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到大明了

“水,水,好渴啊……”林毅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气若游丝。

“少爷!少爷!你终于醒了!”带着哭腔的少年声陡然在耳畔炸开。林毅喉咙滚动,艰难开口:“这是...哪?”头部传来阵阵钝痛,他想抬手按压,却发现四肢像被抽走骨头般绵软无力。

“少爷,快喝水!”一只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脖颈,凉意沁人的陶瓷边沿贴上唇际。林毅本能地张开嘴,浑浊的液体裹挟着泥沙、泛着酸馊气灌进喉咙。胃部瞬间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不适吞咽,喉结剧烈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回笼。林毅缓缓掀开眼皮,模糊的光影里,少年通红的眼眶突然亮起:“少爷,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话音未落,哽咽声已破出喉头,少年抹着眼泪,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是哪?我不是摔下悬崖了吗……”林毅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眼前晃动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影。对方手里握着只豁口的陶碗,粗粝的边缘还沾着褐色污渍。低头打量自己,身上那件麻布衣千疮百孔,尘土混着汗渍结成硬块,指尖抚过布料,粗糙得像砂纸磨过皮肤。

腐臭与酸馊混杂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林毅胃里一阵抽搐。浑身骨头像被拆散重接般酸痛,这时才惊觉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泥地上。随着视线聚焦,潮湿发霉的石壁、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映入眼帘——他竟身处一间逼仄的牢房!三间牢房依次排开,铁栏后挤满了人,有脸上还挂着稚气的少年,也有皱纹深刻的中年汉子,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崇祯七年...我穿越了?”林毅眼前阵阵发黑。作为M市材料工程学院的大三学生,他本该在昆仑山的登山途中,却因山体滑坡坠入深渊。此刻原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同样叫林毅的17岁秀才,刚中乡试不久,与书童林三在桐城游学途中,却遭山贼掳掠至此。

“倒霉透顶!好端端的假期登山,摔下悬崖不说,爸妈含辛茹苦供我上大学,这下他们得多揪心......”林毅苦笑,原以为死里逃生是万幸,却不想睁眼就成了牢房里的待宰羔羊,“真是祸不单行,这下彻底玩完!”

随着原主记忆拼凑完整,他倒抽一口冷气——自己竟穿越到了明末崇祯七年!虽说对明史不算精通,但“天灾人祸”“流民匪患”“人命如草芥”这些关键词,足够让他后背发凉。他捏着额头细想:历史课本提过,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朱由检煤山自缢,明朝彻底覆灭......也就是说,只剩不到十年光景!

“还考什么科举、游什么学?”林毅猛然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个节骨眼,保命才是头等大事!得赶紧找机会逃出去,隐姓埋名苟活下去......”

“想得再长远也没用,眼下连‘苟活’的机会都渺茫。”林毅后背抵着潮湿的石壁,苦涩在喉间翻涌。他所处的天狼山位于桐城县郊,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匪窝。牢房里关押的全是被劫掠来的“奴隶”,将被充作苦力,直至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此时正值崇祯七年,河南、陕西等地义军蜂起,流寇如野草般蔓延,天下已呈鼎沸之势。桐城虽尚未遭受大规模流寇侵袭,但天狼山的匪患早已根深蒂固。当地县衙多次组织民壮围剿,却次次铩羽而归,折损无数人手。久而久之,匪首王霸天的名号不胫而走,甚至成了吓唬孩童的“恶鬼”代名词。

林毅梳理着原主的记忆,只觉浑身发凉。半月前,这位刚中秀才的书生与书童林三在游学途中被掳上山,被迫像牲口般耕作。原主自幼读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烈日下耕地除草,没几日便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最终丢了性命,这才给了林毅“穿越”的契机。

天狼山的地势堪称天然堡垒——山后广袤的耕地、半山腰的天然水库,让匪寨自给自足。被抓来的“奴隶”白天在田间劳作,种植粮食果蔬,夜晚则被驱赶进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三间不足二十平米的牢房里,挤着上百号人,空气浑浊不堪。即便如此,侥幸未爆发瘟疫,也依旧每天有人倒下——或因饥饿、或因疾病,更多人则是活活累死在田间。

