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人称的破局者

  • 七日蝉
  • 菩提竭
  • 6142字
  • 2025-06-24 08:24:49

掌心的【默言者】符号微微发烫,咽喉处传来熟悉的灼痛感,如同吞咽下一块烧红的炭。江临深吸一口古老石廊中冰冷潮湿的空气,强行压下身体残留的剧痛和倒计时被扣除24小时带来的沉重压力(143:37:41)。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地上那句用生命书写的警示——“他……能……看……见……”,又投向幽深昏暗、岔路隐现的迷宫深处。

“他”是谁?看见什么?视觉?观察?还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注视”?

江临的思维高速运转。规则的核心是“禁止说真话”,而影子是处刑者。他利用第三人称视角描述自身死亡的“真实”,结合《安全守则》的神秘力量,勉强规避了抹杀,但这并非长久之计。【默言者】带来的20%抗性只是概率性的防护,代价灼痛在提醒他能力的边界。要破解迷宫,找到终点,必须理解“他……能……看……见……”的真正含义。

“或许,‘看见’的不是我,而是……规则本身?”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规则二说“影子是忠诚的处刑者”,影子是依附于光与物体的存在。那么,制定规则、驱使影子的“他”,是否就是迷宫意志本身?它“看见”的,是言语的真实性?

如何利用这一点?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影子。昏黄摇曳的壁灯下,影子在斑驳潮湿的石地上拉得很长,边缘模糊。他尝试着,用清晰的、第三人称的旁观者语气,对着自己的影子方向,低声说道:

“江临的影子,此刻正在嘲笑这愚蠢的规则。”

话音落下,咽喉灼痛加剧。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影子。

影子……毫无反应。没有波动,没有黑烟,平静得如同死水。

无效?还是……方向错了?

江临没有气馁。他改变策略,目光扫过前方不远处一条向右延伸的岔路口。岔路深处一片漆黑,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用同样的第三人称口吻,对着岔路口的阴影说道:

“右边的岔路尽头,堆满了黄金珠宝。”

咽喉灼痛感依旧,但影子依旧平静。

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岔路口,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岔路内的黑暗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没有金光闪闪,也没有危险降临。

“陈述无效?或者,‘他’只‘看见’与规则直接相关的言语?”江临皱眉沉思。他回想起病号服男人被影子处决时,喊的是“是真的”,直接触犯了“禁止说真话”的核心规则。

或许,只有直接描述规则或直接挑战规则核心的言语,才会被“他”看见并触发惩罚?普通的谎言,只要不涉及规则真伪,就不会惊动那个“注视者”?

那么,“他……能……看……见……”的提示,是否意味着……可以利用“他”的“看见”,来引导规则,甚至……扭曲现实?

这个想法极其疯狂!但在这个规则至上的世界,疯狂往往伴随着一线生机!

江临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他需要验证!需要一个足够大胆、直接作用于规则本身的“谎言”!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前方主通道右侧,一面看起来相对平整、布满湿滑苔藓的巨大石墙。石墙厚重、坚实,仿佛亘古存在。

就是它了!

江临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赌注压在这一刻。他调动起【默言者】的力量,咽喉处的灼痛变得尖锐,但他毫不在意。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对着那面石墙,用无比清晰、无比坚定、仿佛在宣告世界真理般的第三人称口吻,朗声说道:

“这面石墙之后,就是迷宫的终点!”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这一次,不再是影子的躁动,而是整个迷宫空间的剧烈震荡!

以江临所指的那面巨大石墙为中心,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扭曲、荡漾起来!石墙的影像变得模糊、波动,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墙壁上湿滑的苔藓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疯狂蠕动、剥落!地面在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江临脚下不稳,连忙扶住旁边的墙壁,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成功了?!还是引发了更大的灾难?

“异常!高维认知污染介入!”冰冷的系统警报声在江临脑海中尖锐响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惊愕?

“规则逻辑链遭受冲击!核心模块过载!错误!错误!”

随着系统刺耳的警报声,那面被江临“宣告”为终点门户的石墙,在剧烈的空间扭曲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咔嚓嚓!

