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门提亲

腊月初八的清晨,何晚棠被周妈妈从祠堂拖出来时,膝盖已经跪得失去知觉。

雪粒子打在脸上像细密的针,她眯着眼睛,看见三姐姐的芷兰院门口站着两个粗使婆子,正把几包药渣倒进花丛。

“四姑娘仔细跪好了。”周妈妈把暖炉往怀里揣了揣,“主母说了,三姑娘的病气重,您就在这儿挡挡煞气。”

何晚棠低头盯着雪地。

三天前她在祠堂发现那张字条后,偷偷把三姐姐的药换成了白姨娘配的方子。

今早听说何晚芷能坐起来喝粥了,她心里既惊又怕——这意味着三姐姐的药确实有问题。

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

何晚棠抬头,看见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正从垂花门走进来。他穿着酱紫色锦缎棉袍,腰间挂满玉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睛小而浑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这就是四姑娘?长得可真水灵。”男人咧开嘴,露出镶金的门牙,“我是城南李德昌,你未来的夫君。”

何晚棠胃里一阵翻腾。李员外身上混合着脂粉味和汗臭味,肥短的手指上戴满宝石戒指,指甲缝里满是污垢。

他弯下腰想摸她的脸,呼出的气息带着隔夜的酒气。

“李老爷来得真早。”

主母赵氏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她今日穿了正红色对襟袄,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步伐晃动。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嘴唇涂得鲜红,护甲上的宝石在雪光中闪闪发亮。

“哎呀,何夫人!”李员外直起身,眼睛却还黏在何晚棠身上,“我这不是急着见四姑娘嘛。”

赵氏嘴角抽了抽,很快又堆起笑容:“老爷别站在雪地里说话,厅里备了热茶。”

李员外搓着手,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我给四姑娘带了见面礼。”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个赤金项圈,坠着块暗红色的玉锁,“戴上这个,就是我李家的人了。”

......

花厅里烧着炭盆,熏香的味道浓得呛人。

何晚棠被安排在屏风后站着,听见李员外粗声粗气地说:“五千两聘金,外加西郊三十亩水田,何夫人觉得如何?”

“李老爷果然爽快。”赵氏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笑意,“只是我们家老爷近日公务繁忙......”

“哎,我懂我懂。”李员外压低声音,“听说何大人要升太常寺卿?这打点上下需要不少银子吧?”

何晚棠握紧了拳头。她听见赵氏轻轻放下茶盏的声音:“四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最是懂事。李老爷若是中意......”

“不过有个事得先说清楚。”李员外突然话锋一转,“听说四姑娘的生母懂医术?我这两年腰腿不太爽利。”

赵氏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白氏不过是个粗通药理的,哪比得上正经大夫。”

何晚棠透过屏风缝隙,看见李员外正往赵氏身边凑,肥厚的手掌搭上了赵氏的护甲。

赵氏明显僵了一下,却没躲开,反而从袖中取出一张红纸:“这是婚书,李老爷过目。”

“四姑娘,主母叫你过去敬茶。”

周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晚棠接过茶盘时,发现茶盏烫得惊人。

她抬头看见周妈妈眼中的恶意,明白这是故意的。

花厅中央,李员外正大剌剌地岔开腿坐着,绸裤下隐约可见腿上的疮疤。赵氏坐在主位,脸上挂着假笑。

“晚棠给李老爷敬茶。”何晚棠屈膝行礼,故意踩住了地毯边缘。

就在李员外伸手接茶的瞬间,她脚下一动,整杯滚茶直接泼在了李员外腿上。

“啊!”李员外惨叫一声跳起来,绸裤立刻湿透,大腿上的疮疤被烫得发红。

“小贱人!”赵氏拍案而起,“来人!拿家法来!”

何晚棠低着头,嘴角却微微扬起。

她记得白姨娘说过,李员外腿上的恶疮最怕湿热,这下至少半个月不能近女色。

“啪——”

竹板破空的声音在厅内响起时,何晚棠已经跪在了青石板上。

第一板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让她眼前发黑。第二板下来时,她咬破了嘴唇,尝到了血腥味。

“打!给我狠狠地打!”赵氏的声音尖利刺耳。

打到第五板时,何晚棠已经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哭出声。

她透过散乱的头发,看见李员外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腿,赵氏则一脸阴沉地翻看婚书。

“行了。”赵氏突然抬手,“再打就不好看了。”

周妈妈不情愿地停下竹板。何晚棠瘫软在地上,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里的寒意。

她看见赵氏对李员外使了个眼色:“李老爷先回去养伤,这事我们改日再议。”

李员外悻悻地站起来,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何晚棠一眼:“小丫头片子,等你进了我李家的门,看我怎么治你!”

等李员外走后,赵氏一把揪住何晚棠的头发:“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她的护甲刮过何晚棠的脸颊,“你爹至少还要几日才回府,这期间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何晚棠被迫仰着头,却直视赵氏的眼睛:“主母为何一定要我嫁过去?三姐姐不是更合适吗?”

赵氏的表情瞬间扭曲:“你——”

她扬起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突然冷笑起来。

“好,很好。既然你这么关心你三姐姐......”

她凑到何晚棠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麝香味,“那我就告诉你,晚芷的病是好不了的,你过不了多久也得陪她躺进棺材里。”

何晚棠浑身一僵。赵氏松开她,转身对周妈妈吩咐:“把四姑娘关进柴房,不许给水给饭。”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何晚棠,“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当柴房的门被锁上后,何晚棠蜷缩在角落里,摸出藏在袖中的药渣。

这是她从三姐姐药罐里偷换出来的证据,现在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她听着风声,开始盘算如何利用这包药渣扭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