舟车劳顿,江公子且安心歇息。明日本侯将在甘露寺设宴,招待公子。”

甘露寺设宴?这不就是周瑜欲杀刘备的鸿门宴吗?这也算是赶上个名场面了吧。

目送孙权离去,江俊转身踏入院中,立刻便有丫鬟迎上,低眉顺眼地引他入内安顿。

待屋中只余下自己与戏志才二人,江俊脸上的笑意这才缓缓敛去,眸光沉了下来。

“说吧,”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院中修竹低声道,“二当家,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戏志才微微一笑,拱手不紧不慢道:

“公子且莫恼。属下不过是权宜之计。此番进建业,虽涉险地,亦是机缘。”

江俊头也不回,冷声道:

“机缘?你可知这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戏志才神色肃然,道:

“正因如此,属下才要公子亲自来走一遭。”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而有力:

“江东繁华,人才辈出。公子若真有心图谋大业,终究需得在这等地方,历练人心、见识风云。

“且,此番吴侯、刘皇叔皆对公子有意,若能借此之机,游走其间,左右逢源,方可于乱世中占得一席之地。若一味退缩,困守山野,终究成不了大事。”

江俊静静听着,良久,轻叹一声。

他自穿越以来,便憋着一口气,想要在这乱世中闯出一番天地。

因为他深知,乱世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安稳可言?

山寨不过是片树荫,稍有风雨,便遮拦不住了。

须臾,他转身看向戏志才,淡淡道:

“二当家,我不愿前来江东,并非无志无心,只是不欲屈身为臣。”

戏志才微微一怔,旋即沉声问道:

“公子此言何意?”

江俊负手而立,眸中似有星火闪烁: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以天下为志,岂能居于人下?今日大汉气数将尽,我等自当乘势而起,自立为王!”

话音落地,戏志才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老寨主在天之灵,若闻此言,当能含笑九泉!公子有此宏愿,真乃江家之幸,亦我等之幸也!”

江俊见状,不由一怔,随即取案上酒壶,自酌一杯。清酒入口,微苦而回甘,正如此刻心绪,百味杂陈。

他轻声问道:“二当家,莫非我父亲当年,亦有此志?”

戏志才抬袖拭泪,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字字铿锵:

“正是如此。老寨主当年起兵响应黄巾,本志在苍生,只恨黄巾名声已坏,世人皆视为蛾贼。他纵有雄心,也难以施展。

“但如今,公子已脱去贼名,若心怀天下,潜谋徐进,大事未必不可为!”

江俊静默片刻,收敛心神,将酒杯轻轻放回案上,低声道:

“二当家,建业非久留之地。孙仲谋虽宽厚有礼,但江东世家林立,人人如狼似虎,岂容我等异姓之人立足?我等此行,需深藏锋芒,不可轻露野心。”

戏志才拱手称是,又迟疑道:“公子意欲何为?”

江俊微微一笑,眸光清冷如霜:

“建业虽非我归宿,然江东民风尚武,兵甲之地。若能借机招揽良才,暗中积蓄力量,待时而动,未必不是一桩美事。”

戏志才闻言,精神一振,压低声音道:

“公子所言极是。江东少年尚武,豪杰辈出,若能收为己用,日后定为大助。”

江俊点了点头,又道:

“我欲广结人脉,延揽江东寒门子弟,许以前程。此辈人贫而有志,最能死心塌地。

“至于世家大族,权宜之交即可,谈虚名与远志,画大愿景,使之与我同舟共济。”

换句话说,就是与贫者谈钱,与富者谈梦想。

他语气平静,眸中却隐有波澜,如能穿透岁月,窥见数年之后江东风云变幻之势。

戏志才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只觉胸中热血再起。此子年纪尚轻,谋略胆识却已初具大家之风。

若助其一臂之力,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业。

但他心中亦有疑惑浮起。昔日江俊,虽聪慧,却是有勇无谋,胸无大志,未有今日这般气象。

怎地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不仅胸怀壮志,更有深远筹谋?

他原以为,此番乔装脱困,多是孙尚香之策,江俊不过是被动应对。

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小觑了这位少主。

“莫非这些年,他一直深藏锋芒?若真如此,这孩子,着实了不得。”戏志才暗自思忖。

江俊见他沉吟,遂问道:“事到如今,不知二当家有何妙策?”

戏志才上前半步,低声说道:

“老朽以为,我等若欲自寒门起家,结交世族,步步为营,并非上策。”

江俊神色微动,问道:

“二当家以为,上策何为?”

戏志才目光微冷,沉声道:

“杀刘备,娶孙妹,建功业,做都督,夺江东之权,可以谋天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