“林三,别担心,我撑得住。”林毅强打精神,冲书童挤出一丝笑意。

“少爷再忍忍!我求过大当家了,他答应派人去通知老爷,只要赎金一到......”林三絮絮叨叨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是救命稻草。可林毅心里跟明镜似的:且不论山贼是否真会送信,单是扬州到桐城的距离,靠双脚往返,不知要耗去多少时日。更何况原主本就体弱,自己这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身子,怕是撑不到赎金送到的那天。

“不能等死!我得活着回去!”林毅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原主记忆里,山寨不过三十来个土匪,而牢房里关着上百人——只要众人齐心反抗,未必没有生路。可他清楚,在封建礼教的桎梏下,百姓早已习惯逆来顺受,敢于搏命的又有几人?明末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不正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揭竿而起?但多数反抗者,都倒在了官府的屠刀之下。

“反抗是九死一生,不反抗就是必死无疑。”林毅咬牙,眼中闪过决然,“反正我已经死过一回,怕什么?拼了!”他背靠冰冷的石壁,陷入沉思。半晌后,眉头渐渐舒展——地牢地处偏僻,入夜后无人看守,只要能逃出牢笼,或许就能抓住一线生机。

少爷,快到送饭的时辰了。”林三挨着林毅坐下,压低声音道,“呆会儿我先冲出去抢位置,你身子虚,靠在我前面。”每天傍晚,山贼送来的不过是麸皮掺着馊水的残羹,比猪食好不了多少。

林毅却摆了摆手,眼底闪过寒光:“今天不抢了。听我的。”说罢,他扯下身上破烂的粗布,动作利落地撕成布条,又搓成坚韧的长绳,麻利地打了个活结。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林三瞪大眼睛,看着那件仅存的遮体衣物在少爷手中化作碎布。

林毅凑近他耳畔,嗓音冰冷:“等山贼过来送食,咱俩联手做掉他,抢钥匙。”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却让林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次醒来后的少爷,似乎不再是那个文弱书生了,浑身透着股狠劲,陌生得让他脊背发凉。“可是……万一失手……要不还是等老爷来赎我们?”林三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抠着地面。

“等不到了。”林毅苦笑,眼神却异常坚定,“你忘了?我已经死过一回。能再睁眼,全靠仙人相助。”林毅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仙人?!”林三猛地抬头。他清楚记得,之前探过少爷脉搏,分明已没了气息……喉头滚动两下,他最终把质疑咽回肚里。两人不再多言,屏住呼息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只等贼人的到来。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阵粗重的脚步声顺着土楼梯传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拎着泔水桶闯进来,桶里的麸皮混着馊水晃荡,酸腐味扑面而来。他一边踢开脚边的碎石,一边骂骂咧咧:“妈的,每次都让老子干这破活儿,他们倒好,在寨子里喝酒吃肉玩娘们!”走到牢房前,他踹了踹铁栏杆:“吃吃吃!一帮猪猡,也就大当家心善,换别处,早让你们啃树皮去!”

听到叫骂声,三间牢房顿时炸开了锅。一百多号人连滚带爬涌向铁栏,像饿极的野兽般挤在喂猪槽前。这凹槽足有两丈长,倾斜着直通牢房,食物残渣混着污水顺着槽壁滑进来,越靠近前端的人越能抢到干食,末端的只能捞点残汤剩水。平日里,多亏书童林三以及牢房的大佬王朝王大哥护着,体弱的林毅才能在大家的照看下抢到凹槽的中间位置——王朝,这位一号牢房的“老大”身材魁梧,为人仗义,带着兄弟们把这间牢房的死亡率压到最低。

“林三,扶你家少爷过来!”王朝冲着角落喊道。林毅强撑着起身,冲他抱拳致谢,却没挪动半步。其他犯人齐刷刷跪地,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谢大王爷爷赐食!谢大王爷爷赐食!”整齐的喊声震得牢房嗡嗡作响。

