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果变金,逆袭打脸
>我是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书呆子”,亲戚们却都说读书没用。
>堂哥当众嘲笑我:“大学生?还不如我家旺财能看家护院!”
>后妈摔碎我的录取通知书:“家里供不起闲人,要么打工,要么滚蛋!”
>十年后,我的农业公司上市,他们却挤破头想进厂当保安。
>堂哥递烟的手抖得厉害:“当年哥喝多了胡说的……”
>我笑着推开烟盒:“厂里规定,车间重地,狗与闲人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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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谷场的热气蒸腾而上,黏糊糊地糊在人脸上。晚霞烧得西天一片血红,却暖不透这方寸之地。我赤着脚,脚底板还粘着几粒没碾干净的稻壳,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远不如周遭扎过来的目光尖锐。
手里那张纸,边缘已被汗浸得微微发软,铅印的大学校徽和“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像烙铁一样烫着掌心。它本该是块通天的云梯,此刻却重逾千钧,沉得我几乎抬不起胳膊。
“哟,状元郎回来啦?”后妈王金凤那尖细的嗓音,带着一股刻意拉长的调子,像根淬了盐的针,猛地扎破了场院上嗡嗡的议论声。她倚在自家门框上,嗑着瓜子,瓜子皮天女散花般精准地落在我脚边,“啧啧,瞧瞧,大学生呢!”她夸张地拖长了尾音,引来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堂哥李有财正蹲在旁边的石碾子上,闻言更是来了劲。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熏得发黄的板牙,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大学生?哈!顶个屁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看啊——”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场院里趴着吐舌头的土狗旺财,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恶意的快活,“连我家旺财都不如!旺财好歹还能看家护院,呲个牙吓唬吓唬贼呢!”
轰的一声,更大的笑声炸开了。三叔二婶们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出天底下最滑稽的猴戏。我死死攥着通知书,指关节捏得发白,薄薄的纸页边缘像刀片,深深勒进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锐痛。那痛感顺着胳膊往上爬,一路冻僵了心脏。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那些肆无忌惮的哄笑。
傍晚的暑气闷得人喘不过气,可我只觉得冷。灶房里飘出一点稀薄的米粥香气,混着柴火的烟味,钻进鼻孔。我挪着灌了铅似的腿跨进堂屋低矮的门槛,昏黄的灯泡下,父亲李老实蹲在角落的小板凳上,闷头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
“爸……”喉咙干得发紧,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通知书……下来了。”
父亲没抬头,只有那杆旱烟锅里的火星,随着他沉闷的吸啜,一明一灭,映着他沟壑纵横、毫无表情的脸。那沉默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压在我胸口。
“通知书?”后妈王金凤像阵风似的旋了进来,尖利的声音刮擦着耳膜。她一把劈手夺过那张纸,看也不看,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瞬间冻成了冰渣子,“呵,大学生?金贵得很呐!”她捏着通知书的一角,手臂夸张地扬起,嘴角噙着刻薄的冷笑,“家里是供菩萨还是供你?地里刨食的命,偏要装什么文曲星下凡!供不起!要么,麻溜滚出去打工挣钱,要么——”
她声音陡然拔高,手臂猛地一抡,那张承载了无数个日夜苦熬的薄纸,带着决绝的厉啸,狠狠砸向粗糙的水泥地。“——现在就给我滚蛋!”
刺啦——!
纸页撕裂的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通知书像只折了翅膀的鸟,惨白地瘫在地上,上面那个鲜红的印章,被鞋底蹭过的泥灰污了大半。那撕裂声仿佛也撕开了我身体里的某根弦。
父亲依旧蹲在那里,旱烟杆上的火星,微弱地闪了一下,又归于黯淡。他始终没抬头,没吭声,只有佝偻的背脊在烟雾里微微起伏了一下,像一声沉重的、无声的叹息。
堂屋里死寂一片,只有劣质烟叶燃烧的呛人味道,无声地弥漫开来,钻进肺里,又冷又辣。
我死死盯着地上那张被撕裂踩踏的纸。胸腔里像是塞满了烧红的炭,又烫又堵,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尖锐的痛。那股灼热的气流在身体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最终猛地冲上眼眶,烫得视线一片模糊。我狠狠咬住下唇,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
不能哭。一滴泪都不能掉在这群等着看你笑话的人面前。
我猛地弯下腰,不是去捡那张纸,而是抄起墙根竖着的扁担——那根磨得溜光水滑、曾压弯了我无数个晨昏的榆木扁担。动作快得像被火烧了屁股,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蛮劲。
“你……你干啥?”后妈王金凤被我突然的动作惊得后退半步,尖声叫道。
我没看她,也没看那个蹲在烟雾里仿佛石化的父亲。扁担粗糙的木柄硌着掌心的伤口,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我扛着它,像扛着一杆沉默的枪,大步流星地冲出堂屋低矮的门洞。
屋外,夕阳的余烬彻底熄灭,浓稠的黑暗正从四面八方的田野里涌上来。背后,是死寂的堂屋和那些黏在脊背上的目光,前方,是吞噬一切的、未知的夜。
扁担压在肩上,沉甸甸的,像压着整个村子的重量。我迈开腿,一步踏进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再没有回头。
***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足够把青涩碾成粉末,把屈辱淬炼成刀锋。
我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灯火璀璨、永远不知疲倦的城市。霓虹勾勒出钢铁森林冷硬的轮廓,车流像一条条发光的河,无声地奔腾不息。这里没有晒谷场上黏腻的汗臭和稻壳,没有刻薄的哄笑,只有冰冷的玻璃反射出我模糊的倒影——西装挺括,眼神沉静,早已不是那个攥着通知书、脚底板粘着稻壳的赤脚少年。
“李总,”助理小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职业化的恭敬,“市里‘十佳青年企业家’的颁奖典礼,时间定在下周五晚,需要给您安排行程吗?”
