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坡初垦与意外生机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林晚晚便已披着残月的清辉站在荒坡脚下。晨露打湿了她打满补丁的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脚踝爬上脊背,却丝毫未减她眼中的灼烈。身旁的林宝攥着半袋麸子,小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睡意,却硬是挺着胸膛,将那把缠着麻绳的锄头往肩窝勒了勒:“姐,咱开始吧!”

坡上的荒草足有半人高,根系盘根错节如同蛛网,锄头落下只发出“笃”的一声闷响,连地皮都没蹭破。林晚晚咬紧牙关,双臂运力将锄头抡起,再狠狠砸下,这一次总算铲断了几缕草根,带出的泥土里混杂着细碎的石砾,在晨光中闪着冷硬的光。

“这样不行,”她喘着粗气蹲下身,指尖掐起一块土疙瘩,碾开后只见沙粒多于壤土,“土太贫瘠,得先养地。”前世在相府藏书阁偷看过的《齐民要术》片段在脑海中翻涌,她记得书中说过,贫瘠之地可用草木灰与腐叶沤肥,若有动物粪便更是良方。

正思忖间,林宝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山坳惊呼:“姐,你看那是什么!”

只见几丈外的乱石堆旁,一丛深紫色的藤蔓正攀着岩壁生长,叶片边缘呈锯齿状,藤蔓间挂着串串饱满的浆果,像撒落的紫水晶,在晨雾中透着诱人的光泽。林晚晚心中一动,快步走近——这是野生的五味子!她在赵家时,曾见管家采买过晒干的五味子入药,说是能敛肺止咳,市面上一斤能卖不少钱。

“宝,快帮姐找些结实的布袋子,”她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这东西能换钱,咱们先把这些熟果摘了。”

姐弟俩忙活了半晌,才将那丛五味子的熟果摘完,凑了小半布袋。林晚晚用衣襟兜着几颗最饱满的浆果,指尖捻破时溢出酸甜的汁液,舌尖尝到那熟悉的味道,忽然想起前世在赵府,赵文轩曾笑着递给她一碟蜜渍五味子,说:“晚晚,这东西酸,你尝尝?”那时她只当是夫妻间的温情,如今想来,不过是他闲暇时随手抛来的施舍。

“姐,你怎么了?”林宝见她忽然怔住,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没事,”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将酸涩咽回腹中,“走,先去镇上把这五味子卖了,换些粮食和菜籽回来。”

通往镇上的山路崎岖难行,林晚晚背着五味子,林宝扛着锄头,姐弟俩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镇口。刚进集市,便闻到油坊飘出的芝麻香,林宝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小脸瞬间涨红。

“等卖了钱,姐给你买个糖糕。”林晚晚揉了揉弟弟的头,目光扫过街边的药铺,径直走了进去。

药铺的老掌柜戴着老花镜,接过林晚晚递来的五味子,放在手心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野生五味子品相倒是不错,只是量少了些。”

“掌柜的,您给个实价吧。”林晚晚不卑不亢地说道,前世在相府跟着母亲学过些买卖经,知道此时不能露怯。

老掌柜沉吟片刻,伸出两根手指:“二钱银子,不能再多了。”

二钱银子!林晚晚心中一喜,这比她预想的要多。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掌柜的,我这可是刚从山上摘的鲜货,您看这果子多饱满,换别家少说也得三钱。”

老掌柜见她言辞利落,不像普通村妇,又仔细看了看五味子,最终点了点头:“罢了罢了,看你个小娘子带着弟弟也不容易,二钱五分给你。”

攥着手中温热的碎银子,林晚晚只觉得这比前世攥着赵文轩给的月钱还要踏实。她先去米铺称了五斤糙米,又到杂货铺买了一小袋苜蓿籽和一把菜种,最后在点心摊给林宝买了个糖糕。

