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张家村 三

“的确见过,昨日在张家大宅遇见的那阵狂风,便是邪祟所为。”

“我与师父在山里练武那些年,那爱偷小孩的鬼,现身时,也会刮起一股邪风。”

“侯兄弟,你写写画画那么多纸,只是为了想明白这事?”

包厢里,胡松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问侯炼。

侯炼摇了摇头,道:“胡兄,我们昨日到达张家大宅时,距离林管事将委托张贴在县城的委托板上,才过去区区七日。”

“委托上写的是‘每夜不见一人,持续了数日’。”

“可张贴委托后的短短七日,张家大宅里的人便不见了个干净。”

“胡兄,你不觉得这点很奇怪吗?”

胡松闻言一愣,思索片刻,点点头道:“侯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林管事既然会去县城发委托,就说明宅内邪祟作恶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可除了发委托,他们似乎就再没有应对措施了。”

“否则不可能一个人也没逃出来。”

“而林管事既然能在事发后到县城发委托,说明宅内的人是可以选择离开大宅外出躲避的。”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坐以待毙,也不是一个也没逃出来。”

“而是在发出委托后,离开了张家大宅,躲去了别处。”

侯炼打断道:“胡兄,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但有一个最重要的线索没有考虑进去。”

“什么?”

“那个死婴。”

侯炼放下筷子,沉声道:“那裹住死婴的襁褓,胡兄你可记得?”

“记得啊,虽然有些脏,但做工和用料都是上乘。”

“既然都是上乘,那使用它的那个死婴,或者说死婴爹娘在张家的地位,会低吗?”

“……不会!”

胡松忽然醒悟过来,激动道:“侯兄弟,你说的有道理啊!”

旧社会的阶级制度十分严格,即使是大户中的仆从,他们也不允许使用特别昂贵的物品。

能用那般上乘的襁褓包裹自己的孩子,只有一种解释——

“那婴儿要么是张家家主的孩子,要么是林管事的孩子!”

“没错!”

侯炼正色道:“而且在这两者间,更可能是后者。”

“因为根据那日录上的记载,可以知晓,张家家主的夫人或小妾,带着他们的孩子,回张家家主的村子了。”

“而那林管事,则还留在张家。”

“所以,侯兄弟的意思是,那婴儿是林管事的孩子!”

“我还不敢确定……或许那死婴是我们目前还知道的、在张家高地位的人的孩子。”

“但可以确定的是,林管事张贴委托这件事,惹急了那邪祟。”

“于是它加快了下手的速度,没有给他们撤离的机会,张家大宅内的所有人,包括那死婴,都遭了它的毒手。”

“这一切做得几乎天衣无缝,唯一的变数便是那只黑猫了。”

“那邪祟在吸食死婴的精气时,不知怎地被黑猫发现,那还未吸干净的婴儿尸体也被黑猫救了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那死婴与胡兄你过去见过的被吸干精气的死婴不同。”

“是因为死婴被黑猫救下时,身体里的精气只被邪祟吸了一半!”

手指轻叩桌面,侯炼停顿片刻,继续道:

“除了那个死婴,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点。”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胡松看:

“胡兄,我们昨日去张家大宅的时候,宅内分明已经没了活人,邪祟为何还会待在那?”

“而我们到来之前,那打断他吸食婴儿精气的黑猫一直在那,他为何又迟迟不露面,偏要等到我们去了才肯动手?”

被这么突然一问,饶是胡松胆子大,也忍不住朝后缩了缩。

他支支吾吾道:“侯兄弟,我、我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我哪知道……”

侯炼又盯着他看了半晌。

笑了笑。

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又摊摊手:“其实很简单。”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那邪祟其实并没有一直待在张家大宅里。”

“或者说,他将张家大宅里的人通通杀光,是有意想让我们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张家大宅。”

“而昨日那只忽然出现的邪祟,其实一路尾随着我们,和我们一起到的张家大宅。”

见胡松满脸疑惑。

侯炼补充道:“换句话说,跟着我们的这只邪祟并不是在张家大宅为祸里的那只。”

胡松惊讶:“不是委托里的那只?”

“侯兄弟,你的意思是,邪祟一共有两只?”

侯炼点点头,道:“没错。”

“一只是委托里的那只。”

“另一只便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那只。”

“而这两只邪祟,我们都见过了。”

“胡兄,你记不记得昨天,那阵风刮了几次?”

胡松一愣,道:“两、两次……?!”

又猛一拍桌面,起身道:

“侯兄弟,你是说,这两只邪祟,昨天已经碰上了?”

又道:“昨日两股风先后刮过,看样子并不是一伙的。”

又道:“难不成,他们是一个追一个逃?”

“正是一个追一个逃。”

“多亏了那只黑猫,发现了邪祟的藏身之处。”

“这才让随我们一起来的那只邪祟,能够追上去。”

“就是不知,最后的结果如何。”

侯炼捡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

“……那门口的血线与字,也是跟着我们的那只邪祟所写。”

又喝了一口酒:

“他靠着尾随我们找到了委托里的邪祟,怕我们误了他接下来的行为,便想使这种吓唬人的方法甩掉我们。”

“由此推断,他并没奈何得了那邪祟。”

说到这,侯炼感到一阵无奈。

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除邪祟任务,接来祭个器绰绰有余。

谁曾想,这第一次任务,便如此复杂,如此难办。

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又如何能退?

况且就算回去了,也很难保证一月内能接到其它的除邪祟委托。

铁匠行会里几十个会除祟师兄,可都虎视眈眈盯着呢!

这个委托若是完不成……

想到这,侯炼苦笑两声,强行终止思绪,学着胡松的样子,闷头大快朵颐起来。

痛快吃完这顿饭后,自起床开始便一直伴随二人的疲惫感都到达了顶峰。

便又回到客房,倒头大睡。

等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落了山。

又一个夜晚即将来临。

二人起床穿好衣服,简单商量过后,决定在村子里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可刚离开客店不久,不知应该往哪个方向去的时候,耳畔忽地传来“叮、叮、叮”的打铁声。

“竟然还有铁匠铺?”

听到声音,正在连着打起床哈欠的胡松不由兴奋起来。

转身对侯炼道:“侯兄弟,你也是铁匠,我其实也算半个铁匠。”

“铁匠找铁匠打听点情况,简直顺理……成那什么!嘿嘿,你说是不!”

侯炼闻言,却笑着摆了摆手。

这村子里有铁匠,他并不意外。

但他不想去找铁匠打听。

根据这些年流浪生涯的经验来判断,即使当乞丐,也只能老老实实在没人占的地盘讨饭。

他伸了个懒腰,道:“俗话说‘同行是冤家’。”

说罢,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双砧锤:

“背着这么个大家伙去找人家,跟上门踢馆抢饭碗似的,太越界了……诶诶,你干什么!”

可不等他说完,胡松已经一把拽住他的肩膀,拖着他朝传来打铁声的方向走去了。

“这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富,还怕咱俩抢他们饭碗?”

“……此话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