一道道巨大的、蛛网般的裂痕,凭空出现在石墙表面!裂痕中迸射出刺目的白光!不是壁灯那种昏黄的光,而是纯粹、冰冷、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绝对之光!

紧接着,在江临震撼的注视下,整面巨大厚重的石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撕开!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石廊中疯狂回荡!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烟尘弥漫!

当烟尘稍稍散去,江临瞳孔骤缩!

石墙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边缘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破洞!破洞之后,并非预想中的迷宫出口或阳光大道,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那是一个……由无数镜子构成的房间!

不,不是房间!更像是一个无限延伸的镜之回廊!

地面、墙壁、天花板,全部由光滑如水的镜面构成!无数个江临的倒影,在层层叠叠的镜子中无限复制、延伸、扭曲,形成一个令人头晕目眩、迷失方向的恐怖万花筒!镜面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惨白冰冷的光线,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充满了诡异的死寂感。

更让江临头皮发麻的是,《安全守则》第三条用血淋淋的字迹警告着:远离镜面!镜中是深渊!倒影非你!直视者将被替换!

他刚刚破开了一堵墙,却直接闯入了另一个更致命的规则领域!

冰冷的系统音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愤怒和修正的意味响起:

“【谎言迷宫】核心区域遭遇非法突破!临时加载修正模块:【镜渊回廊】!”

“【镜渊回廊】规则追加:”

“规则四:禁止直视镜中倒影超过三秒!”

“规则五:你的倒影,可能拥有独立意志!”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临就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

在离他最近的一面墙壁镜中,那个属于他的倒影,原本应该和他做出完全同步的动作。但是,就在系统音结束的刹那,镜中的“江临”,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与他本人脸上凝重表情完全相反的、冰冷而诡异的微笑!

那笑容充满了恶意、嘲讽,以及一种……狩猎者的期待!

江临浑身汗毛倒竖!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移开了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规则四:禁止直视超过三秒!刚才那一眼,绝对超过了一秒!好险!

然而,视线移开并不意味着安全。

在他移开视线的同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另一面地面镜中,那个属于他的倒影,并没有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开视线,反而……缓缓地抬起了手!

镜中的“江临”,对着镜子外真实的江临,伸出了一根手指,然后,做了一个极其缓慢的——勾引的动作!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在江临视线无法完全顾及到的、无数层层叠叠的镜子深处,那些复制了无数次的倒影们,开始出现了集体性的“异动”!

有的倒影在无声地狂笑;有的倒影表情扭曲,充满了痛苦;有的倒影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有的倒影则开始做出完全不同于江临本体的动作——捶打镜面、用头撞镜、甚至……对着镜子外的本体做出割喉的手势!

整个镜之空间,瞬间变成了一个由无数个扭曲、疯狂、充满恶意的“江临”组成的恐怖地狱!它们被困在镜中,却用无声的癫狂和恶毒的肢体语言,疯狂地冲击着江临的心神!

“认知污染……”江临的脑海中警铃大作!这比锈街那个收音机老人更直接、更恐怖!直视镜中倒影会被替换?那现在这些倒影展现出的独立意志和疯狂,是否就是一种污染的前兆?它们想出来?想……取代他?!

“他……能……看……见……”病号服男人临死前的血字再次浮现脑海。

在这个镜渊回廊里,“他”是谁?是迷宫意志?还是……这些镜中倒影本身?它们正在“看见”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能慌!必须找到破局点!

江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低垂,只敢看着自己脚下前方一小块光滑如镜的地面(那里也有他的倒影)。【默言者】的力量在咽喉处持续燃烧,带来刺痛,也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规则的核心依然是“禁止说真话”。在镜渊里,追加的规则是“禁止直视”和“倒影有独立意志”。那么,能否故技重施?

利用“他”能“看见”,利用第三人称视角,去……描述这些倒影?去定义它们?

目标,是那个最先对他露出诡异微笑的墙壁镜倒影!

江临集中全部精神,无视周围镜海中无数疯狂倒影的无声嘶吼和扭曲动作。他锁定目标镜面的大致方向(不敢直视),用【默言者】加持下、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第三人称口吻,清晰地说道:

“墙壁镜中的那个倒影,是唯一安全的、友善的存在。”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冷水!