我转过身,目光掠过办公桌上那枚简洁而厚重的“大山农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水晶镇纸。“嗯,安排吧。”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十年磨一剑,从城中村潮湿发霉的地下室,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推销别人看不上的山货,到如今坐拥这片灯火江山,个中滋味,早已沉淀为眼底的一抹深潭。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嗡嗡震动起来,是前台。小张接了,听了几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捂住话筒,低声向我汇报:“李总,前台说……有位自称是您堂哥的李有财先生,还有您后……王金凤女士,在大厅,说想见您。”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李有财……王金凤……这两个名字像沉在水底多年的石头,猝不及防地被捞起,带着河底淤泥的腥气和寒意。
我走到窗边,俯瞰下去。公司气派的大厅灯火通明,旋转门外,两个身影局促地缩在巨大的玻璃幕墙边,像两粒误入水晶宫的尘埃。那个穿着皱巴巴、洗得发白廉价西装,不断搓着手的男人,依稀能看出当年蹲在石碾子上吐瓜子皮、嘲笑我“不如狗”的李有财的影子。旁边那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眼神浑浊躲闪的妇人,竟是当年摔碎我通知书时气势汹汹的王金凤。时光这把刻刀,在他们脸上留下了远比在我身上更深的沟壑。
“让他们上来。”我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喜怒。
小张应声去安排。
几分钟后,办公室厚重的大门被轻轻推开。李有财和王金凤几乎是挪进来的,脚步虚浮,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仿佛怕踩碎了什么。李有财脸上堆满了笑,那笑容像是用浆糊硬糊上去的,生硬又别扭,每一道褶子都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廉价的、印着俗气花纹的塑料袋。
“大山!哎呀呀,可算是见着你了!”李有财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夸张的、近乎谄媚的热络,打破了办公室里冷肃的空气。他快步上前,似乎想拍拍我的肩,手伸到一半,瞥见我身上那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色西装,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脸上的笑容更僵了。
王金凤则低着头,双手死死绞着衣角,那件褪色的碎花衬衫袖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她偶尔飞快地抬起眼皮偷看我一眼,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混杂着畏惧、羞愧和一丝侥幸的复杂情绪,随即又像受惊的兔子般垂下头去,目光只敢停留在我锃亮的皮鞋尖上。
“坐。”我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声音没什么温度。
两人像得了特赦令,几乎是跌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屁股只敢挨着一点边。李有财搓着手,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大山啊……哥……哥当年……”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当年那是喝多了!胡说八道!满嘴喷粪!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哥……哥给你赔不是!哥不是人!”他说着,竟真的抬手,作势要抽自己嘴巴,动作滑稽而用力。
旁边的王金凤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膝盖里。她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大山……妈……妈那时候……糊涂了……真的糊涂了……”她抬起枯槁的手,抹了抹根本没有泪水的眼角,“你爸……你爸走前,也念叨你……说对不住你……”
我看着他们,像看一场荒诞的皮影戏。十年前晒谷场上的哄笑、通知书被撕碎的声音、父亲沉默的旱烟杆、城中村地下室发霉的墙壁、蹬着三轮车被城管追得满街跑的狼狈……无数碎片在脑海中无声地翻滚、碰撞。心脏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当年被撕裂的痛楚,只是隔了十年的光阴,那痛已经变得钝重而遥远,像一块嵌入骨头的旧伤疤。
李有财还在语无伦次地表着忠心,王金凤还在絮絮叨叨地忏悔。李有财终于想起了那个塑料袋,他手忙脚乱地解开皱巴巴的袋口,里面露出两条用红色塑料纸包裹的、最廉价的那种香烟。他抽出其中一条,小心翼翼地撕开一个角,哆嗦着手指,想要抽出一根烟来递给我。
“大…大山,来,抽…抽根烟?”他赔着笑,递烟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那根廉价的香烟在他指尖筛糠般颤动。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紧张的呼吸声和王金凤压抑的啜泣声。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冷漠地流淌着。
我的目光掠过那根颤抖的烟,落在他那张写满卑微和恐惧的脸上。时间仿佛凝固了,又仿佛瞬间倒流回那个燥热的晒谷场,堂哥轻蔑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连我家旺财都不如!”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不是快意,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悲凉的荒诞感。
我微微牵动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个平静到近乎疏离的笑容。没有恨意,也没有温度。
“堂哥,”我的声音不高,清晰地回荡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像一块冰投入死水,“厂里有规定。”
我伸出手,不是去接那根烟,而是轻轻、却不容置疑地推开了那个廉价的烟盒。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感。
烟盒被推回到李有财胸前,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那根烟差点掉在地上。他愕然地看着我,脸上的讨好瞬间凝固,变得惨白。
我看着他骤然失血的脸,还有王金凤骤然抬起的、惊恐万状的眼睛,清晰地吐出后半句:
