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梅竹马

林西刚放下粉笔，教室里就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这解法没见过啊？”

“该不会是瞎写的吧？”

“怎么就突然出答案了？”

王景涛傻眼了，扯着嗓子喊：“瞎写的吧？就这么几行？糊弄鬼呢！”旁边几个他的跟屁虫也跟着起哄。

数学课代表低头猛算，学习委员默默把自己草稿纸上那一大坨计算过程揉成了一团。

答案……好像……还真是89。

“安静！”张燕盯着黑板，眼神里全是震惊。这解法……是递归？这小子从哪儿学的？

“解题思路，完全正确！”张燕的声音都有些激动了。

“林西同学用的是递归思想，这通常是大学或者数学竞赛才会深入学习的内容。能想到用这种方法，说明他对问题的理解，已经超出了我们高中教学大纲的要求。”

这话一出，全班哗然。

王景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刚才的嘲讽变成了耳光，火辣辣地抽在他的脸上。

林西放下粉笔，没看王景涛，而是转向张燕，微微鞠了一躬，语气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复杂情绪：“张老师，谢谢您……这几年，让您费心了。”

上辈子浑浑噩噩，总觉得张老师烦。

现在才明白，能在你最混账的时候，还愿意拉你一把，没彻底放弃你的老师，有多难得。

张燕愣住了。

林西这句话，这个眼神……太平静了，太坦诚了，完全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学生。

底下的同学更是炸开了锅。

常鹏飞坐在下面，和教室最后罚站的三人众都张大了嘴，这还是他们的西哥吗？

先前在网吧随手做出来那从来没见过的编程竞赛题，他们还没什么直观上的感受。

这可是附加题啊！就这么……轻松地搞定了？

玩游戏从不开挂的西哥，到数学这就直接开了？

同样是每天去网吧的同学，做题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林西走下讲台后，常鹏飞还补了一句：“哎，王大少什么时候给我们表演个母猪上树，开开眼呐？”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王景涛“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气得浑身发抖：“你特么说谁呢？！”

当众被打脸，还被这么嘲讽，比杀了他还难受。

“王景涛！”张燕一拍讲台，厉声喝道，“坐下！课堂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既然你对林西的解法有意见，那你上来，用常规方法给大家讲一遍！”

“我……”王景涛傻了。他哪会啊！

“上啊！快上啊！”常鹏飞在下面煽风点火，“让我们学习学习王大少的高见！”罚站三人组也跟着瞎起哄。

王景涛硬着头皮，磨磨蹭蹭蹭到讲台上，抓着粉笔，对着题目，大脑一片空白。

憋了半天，也只写了个“解：”，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奇迹，没有发生第二次。

“哎哟喂，王大少这是卡壳了？还是便秘了？”常鹏飞又开始输出，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王景涛脸红得像猴屁股，最后几乎是逃着跑下了讲台，连头都不敢抬。

时间过的很快，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

林西十多年来都没想明白这铃声到底是从哪个曲子里截的。

他准备趁着这个长课间，去找计算机李老师问问信息学竞赛报名的具体情况。

刚走到教室后门口，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点犹豫的女声：

“林…林西！”

这声音……太熟悉了！

林西条件反射般地回过头。当目光触及那个女孩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程璐瑶。

女孩利落地束着一个高马尾，像是将所有明媚的青春都系在了脑后。

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光洁的额角，扫过微微蹙起的眉。

脸上带着一种未经世事打磨的干净剔透。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此刻正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眼神里带着不易捕捉的探究和几分熟悉的关切。

她站在那里，就是青春本身的样子。

和其他需要费力回忆的面孔不同，看着眼前女孩，自然而然地便有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两人从同一个幼儿园大班开始，一路穿过小学校门、走过初中操场、最终又坐在同一栋高中教学楼里。

她是那个放学路上，会把吃不完的苹果分他一半，皱着鼻子抱怨老师今天又拖堂的小丫头。

是那个在他被不擅长的地理虐得想撞墙时，能用铅笔轻轻点着地图，三言两语就让他茅塞顿开的“小老师”。

是那个发现他课桌里藏着《诛仙》和《坏蛋是怎样炼成的》，却从没告过状，只会在没人的时候瞪他一眼。

他们都曾周围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一起爬过职工宿舍院里的小土坡，一起在夏天的傍晚寻找过《十万个为什么》里的萤火虫，一起分享过少年时代无数的秘密和梦想。

那是一种不需要言语就能明白对方心思的默契，一种自然而然、几乎融入了彼此生命轨迹的陪伴。

只是，这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美好，在高中的某个节点，悄然发生了改变。

随着林西的成绩下降，现实中的坐标便开始偏移。

出于那点可怜的、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开始刻意疏远她。

她眼里的担忧，他假装看不见。

无话不谈，变成了无话可说。

后来，她去了北大。他只混了个三本。

林西因此在大学沉寂了一年，在某天突然醒悟，奋起直追，学编程、学英语、日语……

再后来，他听说她出国，听说她事业有成，也听说她一直单身……

最后听到的消息，是她悄无声息地走了，用一种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没人知道。

“你怎么……”程璐瑶似乎在斟酌词句，刚才讲台上那个林西，和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反差太大了。

“你怎么……突然……又开始学习了？”她终于问出了口，声音有点小，带着点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