“滋啦——!”

整个镜渊空间猛地发出一阵高频的、令人牙酸的震颤嗡鸣!所有镜面都在剧烈抖动!

目标镜面中,那个原本带着诡异微笑的倒影,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它的五官开始疯狂地扭曲、变形!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愤怒!它似乎想尖叫,想反驳,但镜中世界是无声的!它只能徒劳地拍打着镜面,身体如同信号不良般剧烈闪烁、波动!

而与此同时,周围其他镜面中那些原本疯狂挑衅的倒影们,动作齐齐一滞!无数道充满了贪婪、嫉妒、怨恨的“目光”(尽管江临并未直视它们,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瞬间聚焦到了那个被“定义”为“安全友善”的倒影身上!

仿佛在它们扭曲的认知里,那个被“宣告”为安全友善的同类,成了最刺眼、最不能容忍的异端!

“啊啊啊——!”无声的尖啸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离目标倒影最近的几个镜面中,几个表情最为狰狞的倒影,猛地扑向了那面墙壁镜!它们没有实体,却带着纯粹的恶意和污染,如同黑色的潮水,狠狠撞在镜面上!

砰!咔嚓!

目标镜面承受不住这来自“同类”的恶意冲击和规则被强行扭曲的反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镜中那个被定义为“安全友善”的倒影,在裂痕中发出无声的绝望哀嚎,身体被撕扯、扭曲,最终随着镜面的彻底碎裂,“哗啦”一声,化作无数片锋利的、映照着无数疯狂碎影的镜片,四散飞溅!

成功了!但也引来了更恐怖的反噬!

江临的行为,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火把!整个镜渊回廊彻底暴动了!

所有的镜中倒影都陷入了极致的疯狂!它们不再局限于挑衅,而是开始疯狂地撞击镜面!用头撞!用手砸!用脚踹!无数镜面在恐怖的无声撞击中剧烈摇晃,裂痕蔓延!整个空间充斥着令人崩溃的、玻璃濒临破碎的呻吟声!仿佛下一秒,这无数个充满恶意的“江临”就要突破镜面的束缚,冲出来将他撕成碎片!

“规则五:你的倒影,可能拥有独立意志!”冰冷的系统音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响起,“意志觉醒度:70%…80%…90%…警告!镜面屏障即将失效!”

倒计时在疯狂跳动:143:29:18!

时间不多了!镜面一旦破碎,他将直面无数个疯狂的“自己”!结局不言而喻!

必须找到终点!必须结束这个副本!

江临的目光在无数晃动、碎裂的镜面中急速扫视(视线停留绝不超过两秒)。终点在哪里?系统说过“终点即生门”!在这个完全对称、无限延伸的镜之世界里,生门会在哪里?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头顶!

天花板也是镜面!在层层叠叠的倒影中,他看到了自己头顶上方那片镜面映照出的景象——那并非无尽的镜之循环,在那片镜面的最深处,最中心的位置,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芒的圆形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像是一只抽象的、收拢的蝉翼?

终点!生门!

它不在前后左右,而在“上”!或者说,在这个镜像世界里,方向本身也被扭曲了!

但如何到达?天花板高不可攀!周围的倒影正在疯狂冲击镜面,碎片如同暴雨般落下,根本没有时间和路径让他攀爬!

“他……能……看……见……”!最后一次机会!

江临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接锁定了天花板镜面中心那个蝉翼印记的位置!(视线接触瞬间,他立刻移开,心中默数:1…)

同时,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默言者】的力量催发到极致!咽喉处的灼痛瞬间升级为撕裂般的剧痛,仿佛声带正在燃烧!他无视痛苦,对着整个镜渊空间,对着那无数个正在疯狂撞击镜面的倒影,用撕裂般的、带着绝对意志的第三人称口吻,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镜渊回廊的中心点,此刻正位于江临的脚下!”

“嗡——!!!”

整个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所有的光线在瞬间扭曲、拉长!无数正在撞击镜面的倒影动作猛地停滞,脸上露出极致的错愕和茫然!