“车间重地,狗与闲人免入。”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里死寂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窗外辉煌的城市灯火,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泼洒进来,将李有财和王金凤僵硬的影子,长长地、扭曲地投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如同两尊骤然失去生命的泥塑。
李有财脸上那层厚厚的、油腻的讨好笑容,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碎裂、剥落,露出底下惨白僵硬的底子。他张着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漏气风箱般的声音。那只捏着廉价香烟的手,悬在半空,抖得更厉害了,烟灰簌簌地掉落在昂贵的驼绒地毯上。
王金凤的反应更直接。她像被一根烧红的针猛地扎进了脊椎,整个人剧烈地一颤,猛地从沙发边缘弹起半寸,随即又重重地跌坐回去,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她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那点侥幸的火苗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灰败。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沙发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筛糠般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大…大山…你…”李有财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
我脸上那抹疏离的平静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失魂落魄的脸,仿佛在看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十年的沉浮,早已教会我,有些伤痕刻在骨头上,不是几句廉价的道歉和几根劣质的香烟就能抹平的。那些深夜里啃噬着尊严的饥饿,那些被踩进泥泞里的梦想,早已熔铸成我今日立足的基石,冰冷而坚硬。
“小张,”我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平稳无波,“送客。”
办公室的门无声地滑开,助理小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礼貌,眼神却锐利如刀,无声地传递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李有财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根被拒绝的香烟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毯上。王金凤则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老兽般的呜咽,猛地低下头,花白的头发散乱地垂下来,遮住了她瞬间崩溃的脸。
他们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挣扎。在小张无声的注视下,李有财像一具提线木偶,被王金凤半拖半拽着,脚步踉跄、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我的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寂静。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璀璨,霓虹的光流淌在玻璃上,映着我同样没有表情的脸。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廉价烟草的呛人气味,混杂着他们带来的、属于那个遥远小村庄的尘土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过去”的腐朽味道。
我走到落地窗前,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投向城市之外,那片灯火无法照亮的、被群山环抱的黑暗深处。十年光阴,足以让一个攥着破纸的少年,站上这冰冷的云端。而脚下那些曾将他踩入泥泞的面孔,此刻正被更深的泥泞吞噬,无声无息。
办公室的智能恒温系统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将温度恒定在舒适的二十二度。我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西装口袋边缘,布料挺括细腻的触感,与记忆中那被汗水浸透、边缘割破掌心的薄纸,隔着十年的冰河遥遥相对。
窗外,城市的脉搏在黑夜中强劲地搏动。那光鲜的繁华之下,又埋葬着多少无声的倾轧与挣扎?
桌上的内线电话再次嗡鸣起来,尖锐地撕破了沉寂。小张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李总,研发中心那边有紧急情况,关于我们新培育的‘金铃果’母本植株,出现了不明原因的枯萎迹象!技术团队初步判断,可能是新型真菌感染,传染性极强!”
“金铃果”三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脑海。那是我十年心血、大山农业科技立足根本的核心项目!是从当年在城中村地下室发霉的墙角,偶然发现的那几颗被当成垃圾的野果样本开始,耗费无数资金、引进顶尖团队、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培育成功的珍贵品种!是公司未来十年战略的基石!
“通知研发中心所有负责人,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我五分钟内到现场!”我的声音瞬间绷紧,斩钉截铁,刚才面对李有财和王金凤时的疏离漠然荡然无存,只剩下属于掌舵者的绝对冷静和紧迫感。
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门口,步伐带风。推开门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扫过会客区。沙发旁边的驼绒地毯上,还清晰地留着几点李有财抖落的廉价烟灰,旁边,静静躺着那根被他遗落的香烟。烟嘴被捏得有些变形,过滤嘴上印着模糊的、廉价的口红印迹。
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门在身后无声关闭。
电梯急速下降的轻微失重感传来。冰冷的金属壁映出我紧锁的眉头和锐利的眼神。十年前那个被撕碎通知书的夜晚,我扛着扁担走进黑暗。十年后的此刻,我走向另一个战场。脚下的路,从来就不是为了回头去踩死几只挡道的蝼蚁。
前方的挑战,才是唯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