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汞镜照魂

汞池凝成的镜面泛起涟漪时，燕赤梧的龙爪正扣在陆昭璃肩头。她银簪尾端滴落的血珠坠入镜面，荡开的纹路里浮出青岩古镇端午赛龙舟的盛景——九岁的陆昭璃攥着弟弟手腕挤在人群里，燕赤梧隔着两条街将玫瑰糖抛过屋檐，糖块正巧落进陆九蝉衣兜，溅起的糖粉沾湿了陆父悄悄按在幼子后颈的噬魂符。

“原来那时候他就......”陆昭璃的指尖掐进燕赤梧鳞片缝隙，金红龙血顺着她掌纹渗入镜面，“你早就被种了换魂引！”

镜中画面陡然扭曲。夜郎王墓的石棺轰然开启，襁褓中的燕赤梧心口嵌着枚逆鳞，而棺椁外侧跪着的陆父手中，赫然捧着从龙胎体内剖出的半颗心脏！

“是双生蛊！”

燕赤梧突然拽过陆昭璃手腕，将她掌心按在自己裸露的胸膛。逆鳞在皮肉下突突跳动，与她腕间银铃的震颤频率完全吻合：“当年你父亲剖开的不是龙胎......是我们！”

汞镜突然炸裂，碎片化作万千苗银针。陆昭璃旋身将人扑倒，三根银针擦着他龙角钉入地面，针尾拴着的竟是陆九蝉周岁时剪下的胎发。玄天剑宗长老的狞笑自镜面残片里渗出：“好一对阴阳蛊傀，今日便让你们骨血相融！”

暗河突然沸腾如煮蛊的铜釜。陆昭璃的白绫缠住两人腰身，借力荡向汞池中央的青铜柱。燕赤梧的龙尾扫开扑来的尸蝉群，腐肉里爆出的蛊虫却凝成陆九蝉十岁时的模样——小少年攥着半块玫瑰糖，糖纸上的牙印与燕赤梧乳牙分毫不差。

“阿弟！”

陆昭璃的银簪脱手飞出，却在触及虚影时软化。幻象中的陆九蝉突然咧嘴，嘴角裂至耳根，掌心翻出燕氏祖祠的青铜钥匙：“阿姐忘了吗？中元节那夜我们躲在祠堂柜中，你捂着我眼睛说......”

记忆如毒蛇噬心。燕赤梧突然扣住她后颈，龙化的竖瞳逼视而来：“你说'赤梧哥哥最疼阿蝉'，那时柜外磨刀声，是你父亲在给噬魂刃淬火？”

汞液在此刻漫过青铜柱，凝成十二面水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年岁的陆九蝉——五岁时他偷戴陆昭璃的银项圈被卡住喉咙；九岁生辰那夜蜷缩在燕家柴房，看父亲将噬魂钉敲进燕赤梧脊骨；最后一面镜中，十五岁的少年自己剖开胸膛，将跳动的龙胎塞进燕赤梧被蛊虫蛀空的灵台......

“怪不得我记不得束发礼......”燕赤梧的逆鳞突然刺破皮肤，鳞片边缘卷起陆昭璃一缕青丝，“你们陆家，拿我当养蛊的银瓶！”

陆昭璃突然咬破他下唇，血腥气混着汞毒在齿间弥漫：“那你可知，我每月十五要饮你的龙血镇痛？”她扯开衣襟，心口蝴蝶胎记已蔓延成锁链状，“父亲在我血脉里种了牵机引，离你超过三里便会......”

话未说完，十二面水镜突然聚合成汞蛟。蛟首撞碎两人立足的青铜柱，陆昭璃的白绫缠住燕赤梧龙尾，借下坠之势将他甩向夜郎王墓虚影。墓门浮雕的蚩尤战甲突然活化，甲片缝隙钻出万千条赤水河银鱼，鱼眼皆刻着燕氏族徽！

“接住！”

燕赤梧凌空抓过三条银鱼，鱼鳃处竟藏着青岩古镇石鱼的鳞片密码。陆昭璃的银簪在汞蛟额角刻出水族《镇龙咒》，咒文亮起的刹那，整座暗河浮现出茶马古道的微缩地貌——每块石板下都压着陆九蝉的残魂碎片！

“原来他才是阵眼......”

燕赤梧的龙爪捏碎银鱼，鱼血凝成柄刻满《盘龙歌》的苗刀。刀锋触及汞蛟七寸时，陆昭璃突然从后方环住他腰身，染汞的指尖按在他逆鳞伤口：“以血饲刀，我教你陆家破煞诀！”

剧痛如烈火焚心。燕赤梧看见自己血脉中游出条透明蛊虫，虫身裹着二十年来被篡改的记忆：束发礼那日根本没有什么走火入魔，是陆昭璃跪在祠堂前三天三夜，用三千根银针封住他体内暴走的龙脉！

汞蛟在嘶吼中炸裂，毒液凝成陆父的傩面尸身。燕赤梧的苗刀贯穿其眉心，面具裂缝里却掉出朵赤水河莲——干枯的花瓣上，七岁的陆昭璃用稚嫩笔迹写着：【给赤梧哥哥换药】。

“你从来......”燕赤梧的龙鳞在震颤中剥落，露出底下被蛊虫蛀蚀的旧伤，“都在替我承伤？”

暗河深处传来陆九蝉的叹息。汞液倒卷成漩涡，漩涡中心浮着具水晶棺椁——棺中少女穿着陆昭璃及笄时的苗绣嫁衣，心口插着的却是燕氏祖传的炎龙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