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浅露一手

谢临呼吸一滞。

沈知微慌忙后退,袖中暗藏的胭脂盒却跌落在地,嫣红的脂粉洒谢临雪白的外衣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点点红梅。

“妾身该死!”

沈知微手忙脚乱去擦,指尖划过他喉结。谢临突然攥住她手腕,嗓音有些沙哑,眸色暗沉的盯着面前的人儿。

“沈知微。”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全名。

“在。”

她的眼底带着些许泪光,怯怯应声,藏在袖中的手却已将银针抵住自己的掌心。心里盘算着,确实他再逼问自己一句,便一针刺昏自己,反正她大病刚愈,他谢临也没办法怎么样。

谢临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轻笑一声,松开了手,从袖中取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喉结上的胭脂。

“明日随我去刑部。”

“为何?”

“验尸。”

“有个犯人,死得蹊跷。”

沈知微嘴角一抽,心里将谢临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感情这家伙带自己回来是当牛马使呢?我请问?

“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沈知微扬起笑脸,抬头看着面前的谢临。

“别笑了,丑。”

谢临闭上眼睛,撑着脑袋闭目养神。看见他闭眼,沈知微趁机扬了扬拳头,以示不满。

臭谢临,嘴这么毒,舔一下嘴巴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自己毒死。怪不得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谁嫁他谁倒霉。

经过白天的一系列操作,沈知微水灵灵的失眠了,她望着头顶的纱帘,无力的捶打着身下的锦被。

该死的谢临!要不是他,我何至于过得这么心惊胆战啊~好困!好想睡觉!

“小姐,该起床洗漱了。大人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

青荷端着水盆进来,过来叫沈知微起床。

“好青荷,能不能去向大人求求情,今天不想去~”

青荷看着沈知微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噗嗤一笑,开口道:

“小姐还是快快起床吧,小心大人等不及过来抓你。”

沈知微无力的瘫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替我洗漱吧”

青荷的手极快,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好了。

一袭靛青窄袖胡服,腰间束着犀角革带,将裙裾利落地扎进鹿皮短靴中。青荷替她将长发高高挽成男子发髻,用一根乌木簪固定,又取来素纱面巾蒙住口鼻,面巾内层早已被浸过解毒的草药汁。

“姑娘,这手套...“

青荷捧出一双鲛绡织就的薄手套,指尖处缀着细密银鳞,既能防污又不失灵活。

为了以防万一,沈知微在左臂袖中放进一个藏银针包,右腕缠着可拆卸的羊肠细绳。

沈知微看着镜中的人眉眼肃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哪还有半分娇弱义妹的模样,简直是女王级别。

沈知微远远看着谢临站在海棠花下,红色的花瓣落在他玄色的肩头,别有一番美男出浴的味道。

身高腿长螳螂腰,唇红齿白,丹眉凤眼,随便拉出来都能吊打现代娱乐圈的那群资本家丑货。虽说嘴毒了点,但是美色还是不错的。

谢临转过身时,就见沈知微一脸花痴的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那口水便会流出来。

“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沈知微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让她立刻清醒了过来。啧!果然男色误人!男色误人!把我这个事业脑都迷成恋爱脑了。

“等等我!”

看着谢临的身子马上消失不见,沈知微立刻抬脚跟了上去。坐上了马车,她扶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谢临气定神闲,暗暗腹诽。腿长了不起啊,走这么快!要累死老娘我!

到了刑部门口,沈知微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做好被恶心的准备了。

走进去,只见脚下的石阶阴湿蜿蜒,两侧墙壁上凝结着浑浊的水珠,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血锈般的光泽。腐臭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靴底黏上某种黏腻的黑色物质,每走一步都发出细微的撕扯声。

两侧铁栅后蜷缩着模糊人影,锁链摩擦声里偶尔漏出几声呜咽。即使是做好了准备,还是会被眼前的画面恶心到。她深呼吸努力压制着心底想要呕吐的冲动。

两人走到尽头,谢临命令仵作掀开白布,只见尸体的口鼻渗出黑血,指甲泛青,正是砒霜中毒之相。

“奇怪。”

沈知微眉头一皱,蹲下身掰开死者口腔。

“舌根有紫斑…这不是普通砒霜。”

谢临挑眉:“哦?”