壮汉见状,脸上笑出褶子:“不错不错!哪个牢房喊得响、磕头磕得最实在,老子就多赏!”他提起泔水桶,朝向凹槽的最前端,哗啦一下倒出三分之一左右的食物,麸皮混着黑水顺着倾斜的凹槽涌进牢房。看着劳力们争抢的丑态,他得意地哼起小曲——这“按声分配”的规矩,可是他最得意的“发明”,既能让这些“奴隶”乖乖听话,又能享受当土皇帝的快感。

发黑的馊水裹挟着麸皮与食物残渣,顺着倾斜的猪槽缓缓流向末端。牢房里众人如同饿极的野兽,有的双手疯抢,有的直接将脸埋进槽中,吞咽声、咀嚼声混着恶心的“咕叽”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林毅攥紧藏在身后的布条绳,强忍着胃部翻涌,缓步走到牢门前。作为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大学生,他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眼前众人抢食得卑微和惨状仍让他脊背发凉。“喂!老子每天累死累活,就给吃这种猪食?”

那贼人猛地抬头,看见个瘦弱少年竟公然挑衅,怒喝道:“小兔崽子,找死!”

“老子早就活腻了,有本事弄死我!”林毅扯开嗓子嘶吼,脖颈青筋暴起。

“老子,成全你!”壮汉狞笑一声,赤着膀子冲了过来,铁钳般的大手揪住林毅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卡在牢门的缝隙间。拳头如雨点般砸下,林毅眼前炸开无数金星,鼻腔和嘴角瞬间涌出温热的鲜血。

“少爷!”林三惨叫着扑上来,却被壮汉一脚踹翻在地。整个牢房顿时变的死寂沉沉,众人惊恐地盯着这一幕——平日里文弱谦和的林秀才,怎会突然像变了个人?要知道,在这个尊崇功名的年代,林毅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因秀才身份备受众人的照顾,如今这般不要命的反抗,实在令人震惊。

剧痛让林毅几乎昏厥,但心底的不甘如野火燎原。他猩红的双眼暴起血丝,嘴角溢出的鲜血混着“哈哈哈”的大笑,那阴森的笑声让壮汉心头一颤。“这小子……”壮汉刚闪过一丝疑虑,攥着头发的手不自觉松了几分力道。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林毅猛然扯出藏在裤腰后的布条绳。粗糙的布条在掌心勒出深痕,却握得比钢铁还紧——这是他用最后力气搓成的“武器”,此刻终于等到了出鞘的时刻。

林毅手腕如闪电般一抖,布条绳圈“嗖”地套住壮汉脖子,双手死死攥住绳端。活结瞬间收紧,壮汉喉咙发出“咯咯”闷响,惊怒之下松开他的头发,一只手疯狂抓扯脖颈上的束缚,另一只手已探向腰间长刀。

生死关头,林毅双脚蹬住牢门,整个人向后仰倒,像溺水者紧抓浮木般狠命拉扯。可他单薄的身躯哪敌得过常年舞刀弄枪的悍匪?壮汉青筋暴起的手臂猛地发力,眼看绳套就要被挣开。

“少爷!”林三双目赤红,如离弦之箭扑上前,死死抱住壮汉粗壮的腰腹。他双臂勒住对方腰间佩刀,任那铁拳击打后背也不松手。窒息让壮汉意识模糊,只能放弃拔刀,双手拼命抠扯绳索。三人在狭小牢房里翻滚扭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汗臭。

“呃——”壮汉涨红的脸逐渐发紫,眼球凸起,喉咙里发出垂死的嘶吼。林毅的手掌被粗糙的布条勒得血肉模糊,却咬着牙将绳索越收越紧;林三则如藤蔓般缠住对方,不让他有丝毫挣脱机会。时间在剧烈的喘息与挣扎中凝滞,不知过了多久,壮汉的手脚突然瘫软,圆睁的双眼翻白,“咚”地栽倒在地。

两人瘫坐在地,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下巴滴落,胸膛剧烈起伏,耳畔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此时死寂的牢房突然炸开锅,众人或惊或惧,颤抖的手指纷纷指向林毅和林三——

“林毅,你大胆!”

“林毅,你疯了!大当家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下完了!咱们都得陪葬!”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有人抱头蜷缩,有人面色惨白,仿佛灾难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