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本书，”星染的视线落在林夕下意识护住的背包上，机械眼似乎能穿透布料，“《灵契录》。据议会内部绝密档案记载，它不仅仅是古籍，更是…打开特定‘世界之门’的钥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启动某个关键界域装置的‘密码本’。”
林夕的手指收紧，隔着背包也能感受到那本古老书册粗糙的皮质封面和纸张特有的厚重感。“墨玄说它会指引我找到回去的路…”她低声说，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墨玄？”星染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可以被称之为“停顿”的间隔。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连右半边机械躯体内细微的齿轮运转声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她猛地转向林夕，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那只人类左眼睁大了，深褐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锐利光芒。“万象图书馆的老馆长墨玄？他还活着？！”
“你认识他？”林夕惊讶地反问。
“认识？”星染的机械右眼突然爆发出极其明亮的红光，高速旋转的虹膜发出急促的“咔哒咔哒”声，如同过载的处理器。她那只人类的手猛地按在了冰冷的金属控制台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议会五十年前就向全星穹界发布讣告，宣称他在守护万象图书馆核心典藏时遭遇界域风暴，尸骨无存！他的图书馆…也被议会以‘安全’名义接管，改造成了现在的中央数据库枢纽！”她的声音拔高了，电子合成音的部分因为某种强烈的内在冲突而变得有些失真。
“看来他们又撒谎了。”星染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她缓缓低下头，那只人类的手从控制台上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覆盖着一层与右脸相似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合成皮肤。
“这感觉…很奇怪。心跳速度提升37%，核心处理器温度上升1.8摄氏度，生物神经传导出现异常电信号…”她抬起头，那只人类左眼直直地看着林夕，里面翻涌着林夕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被欺骗的愤怒，或许还有一丝…微弱的、属于过去的暖意？
“啊…这就是愤怒的感觉吗？”她像是在问林夕，又像是在问自己，语气里带着一丝新奇的困惑。
林夕看着眼前这个一半是冰冷机器、一半却在笨拙地重新感知人类情绪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星染正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用她残存的生物感官和精密的机械分析系统，努力地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有感情的人。每一个情绪的波动，对她而言都是一次需要记录和分析的实验。
而她自己，林夕，却被迫离开了拥有小溪的便利店，离开了那个平凡却安稳的世界，在这个冰冷、危险又光怪陆离的星穹界挣扎求生。
星染在努力找回失去的情感，而林夕，却在拼命压抑着对熟悉世界的思念和恐惧。
这种对比，让林夕在觉得星染认真记录“愤怒参数”的模样有些好笑的同时，心底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共鸣。
“愤怒…很正常。”林夕轻声说，试图给予一点她能理解的回应，“尤其是当你知道自己被欺骗了那么久的时候。”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中央那巨大的全息地图，上面那些刺目的红点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墨玄还活着，这或许是好事。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穹顶议会…还有铁幕联盟…”她看向星染那只散发着危险红光的机械眼，“你帮我，真的只是因为我能干扰他们的监控，或者因为墨玄吗？”
星染那只人类的手离开了胸口，握成了拳头。
机械右眼的红光稳定下来，但转速依旧很快。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复杂的“愤怒”以及林夕的问题。
最终，她转向全息地图，机械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将地图放大到魔法学院区域，锁定了外围一个未被红点完全覆盖的阴影地带。
“墨玄还活着，意味着议会封锁了关于他的真相，也意味着万象图书馆的核心秘密可能并未被议会完全掌控。这很重要。”星染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混合的平静，但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决断力，“至于你…林夕，你的‘干扰’特性是事实。但更重要的是…”
她转过身，那只人类左眼直视着林夕，带着一种刚刚被“愤怒”点燃的、属于“人”的锐利光芒：
“能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撒谎和追捕的存在…本身就值得我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或许…也是一种‘愤怒’的衍生行为？或者说…”她似乎在检索词汇库，“…反抗？”
“穹顶议会的监控节点，“星染注意到林夕的目光，“我正在研究如何瘫痪它们。“
她走向一个工作台，机械手指灵活地拆解着某个装置。
林夕环顾四周，在角落里发现了一面贴满照片的墙。
走近看，全是不同表情的人类面孔——大笑的孩童、哭泣的老人、愤怒的青年...每张照片旁边都有工整的标注：喜悦、悲伤、愤怒...
“我的研究资料。“
星染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议会禁止我们理解情感，但我需要知道...自己缺少的是什么。“
林夕突然明白了星染为何救她——在所有界域行者中，林夕可能是情感最丰富的那一个。
对小溪的思念，对陌生世界的恐惧，对遭遇变故的愤怒...所有这些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你会帮我找到魔法学院吗？“林夕问道，“墨玄说那里有人能帮我。“
星染的机械眼转动了一下：“学院现在很危险，议会增派了三倍巡逻队。“她停顿片刻，“但我可以带你去。作为交换...“
“交换什么？“
“教我感受更多情感。“星染的人类半边脸露出一个生涩的微笑，“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在睡梦中流泪，又是什么让你看着那只猫的照片时，胸口会有温暖的感觉。“
星染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夕心中被强行压抑的思念闸门。她猛地抬头，看向星染，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被侵犯的愠怒：“你翻了我的东西？”
“背包扫描是标准安全程序的一部分。”星染回答得理所当然，毫无愧色，那只机械右眼平静地闪烁着微光，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那只狸花猫的图像数据，在多次扫描中都处于你贴身物品的核心位置。根据我的行为模式分析数据库，它对你的意义远超一般人类与宠物的情感联结阈值。它对你，不只是‘宠物’这个分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