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唯,你怕我”

那声清脆的碎裂声,像一记重锤砸在沈微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助理在门外低呼着“抱歉顾老师,我马上收拾”,但休息室内的空气,却在那声脆响后,凝固成了冰。

沈微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顾时砚的目光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像无形的枷锁。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玩味弧度,在碎裂声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刺眼和残忍。

“看来,助理今天有点毛躁。”顾时砚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甚至没有转头去看门外,仿佛那场小意外根本不值得他分神。他的视线,牢牢锁在沈微那张血色尽失、只剩下惊惶的脸上。

“刚才说到哪了?”他像是真的在思考,指尖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哦,香气。沈唯,你还没回答我。”他微微倾身,那股强大的、混合着雪松皮革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刚才那味道,你觉得好闻吗?”

他问得如此随意,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咖啡。可沈微知道,每一个字都是淬毒的刀。他在逼她,逼她承认那瞬间的失态,逼她承认那剧烈的心跳是因为什么。

沈微的嘴唇颤抖着,喉咙干涩发紧,像被砂纸磨过。她想摇头,想否认,想挤出一点“沈唯”该有的清冷平静,哪怕只是敷衍。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细微颤抖。那狂乱的心跳虽然稍稍平复,却依旧沉重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在无声地宣告她的心虚和恐慌。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还…还好。”

声音干涩,低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回答苍白无力到了极点。

顾时砚静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因为极力控制恐惧而微微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抿着却依旧在轻颤的唇瓣,看着她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

他的眼神,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将她每一个细微的、泄露真实情绪的破绽都捕捉得清清楚楚。那里面没有了探究,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顾时砚动了。

他没有再追问香气的问题。他缓缓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在沈微面前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沈微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身体被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沈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量,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极具侵略性的、属于成熟男性的气息。那气息让她窒息。

顾时砚微微俯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搭在了沈微紧绷得如同石头的后颈上!

“!”

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从那被触碰的皮肤窜遍全身!不是之前的恐惧电流,而是带着一种被绝对力量掌控的、无法逃脱的战栗!他的手心温热,甚至有些烫,指尖带着薄茧,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让她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沈微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像被点穴般彻底僵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下自己脆弱脖颈的弧度,光滑的皮肤在他掌下微微颤抖。这个位置,这个距离,他只要稍稍用力……

“你很紧张。”顾时砚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近乎叹息的肯定。他不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的指腹,甚至在她光滑的后颈皮肤上,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评估意味地摩挲了一下。

那一下摩挲,让沈微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感觉自己像被猛兽叼住后颈的猎物,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巨大的羞耻感和暴露感席卷了她,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不敢动,不敢呼吸,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撑,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她就像一只被剥光了所有硬壳的蜗牛,只剩下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内里,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个危险的男人面前。

顾时砚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沈微的耳廓。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因为极度恐惧和羞耻而微微泛红、颤抖的耳垂上,然后缓缓下移,扫过她紧闭的双眼,最终停留在她紧咬着的、失了血色的唇瓣上。

他靠得如此之近,近到沈微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翻涌着复杂情绪的幽潭。那里面,有探究,有玩味,有掌控一切的从容,甚至……还有一丝沈微完全无法理解的、极其隐晦的灼热。

“沈唯,”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却又冰冷地刺穿沈微最后的防线,“告诉我……”

他搭在她后颈的手微微施加了一点压力,迫使她不得不微微仰起头,以一个更加脆弱、更加无助的姿态面对他。

“……你怕我?”

四个字。

清晰,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四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入沈微的心脏!

轰——

沈微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巨大的恐惧、被看穿的羞耻、连日来积压的压力、对父亲病情的担忧、以及被这个男人步步紧逼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绝望……所有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坝!

“我……”沈微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猛地抬起手,不是去擦眼泪,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去推顾时砚搭在她后颈的那只手臂!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和不顾一切!

“放开我!”

声音不再是刻意压低的少年音,而是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属于沈微本身的、带着哭腔的尖利!

这个变调的、泄露了更多女性特质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同时炸响在两人之间!

顾时砚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搭在她后颈的手,被她这拼尽全力的一推,竟然真的松开了!

沈微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她惊恐地看着顾时砚,仿佛在看一个随时会吞噬她的恶魔。

顾时砚缓缓直起身,垂眸看着自己那只刚刚被推开的手,仿佛在回味刚才的触感和她那瞬间失控的声音。然后,他抬起头,重新看向靠在墙上、瑟瑟发抖、满脸泪痕的沈微。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更加深沉难辨。那抹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幽暗的东西。他的目光,像粘稠的墨汁,牢牢地吸附在沈微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唇瓣上,和她那双盛满了惊惶、泪水和……最真实脆弱的眼睛上。

“怕我?”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怕我……毁掉你?”

“毁掉”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沈微的心脏!

“不……不要……”沈微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求求你……放过我……”

她精心构筑的“沈唯”世界,在这个男人面前,彻底崩塌了。她不再是那个清冷疏离的“国民弟弟”,她只是一个被剥去所有伪装、暴露在猎人枪口下、绝望哀求的沈微。

顾时砚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的沈微。空气中弥漫着她无声的绝望和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靠近。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眼神深不见底,像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却破碎不堪的珍贵瓷器。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助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门外传来:“顾老师,碎片收拾好了,您……需要咖啡吗?”

顾时砚的目光依旧锁在沈微身上,半晌,才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不用了。”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告诉导演,沈唯身体又不舒服了,今天的讨论……取消。”

他的视线,扫过沈微脚边,那里,一个小小的、印着药名的白色药瓶,从她刚才慌乱的动作中,从她宽松的口袋里滑落了出来,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顾时砚的目光在那药瓶的名字上停留了一瞬,眼底的暗流似乎更深了。

“沈唯?”他对着地上那个颤抖的身影,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确认什么的语气,“还是……?”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空白。

沈微的身体猛地一颤,哭声瞬间哽住。

顾时砚却没有等她的回答,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蜷缩的身影和地上的药瓶,转身,迈开长腿,径直离开了休息室。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他带来的巨大风暴。

只剩下沈微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在绝望的余烬中瑟瑟发抖。那句未说完的“还是……?”像一道冰冷的符咒,紧紧缠绕在她心头,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她恐惧。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