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山,相传乃是当年黄石公的隐居之地,而那仙孕之地,本就是张良的目的地,只是,苦于帝王之疑,自己只得离别托词,绕道那玉门关。
夏过秋临,经过了几月的路程,两人纵马奔驰总算的来到了这明秀钟灵之地,路途的之上,张良仍是那么沉默寡言,习惯了在每日夜晚降临推算星象,研究道学,而萧寂桐则一改在战场上的品行,竟是照料起了两人的饮食起居来。
七月初,两人跨过了奔腾的黄河源地,八月末,两人越过了纵横千里的昆仑山脉,如今十月来临,黄袍山枫叶飞舞,从山脚望去,一片金黄,犹如玄黄之气闫饶,庇佑人间。
“这,难道就是奇文四景之一的玄黄枫叶旋吗?”站在在山腰下的河边,萧寂桐不由得惊叹出声。
张良凝目,眼角玄光一闪,轻轻一笑自语道:“黄老仙师果非常人,知我会选择这避世之地,作此玄光接引我。”
满山枫叶随着秋风飘散,落入深深的山谷与清澈的河流之中,沾地即消失不见,煞是奇异。
“修道之地,清静安宁,甚好,甚好,萧小姐,你已陪我到达这苦修之地,还是请回吧,这山中清修的日子,恐于你不适。”张良牵过了乌骓马,慢慢的向山上走去。
萧寂桐眉头一皱,嘴角一撅,跟了上去,大声的喊道:“你做道士,我就做道姑,你能修成仙师,我就修成仙姑。”
张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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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过,一股肃杀之气在山脉间蔓延,山间新立了一座道观,张良用所剩下的财物另又修建一座书院。
道观号:良山道观,而书院则叫:伐桂书院。
每日张良教授山下的村民子弟,传授书学与道义,而萧寂桐则偶尔教授一些奇门遁甲之术予学子们。
“萧姨,听有些人说,张良先生乃是我们大汉的开国功臣,是真的吗?”张良虽是教授这些子弟学术,却是对于自己的来临从未提及,而闲余之时,子弟们就习惯性的向“无所不知”的萧姨打探了。
萧寂桐幽幽一叹,拿着扫帚的手渐渐的慢了下来,轻笑着回道:“你们的先生乃是世外高人,又哪来红尘之事呢!”
“噢!”子弟们似懂非懂的摸了摸头,转而四散开去。
每日清扫门庭,整理书院,她,萧寂桐似乎渐渐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哪人的千般嘱托,似乎开始眷恋上了这样的生活。
而那枫叶层叠的山林之中,张良此时一身玄光加身,眉目轻撅。
“汉王,你,终究是按捺不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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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了,落叶纷飞的道观,此刻一阵清香,张良拂尘一扬,迈步向内堂走去,早在道观建立之时,张良就已经不再使剑了,而是把那伴随了半生的青光渊月剑铸入了道观的石碑之中。
“回来了?”一如既往,张良悟道回来,萧寂桐早已经备好了素食。
张良点头,放下了拂尘,轻轻的端起了瓷碗,迟疑了一下,复而慢慢的吃了起来。
“我!”萧寂桐的身躯似乎有些许颤抖。
“我欠你的。”张良轻语,把碗中的饭食一口咽下。
门外,风声,一股煞气逼近。
“出来吧,既然来了那么久,何必隐藏?”张良站立起身,拿着拂尘的手有一丝颤抖。
劲风吹过,把道观的门刮得呜呜作响。
萧寂桐泪如雨下,跪在风吹开的门前,大喊出声:“师傅,你放过子房哥哥吧!他如今已是道门之人,不会插管凡尘之世。”
“墨门推演,此子乃会阻挡我朝气运,岂可留他。”枫叶满天,一道苍劲的声音直刺而来。
“师傅!”萧寂桐呼喊。
而此刻天际之上,满布墨家真诀,墨家剑阵已然向张良发动攻击。而这一次,这墨门的传人仿佛也是想一击之下致张良于死地,不但满天剑雨凌厉落下,天空中那柄巨大的枫叶主剑,竟然也被无形墨力操纵著,带著开天破地之势,隆隆冲下。
这阵法主剑,威力岂是等闲,一剑攻下,瞬间数丈范围之内瓦砾横飞,方圆数十里附近生灵连声都无就魂飞魄散,甚至余威所及,一旁的萧寂桐躲避不及,竟然也受了波及,身形顿化做如电锐芒,绚烂躲过。
张良暗沉气道,闪过了墨门传人的凌空一击,心叹,幸好这书院的子弟都已被萧寂桐遣送回家,不然,就伤及无辜了。
而这时天空中的墨门传人也是诧异,身形一闪,从半空之中降落下来。
“寂桐,你没有下药?”墨门传人凌厉的眼光向一旁的萧寂桐看去。
墨门传人在半空之时,已然看到张良身形有些许迟钝,只是明显并不是中了剧毒的征兆。
“呵呵,下药!一点散去道力的药吗?”张良轻轻的抹去嘴角的血渍,站立起身,淡笑回道。
“我!”萧寂桐顿语。
“嗯?散道之药,寂桐,你真是够仁慈的,你这是想摆为师一道吗?”墨门传人轻哼。
萧寂桐轻轻的低下了头,回道:“不敢。”
“本是可放过此人一条性命,只是,如今,此人身上,怀有不世之法,动可栾天策地,颠乱命数,手中更有不世出的奇物,若放虎归山,只怕将来造成的杀孽,给这天下苍生带来祸劫。
待墨门传人说完,张良在心中低声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心意在这片刻间已然决定。纵然自己魂飞魄散,也绝不能让这黄老奇书再次入世。
“你若想拿走,这世间或许战乱再起,我可会作此违逆天道之举。”张良身间玄光渐起,炳然站立。
“好,好......”
