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傲慢与太阳

“哼哧！无聊？”

听到评价，马格努斯顿时生起了气，挪动前蹄在地上摩擦，紧紧盯着女孩，一副随时就要冲上去把她在坐的椅子撞倒的样子。

“无聊。我只看见失控的愤怒造成悲惨的后果，就是因为背负了这样的事情，你的颜色才会是象征着暴怒的红。”

女孩伸出一只手，往空气中一握。

气得浑身发红的马格努斯便像是被虚空里探出的不可视大手给掐住了脖子，两只瞪圆的眼凸出来些许，居然就这样被抓到空中，往一个方向飘去。

“哼哧，哼哧——”

猪叫声渐渐远去。

墨尘和希尔看着拼命挣扎的马格努斯消失在别墅的后方。

故事讲不好还有惩罚？

“在我画完下一幅画之前，你们只有一次讲故事的机会，直到你们的故事能让我画出足以把这个世界塑造得更完美的画，这样的循环才会结束。”

女孩开口缓缓解释。

“那么接下来，到你了。”

她手指向化身为一棵树的希尔。

“我，我，我没有故事！”

希尔结结巴巴地讲出了实话。

她一个与人文生活丝毫搭不上边的野孩子，会流畅地讲人话已是难得。

想让她讲出一个像样的故事，还能够让“神明”满意，比让一棵树登上天还难。

“希尔，说一件你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吧。”

墨尘给她出谋划策。

“好的，队长……”

但是，什么事情是让她印象比较深刻的？

希尔眼神乱晃，注视着天上那个散发强烈光线的奇怪太阳，忽就有了回忆。

“好久以前，也是一个夏天，太阳的光也是这样热，那时候村子里有一个人给我一个筐子，让我去河里抓鱼。我就去了，好半天才捕了一筐，那个人就走过来什么都没说地把装着鱼的筐子拿走了，我也什么都没有说……”

希尔费力地组织自己的语言。

“还有就是，队长给了我一个披风，也不知道现在去哪里了……”

树的枝干无力地垂落在地。

女孩注视着她，“这就是你的故事？”

希尔回过神，两条分了岔的树根作腿，惶恐地向后移动。

“这连无聊都称不上。你真是个没用的人，逃避责任与自我的精神成长，所以，你的颜色是代表怠惰的蓝。”

女孩再次伸出了手，用看不见的巨手将站在地上手足无措的树拔起来，送上天，往别墅后送。

“到你了，讲你的故事吧。”

她转而看向墨尘。

“我没故事讲，但有问题想要问你。”

两人对视着，彼此都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什么问题？”

“我大概已经知道了答案。”

在对视中，墨尘已经知道了他本要问的问题的答案。

——女孩是按原罪给马格努斯和希尔划分了绘画的三原色。

“果然，你真是一个相当傲慢的人，自我崇拜高于神明。”

“我的颜色是黄色？”

“对。”

“送我走吧。”

墨尘有预感地闭上了眼，在感到腰部被什么东西碰触后，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前，他只好奇变成了一只猫的特雷西娅会分配到什么罪与什么颜色。

毕竟，红黄蓝的三原色已经全数定下。

在这处别墅前的草地上，就只余留下坐在高椅上的白发女孩与一只黑猫。

“喵～”

黑猫一跃而上，跳到女孩的大腿上，亲昵地蹭起她的手臂，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女孩始终不变的淡漠表情终于融化，露出一丝笑。

……

等墨尘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处在了蓝蓝的天空上。

附近是几只白板一般不动的云朵。

热，很热，热得厉害。

墨尘变成了他原本见过的，那一个油画般的太阳，橙黄色，长着触手。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只填充了颜色的圆盘里长出了一副属于人的五官，令现在的太阳更具有了艺术感。

原本萦绕于他心头的问题在这时得到了解答——

在其他同伴都变了一副样子的当下，为什么只有他还维持着人的形态？

答案是因为只有他是在未昏迷的情况下自主从地下室走进了这个世界里，只要昏迷过一次，形态就会产生变化。

还有女孩刚才画下的那一幅画，上面有一个太阳，一个画着画的人，一头猪与一只猫，以及一棵矮树。

全对应上了。

现在墨尘成了居于这个世界最高点的太阳，得以俯视下方的十松庄园。

他首先满足地看见那一座眼熟的别墅，随后是别墅后的一座猪圈。

里面只存在着一头猪，不用猜也知道那就是马格努斯，此时正愤怒地反复撞击围栏。

猪圈周边还围绕着十棵松树，其中那一棵光秃秃、最矮的想必就是希尔。

她直接被栽进了地里，除了四条枝干外已不再能动弹，看起来相当颓丧的样子。

那个女孩，这个地方的神明，依然高高坐在椅子上，面前多了一张新的画架。

原先已画好的那一幅画被摆在了一旁，供蜷曲在地上睡觉的黑猫遮挡阳光。

她的手中端着一个调色盘，有着红黄蓝三色，与经过这三种颜色再调和而成的别的颜色。

女孩在画什么？

墨尘看不清。

但他却注意到了随着她挥下的笔触，这个诡异世界的本身出现了变化。

原本连绵的山丘被抹去成了空白，随后又添上了不同的东西。

深蓝色的海水毫无征兆地涌现出来，随后是海面上升起的一座岛。

地面被擦去，一条长河静静流淌在了大地上，由庄园的附近一直延伸到海的那边。

墨尘意识到，她居然真真正正地把马格努斯和希尔所讲述的故事内容通过绘画的形式给化为了现实。

现实？

太阳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接纳了这个世界，以至于能变成了现实？

而且，自己为何在从高空俯视地面时会心生一种莫名的骄傲感？

墨尘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坐在椅上的女孩停下了笔，抬起头来看着他。

——是她把自己的认知给屏蔽了。

“下一轮故事，从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