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梦醒

村里通往镇上的路上有一座道观,观里的老道士成了这方圆数里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从第一次见到我就一直拉着我说什么异能啊,练炁啊什么的,当初我只当他是骗子。

而在被那群人关起来的记忆里,我曾听到过外界已经成立了一个专门管理异人的组织,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超自然管控协会,那群人沉寂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是因为当年你们协会查的严,所以那群人大概率不会轻易伤害被协会收录在案的异人。

我只能去赌那个老道士是个异人,而且得是一个被你们协会记录在案的异人,或许只有这样才可能从那个跟了我一路,伺机而动的家伙手里逃脱。

我必须跑得再快点,尽可能争取时间,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老道士不是异人,那我还有时间远离他,以免害一个普通人与我陪葬。

万幸的是,老道士说他确实是个异人,而且有协会的证明,我也感觉到,当我跑进道观的时候,那股子脊背发凉的感觉消失了。

原本是打算隔天就走大路去你们那个协会要个证明什么的,可是老道告诉我,要通过什么考核才能拿到证明,而我的那点炁感普通人练一练也能会,还说那群人当初抓我绝对是抓错了,我这种都不能被算作是异人,更别说通过考核了。

我另寻他法,想靠我身上那些疤,去你们协会告那群人,让协会的人保护我,老道却告诉我,那群人应该已经渗透进你们协会了,不然他们怎么敢开始清除我们这些知情人,说我要是去协会告,还没等被保护起来就会被协会里的暗线给暗杀掉。

当时他给我总结出来的结论就是,我只有待在他身边,依靠他的身份才能保全性命。

我不能拿命去赌老道的说法是真是假,只能留在他身边,或许能在他身边学点手段,至少得有自保的能力。

所以为了能够留在老道身边,我成了他的徒弟,但是老道他不教我任何东西,他只让我干活,我在那观里一干就是三年。

可是我想报仇,我得变强,我只能去偷看老道藏起来的书,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异人修炼的功法,还真让我找到了本看起来像是练炁的书,我就偷摸的看,偷摸的练,练了三年,结果除了烧菜的手艺,其他方面没有半分长进,后来他才告诉我,那书是他当年专门搞来装气功大师,骗老头老太太的。

他知道我偷看,也知道我偷练,但是他也想知道练完会怎样,所以他就没管我。

在道观里干杂役的日子是一年前结束的,那天一大早老道就失踪了,我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都没有任何线索。

那天夜里,我正担心焦虑着,道观的门被人敲响了,敲门声很急促,我怕是那群人,在门后面想出了各种躲藏方案跟跑路计划,直到老道虚弱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打开门,原本半个身子趴在门上的老道扑到我的脚上,他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地上的血延伸了一路。

我赶紧拉他进去,锁上门,然后去给他处理伤口,他身上烧伤、刀剑伤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他在我给他简单包扎过后,给了我一个奇怪的命令,让我拿锤子砸开观里的泥胎神像,神像里面就藏着这把鸩鸿。

我问他是不是那群人,他闭口不谈,就只是给了我这的钥匙,让我拿上鸩鸿快来城里搬救兵,我是隔天中午才找到的这里,可这里就是一座空楼,我再回去道观时,道观已经人去楼空。

道观里有明显打斗痕迹,特别是那些烧痕,是我永远忘不掉的样子,实在找不到老道,我只能回到城里,在这里落脚。

隔天又去了你们协会,准备上报老道失踪,却有意外发现,老道的证明是假的,档案里查无此人。

老道嘴里那个特别难,通过率特别低的考核也是假的,异人的身份验证只需要上交一滴血。

经过协会的检验我当天就拿到了这张异人的身份证明。

虽然老道的身份疑点重重,虽然他没少坑我,但是他确确实实保护了我三年。

而且要在城里调查,就必须在城里落脚,但是房价什么的大家都知道,所以住这里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我搬了进来,一边经营着这家小餐馆维持生计,一边调查那群人,搜集证据,同时练着获得鸩鸿后,鸩鸿传输到我脑子里的功法——惊鸿步。