当下墨门传人再次拼起术力,刹那间天空中所有彩色气剑一起大放光芒,尤其是阵法的枫叶主剑,更是赫然又大了一半,轰然而响,震动天地,如远古天神狂怒一般冲了下来,直向张良打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张良脸色苍白,嘴间轻念玄诀,四周衍生出道道白色的光影,竟是与张良一般无二。
而在旁边,萧寂桐紧紧握住手中的宝剑,面无血色,连带著手中的宝剑也微微颤抖。
那一道惊天巨剑,当头击下,未到地面,咯咯巨响已然发出,张良附近一丈方圆地面尽数迸裂,狂风呼啸,将他笼罩其中,已是必死局面。
张良发丝飘舞,人为无形剑气笼罩,挣脱不得,心中平和之心却是无改,含笑看著天空那柄恐怖巨剑带著无边杀意迅疾落下。
“轰轰……”
这声音震动四野,天地变色,唯独那枫叶奇剑却仿佛是诛灭满天神佛的无情之物一般,依旧毫不容情地向他击来,眼看著张良就要成为剑下亡魂,粉身碎骨。
忽地,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连枫叶剑阵的惊天动地之势也瞬间屏息……
那在岁月中曾经执鞭挥指山河,纤手执剑的手,出现在张良的身边,有幽幽的、清脆的声音,将他推到一边。
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的声音,在此刻悄然响起,为了心爱的爱人,轻声而道:
你若成仙,我亦成道,你既不怕死去,我亦可陪你,……
她站在狂烈风中,微微泛红的眼睛望著张良,白皙的脸上却仿佛有淡淡笑容。
那风吹起了她水绿衣裳,猎猎而舞,像人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张良的心沉了下去。
突然,他张开了口狂呼,却被剑气逼了回来;他疯了一般跃起扑向寂桐,却被神秘气息弹开,本是泛笑的双眼中流出了泪,淌过他的脸颊。
“你,这又是何苦?”
那个风中的女子,张开双臂,向著满天剑雨,向著夺尽天地之威的巨剑毅然扑去。
剧烈的狂风突然转了方向,变成了围绕在萧寂桐身边的巨大漩涡,那个婉约而美丽的女子被狂风推上半空,迎著那枫叶流转的巨剑。
她是那一刻,天地间唯一的光彩!
片刻……
无数的血色雾气从她的体内瞬间喷出,在她身前凝做晶莹如红玉的血墙,同时白皙面容之上,飘出九道若隐若现的轻烟,融入观门处的石碑之中。
那石碑瞬间沸腾,如炽热的痴情之火燃烧不止,带著所有的热情绝望焚烧,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灿烂光辉,逆天而上!
与那枫叶主剑,轰然相撞!
灿烂的光辉如此耀眼,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震动了整个天际苍穹,势不可挡的枫叶剑全然散去,满天的气剑一阵紊乱。这黄袍山之上,山峰巨震,乱石横飞,山体之上如割裂一般出现了无数巨大裂痕,仿佛末日到临。
隐约中,一个苗条而凄婉的身影,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我想,我想看尽那人间奇文四景,我想......”
那些话语在此刻一脸惨白的人耳边环绕。
天地间,忽然全部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声音,一颗心颤动了,无法平静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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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黑暗,笼罩著整个世界,他在黑暗中发抖,不敢动弹,不敢面对,不敢醒来!
可是,他终究还是醒了!
颤抖的手,慢慢的握紧,再放开,慢慢的,睁开眼睛,仿佛这样,也需要他全部的勇气。
一间普通的房屋,装饰简单而朴素。他慢慢的下了床,什么都不敢想,仿佛受到什么指引一般,他走向门口,慢慢走了出去。
外面是长长的通道,有不少穿着道袍的人安静地忙碌穿梭,但是不管是谁,一看到他,都没有理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张良走出通道,站立在一道门前,抬目向声响之处看去。
万山寂静,钟声鸟寂,这,已到了冬日了吗?
“总算是肯醒了?兄台睡梦之中睡白了头发,真是神奇呀,神奇!”亭阁之上,忽传来一个熟悉的话语。
张良束手,不作言语,只是心中一如有些许疼痛。
“观主!”一道身影从亭阁之上落下,过往的弟子都作揖拜礼。
“这是哪里?”此时的张良,发眉皆白,一脸慈和之气。
“终南山!”说话之人酒壶在手,身背大剑,随意依靠在亭阁之中回道。
“师父,观内的凤香酒没了!”一小道士上前禀意。
“酿!”
“师父,观内已无酿酒的原料!”小道士弱弱的回道。
“酿!”
......
“观主如此嗜酒,可称作修道之人吗?”张良并没有转身,仍然静静的看着这终南山的珠峰,淡然问道。
“道存万物,潇洒自在,又何像你,虽修道,却是仍在道外,身入道,而心却是阻隔在道门之外,叫修道吗,嗯?”尹千觞用酒壶轻轻的碰了碰张良的肩膀,继续道:“一杯酒下肚,你就可知‘道’乃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