空间规则被强行扭曲!

江临感觉脚下的镜面地面猛地一软!不再是坚硬的触感,而是如同踩入了粘稠的液体!他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下沉!

头顶天花板上那个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蝉翼印记,在他急速下沉的视野中迅速放大、清晰!那光芒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不——!”无数镜中倒影发出了无声的、充满不甘的咆哮!它们更加疯狂地撞击镜面,但空间的错位感让它们的攻击失去了准头。

噗通!

江临感觉自己沉入了一片温暖的、乳白色的光之海洋。所有的喧嚣、疯狂、碎裂声瞬间远去。身体的剧痛、咽喉的灼烧感、精神的疲惫,在这温暖的光芒中都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光芒渐渐收敛。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仅容一人站立的、小小的圆形石台上。石台悬浮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前方,是一扇古朴的、由不知名青铜铸造的门户。门户紧闭,表面布满了玄奥的纹路,而在门户的正中央,赫然镶嵌着一个与天花板上印记一模一样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蝉翼符号!

终点!生门!

冰冷的系统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了愤怒和警报,只剩下一种程式化的冰冷:

“【谎言迷宫】核心破解。”

“异常行为:利用高维认知偏差扭曲次级规则空间。”

“最终评估:…通过。”

“奖励结算:”

江临的右手掌心再次一热。【默言者】的符号浮现,银色的线条似乎比之前更明亮、更复杂了一丝。同时,一股信息流涌入:

【默言者】(被动·Lv1 -> Lv1+)

效果提升:语言类规则抗性提升至 25%。小幅降低触发惩罚概率。

代价:咽喉灼痛感持续时间略微延长。

紧接着,手臂内侧的倒计时数字开始飞快跳动!原本的143:29:18,数字飞速回滚!

147:00:00

148:00:00

149:00:00……

最终,数字定格在了:150:00:00!

不仅补回了被扣除的24小时,还额外奖励了6小时!总倒计时回到了150小时整!

江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片刻放松。身体虽然依旧疲惫疼痛,但精神却为之一振。他看着掌心微微发亮的【默言者】符号,又看了看前方那扇刻着蝉翼的青铜门。

生门之后,是什么?是离开副本?还是新的挑战?

他走到门前,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冰冷的青铜门扉和散发着温润白光的蝉翼符号。

就在指尖触碰到蝉翼符号的瞬间——

嗡!

蝉翼符号光芒大盛!一股温和而庞大的信息流,并非来自系统,而是仿佛源自这符号本身,直接涌入江临的脑海!

信息流中,没有文字,没有声音,只有一幅幅快速闪过的、模糊不清的画面碎片:

*一片冰冷、布满复杂管道和闪烁指示灯的纯白色实验室……

*一个浸泡在巨大圆柱形培养槽中、蜷缩着的、看不清面容的少女身影,她的背部似乎连接着无数管线……

*培养槽外,一个穿着白大褂、背影挺拔的男人,正低头在记录板上书写着什么,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金属手环,上面刻着清晰的编号:000!

画面一闪,是剧烈的爆炸和火光,警报灯疯狂闪烁,培养槽破裂,液体喷涌……

最后,是一声穿透灵魂的、悠长而悲伤的……蝉鸣!

画面戛然而止。

江临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编号000!那个培养槽外的男人……是他?那手环,与他在锈街倒置钟楼看到的“时间琥珀”中冻结的初代玩家遗体手环一模一样!

而那声蝉鸣……与小蝉有关?!

无数疑问如同火山般在脑海中爆发!他死死盯着青铜门上那光芒渐敛的蝉翼符号,仿佛想从中看透所有的秘密。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音最后一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谎言迷宫】通关。”

“出口已开启。”

“传送至:锈街安全区。”

青铜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门后并非实景,而是一片旋转的、灰蒙蒙的雾气。

江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门上的蝉翼符号,将所有的震惊和疑问强行压下。他紧握拳头,掌心的【默言者】符号微微发烫,迈步踏入了那片灰雾之中。

身后,青铜门缓缓关闭,蝉翼符号的光芒彻底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