“砒霜混了乌头,毒发时会浑身抽搐。”

她指向尸体蜷曲的手指,“可这人指节放松,分明是死后被人摆成中毒的姿势。”

仵作大惊:“姑娘怎知…”

“《洗冤录》有载。”

“义妹博学。”

她垂眸掩饰眼中精光,曾经多学一门的现代法医经验,此刻成了她最好的伪装。

谢临没有在这儿停留多久,便转身离开,路过时大氅扫过她手背,留下一张字条

“酉时三刻,北院书房。”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微才堪堪记录完她所搜寻的信息,她揉了揉酸胀的胳膊,放下笔将本子递给仵作,便离开了刑部。

刚走出大门,她张开双臂,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新鲜的空气将她肺中的污浊替换。

“小姐,大人让属下接您回家。”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沈知微吓了一跳,但是她太过劳累,连话都不想说,便跟在侍卫身后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

刚到府邸,沈知微的肚子已经不堪忍受饥饿,咕咕作响。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吃饭!吃好吃的香酥鸭,配一碟子清爽的清炒菜心,买来一碗美味的松茸火腿汤,然后泡上热水澡,美美的进去梦乡。

“小姐,大人让你去书房,他在哪儿等您。”

沈知微刚准备跑回南院的腿,又收了回来,认命般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烛火摇曳,谢临将一叠密信推到她面前:“看看。”

沈知微翻开一看,只觉得后背发凉,这小册子中全是她近日活动的记录:何时偷翻医书,几时配过解毒丸,甚至…昨夜在院中埋蛇胆的细节。

“兄长监视我?”她强作镇定。

谢临忽然倾身,将她抵在书桌前,拔下玉簪挑开她衣襟,露出锁骨齿痕。

“这伤,是左撇子咬的。”

他指尖抚过齿痕倾斜的角度,“而你刚才验尸时,用的全是右手。”

沈知微心跳如鼓,她疏忽了一个细节:原主是左撇子!

“我…”

“嘘。”

谢临将玉簪插回她发间,转身捻起花瓶中的红海棠,漫不经心的开口。

“明日太后设宴,你猜苏家会送什么来?”

头顶的簪头冰凉刺骨,她突然懂了。原来谢临早知她不是原主,却要借她的手肃清朝堂。

“妾……也不知道”

她只觉得浑身像被冷水浸湿,手指尖尖一点力气都没有,她面色苍白的盯着远处的谢临。

“轰隆”

窗外惊雷炸响,亮如白昼,却照见谢临唇畔笑意。

“继续演,本官爱看。”

外面的雨声轰轰烈烈,沈知微失神的青瓷香炉升起袅袅烟线。

“苏家送来的赔罪礼。”

谢临将一只雕花木匣扔在面前。

她打开匣子,只见中间躺着支赤金嵌宝步摇,与苏玉瑶赏花宴上戴的那支一模一样。沈知微指尖抚过凤凰眼珠处的翡翠,突然轻笑出声。

“这翡翠浸过蛇毒,见血封喉。”

谢临执朱笔的手微顿:“哦?”

她拔下发间银簪,在翡翠表面轻轻一刮。幽绿粉末簌簌落下,遇香炉热气竟泛起荧蓝,她将手帕捧到谢临面前,神色认真的开口道:

“这是南疆七步蛇的毒,混了西域幻草。中毒者初时心悸盗汗,三日后...”

她清晰吐出二字:“必定癫狂而亡。”

谢临攥住她手腕,将人拽到身前:“义妹如何识得此毒?”

“妾身...妾身流放途中,曾被蛇贩当作药人试毒。”

沈知微眼睛通红得低下头,小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