“姐,你吃。”林宝捧着糖糕,掰了一半递到她嘴边。

看着弟弟亮晶晶的眼睛,林晚晚咬下那半块甜糯的糕点,甜味在舌尖化开,却也烫得眼眶发酸。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笑道:“宝真乖,快吃吧,吃完咱们还得回去整地呢。”

回到荒坡时已近正午,日头毒辣地炙烤着大地。林晚晚顾不上休息,用带来的破陶罐从山脚下的小溪舀了水,先将摘完五味子的那片地浇透,又把苜蓿籽均匀地撒下。苜蓿是耐旱的牧草,既能固氮养地,将来还能割了喂牲口——若将来攒够了钱,她想买头小驴,既能拉车又能耕地。

正忙活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嗤笑:“哟,这不是赵家休回来的丧门星吗?怎么跑到这荒坡来刨食了?”

林晚晚回头,只见婶娘叉着腰站在坡下,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婆娘。婶娘指了指她脚下的地,尖声道:“我可把话撂这儿,这地是村里的荒坡,可不是你想占就能占的!小心我去里正那儿告你一状,说你私占公地!”

林晚晚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冷冽地看向婶娘:“婶娘说笑了,这荒坡连村里的老黄牛都不愿来啃草,我占它作甚?不过是看它荒废着可惜,想种些苜蓿喂兔子罢了。”她故意将“喂兔子”三个字说得响亮,村里规矩,荒地谁先开垦谁先用,只要不种粮食,一般没人计较。

婶娘被噎了一下,眼珠一转,又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怕是在赵家没捞到好处,想回来抢家产吧?我告诉你,你爹娘死得早,这家里的东西都是你叔和我的,你跟个丧门星弟弟,趁早滚出这个家!”

“家产?”林晚晚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婶娘放心,你家那几间漏风的茅草屋,还有那几亩薄田,我林晚晚还不稀罕。倒是婶娘,若是再逼人太甚,”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婆娘,“我不介意让村里人都知道,当初我爹娘留下的那袋碎银子,究竟去了哪里。”

这话一出,婶娘的脸色瞬间煞白。当年林晚晚爹娘意外去世,确实留下一袋银子,本说是给姐弟俩攒着娶亲嫁人的,却被婶娘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拿走,至今分文未还。她没想到林晚晚竟会拿这事出来说,生怕闹大了不好收场,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林晚晚的手却忍不住微微发抖。刚才那话不过是她虚张声势,她根本不知道那袋银子的下落,只是赌婶娘做贼心虚。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少不了这样的明枪暗箭。

“姐,你没事吧?”林宝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林晚晚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将弟弟揽进怀里,“宝,记住了,以后咱们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谁也别想再欺负咱们。”

夕阳再次为荒坡镀上金边时,那片撒了苜蓿籽的土地已被细细翻整过。林晚晚坐在土坡上,看着远处村落升起的袅袅炊烟,又望了望身边睡得香甜的弟弟,从袖中摸出那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莲花瓣上的线头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像极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

忽然,她指尖触到丝帕一角硬硬的东西,展开一看,竟是一枚小小的铜钥匙。这钥匙何时缝在丝帕里的?她记忆中并无此事。难道是……前世离开赵府时,某个下人偷偷塞给她的?

林晚晚捏着那枚冰凉的钥匙,望着西方天际绚烂的晚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这荒坡之上,除了贫瘠的土地和未知的挑战,或许还藏着她未曾预料的转机。而这枚突如其来的钥匙,又将开启怎样一段尘封的过往?

夜色渐浓,林晚晚将钥匙小心收好,用茅草在坡上搭了个简易的窝棚,将林宝安顿进去。她自己则靠着一棵歪脖子树坐下,借着朦胧的月光,再次拿起那把缠着麻绳的锄头,一下一下,缓慢却坚定地刨着脚下的土地。

锄头与石块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在寂静的荒坡上回荡,像一曲低沉的战歌。而她眼中的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这一次,她不仅要在这荒地上种出粮食,更要为自己,为弟弟,闯出一条真正属于他们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