也就是在九个月前,我感受到婴啼的存在,而且那个感觉越来越强烈,一直吸引着我进入那个墓穴,在准备了三个月后,我就跟着那股强烈的感觉进了那座墓穴,在那里面救下那几个学生,再然后就碰到你了。”

路麦将这十一年统统讲给了女孩。

女孩无言,一股心酸划过,不只是同情,更多的是共情,毕竟他们是这偌大的世界上少数的同类,更是同类里为数不多背负了相同悲惨命运的倒霉蛋。

“我说完了,你还有在听吗?”

“嗯。”

“那…你决定好了吗?”

“嗯。”

女孩抬起头,目光与月光同样清冽,手上动作飞快,一点寒芒脱手而出。

路麦只觉得后脊背一凉,眼前一粒白点飞速袭来,擦着耳朵,贴着头皮,咚的一声,是脑袋后头的床头柜发出来的,扭头一看,女孩的匕首已经钉在了上面。

再回头看那女孩,她表情依旧稀松平常,甚至眉头都疏解了几分,整个人都气场十分地放松。

“两不相欠了。”女孩轻轻吐出。

路麦还在疑惑,如果是是惩罚他又为何不伤他,如果是原谅又为何恐吓他,女孩只是用手指点了点耳朵尖,路麦学着她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尖。

指尖摸到了些液体,再看指尖的颜色已经是嫣红的。

按女孩的话说,这一刀便是“千刀万剐”,这削去的几根青丝,刮出的耳尖血就算是还了誓言。

路麦不由得对这个印象里应该是难以靠近、严重分离焦虑、有点偏执任性的女孩有了改观。

甚至从心底升起了一点长辈看到小辈成长的欣慰。

“那你呢,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路麦终于问出了他所关心的。

“我在孤儿院待了两年后,被望家夫妇收养,我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我跟他们说我的名字是黎,他们没有要求我更改,我拥有了新的名字,叫望黎。

望家夫妇是工厂的工人,都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他们视我如己出,甚至对我比对他们亲生的女儿还要好,他们教导我为人处世,使我不再偏执。

就如同你说的那样,在他们的关爱里,在他们的照顾下,在我梦寐以求的家人的陪伴下,我无可自拔的沉沦了。

异人的世界离我远去,只当过往是噩梦一场,我有意的避开关于异人的一切,我天真的以为,这样我能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梦到底是会醒的,更何况我们这些沾染上梦魇的人。

我的美梦也只维持了六年,那群人就破坏了它,他们杀害了我的养父母,而我带着我的妹妹躲开了他们在放学路上对我们的截杀。

我们躲进了那个我一直知道但一直远离的超自然管控协会里,我向协会告了他们,可那群人行事隐蔽,案子始终没有进展。

我发誓要亲手将他们缉拿归案,给被我连累的家人,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于是我加入了协会,但是想成为一名调查员,还需要去协会培养调查员的学校里学习,我在两年内毕了业,一年时间过去,可案子还是没有多少进展。”

说到家人被迫害时,望黎指甲就快要被摁入掌心里,谈及复仇时坚定眼神也与水雾相伴,路麦又何尝不是。

这一刻,两人仿佛回到了当年在丛林逃亡时的那种相依为命生死与共的状态,相似的遭遇,相同的志向在月光下相汇相融,无需言语的确认,两人都将对方视为了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

“你们协会掌握了那群人多少信息。”路麦发问。

“很少,只知道他们自称是神裔,通过抓取异人进行基因实验,他们管那叫血脉提纯,他们的目标是融合多个实验材料的能力,创造一个能够帮助他们统治世界的『神』,他们管这个计划叫做『登神长梯』,而我们这些实验材料被唤作『阶梯』,曾刻在我们锁骨下面的JT就是阶梯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