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赵尚权从高高在上的富贵老爷,沦为阶下之囚.而揭穿他的薛绪也一同入狱——他期盼能得到较轻的量刑,却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上午他离开药铺后发生了什么……
当时,就在那个阴暗的小阁楼上,秦毅手提宝剑,昂然伫立,任凭萧掌柜阴毒的眼光在脸上来回审视。
“你杀了他,让我损失了一员干将。”萧世谋冷笑一声,用手中的一把铁尺轻轻地叩击桌面,“还敢上门来找死吗?”
“这能怨我吗?萧掌柜。”秦毅轻蔑道,无视了对方眼神中的杀机,“实在是你的人太差劲了,这种废物留着也没什么用。”
“说的也是,不过你和那赵士晟的项上人头,还是值几个钱的。”
秦毅毫无惧意,淡然一笑,“我对天道盟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有人出足够的钱,你们便会出手,纯粹为了赚取钱财,没有任何仇恨与恩怨可言。然而现在为了这次暗杀,已经死了一名鹰犬,若是再信守承诺,继续派人来行刺,说不定会亏更大的本钱。何必如此?我这里有更好的主意,不知萧掌柜想否听一听?”
“你想收买我们?”
秦毅笑着点点头,“没错,萧掌柜明智过人,你老就权衡一下吧,比起对付我这个实力还行的剑客来说,不如答应我的条件,与我合作,或许更有利可图。”
“咕咕咕……”萧世谋发出嘶哑的笑声,“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教训起我来了!”
“喔,我可不敢对天道盟的执事长者不敬。”秦毅故作慌忙地摆手,“我只是在站在阁下立场上考虑而已。”
“嗯,你挺聪明的。”萧世谋点点头,放下了铁尺,“好吧,看在银子的份上,饶了你和赵士晟的性命。说吧,你想要我们帮什么忙?除掉赵尚权吗?”
“不,只需要你派人跟我演一出戏。”
“什么戏?”
“策反计!让薛绪倒向我们。”
萧世谋摸摸鹰钩鼻子,立刻猜到了秦毅的计划,“你不用再讲了,我明白,一百两白银!”
“好,没问题!”秦毅一口答允,他自己当然没有这么多钱,但他相信赵士晟绝不会吝惜这个数目。
“回去罢,等候消息。”萧世谋的眼光移往他处,这是他的逐客令。
离开时,秦毅回头望了一眼这小小的药铺,“江湖人口中可怕至极的天道盟,也不过如此嘛。”他在心里不屑地念道,“堂堂执事,不过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老头。”
在他以往的印象中,天道盟是个了不得的存在,事实上,闯荡江湖的武林人士,都知道天道盟的威名。
天道盟,号称野之皇廷,它崛起于一百年前的东汉末年。当时有一位名叫中行巅的绝世高手,他自创绝学天柱气功和天柱剑法,横扫整个武林,未逢敌手。威名响彻之后,他率领着一帮族人和弟子,经过二十余年征战,将江湖上的大小势力全部征服,一手创建了天道盟,并成为第一代盟主,开启中行家族统御江湖的霸权之世。
虽然中行巅的武功盖世无双,又统领着数百个世家与门派,但他却对天下大事视而不见:任凭那魏蜀吴三国如何杀得昏天暗地,伏尸百万,也没见他出来拯救苍生,遑论问鼎神器,称王称帝。他甚至下令所有盟下徒众,不许宣扬他的名号,也不许僭取天道盟的旗号与官府庶民打交道,违禁者以死罪论处。是故满天下的官吏黎民,竟没几个知道天道盟的存在,只有那些牵涉江湖事务的豪侠门派,才清楚其中内情。
百年以来,武林中人都对中行巅万分敬畏,猜不透他独立于世的心思,但在秦毅看来,这并不奇怪,他认为这位前辈作为至高修为的武人,对庸俗的尘世没有兴趣是很自然的事。
中行巅去世后,他的子孙后代世袭盟主之位,牢牢主宰着既定的江湖秩序,如同在野的皇帝一般,虽然没有响当当的名分,但却享受着至尊的待遇,不逊于庙堂之上的天子。
“当年义父他们都害怕接到天道盟的令旨,可是现在看来,不足为惧。”秦毅一边走,一边分析着天道盟的真相,“是人就有弱点,朋党也不例外,天道盟与大晋的朝廷一样,表面坚不可摧,但其实里面也有腐朽的地方,我不怕朝廷,更不需要怕天道盟。”
如此,秦毅的冒险成功消弭了赵士晟的杀身之祸,还诱骗薛绪倒戈,从而不费大力气就扳倒了赵尚权,让他辩无可辩,束手就擒。
在赵士晟要求下,官府就奉忠睿亭侯的死因展开调查。司马虞亲自负责这件案子,并许诺一定要给赵士晟及赵家上下一个交待。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士晟忙于安抚家人,处理紧要事宜,稍稍放松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虽除了大敌当上了家主,却心情十分沉重,便于一日清晨邀着秦毅一起到后花园散散心,以纾解胸中郁闷。
秦毅先与赵士晟闲谈一会,见他心情稍好了些,便询问道:“对于赵尚权,二弟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先看看尚权是不是跟大兄的死有关,若是他干的,他必须得死;若不是,那倒可以留他一命,将他一房逐出宗族,放逐到雁门郡去。”以和东嬴公的交情,赵士晟无疑对这件事有最终的处理权。
“那支持他的那些人呢?”
“自然是区别对待,除却首恶,余皆不问,我新任家主,以后还得要这些人出力,必须收服人心。”
“你说的很对,我相信你是能担负起赵家的大任来的。”秦毅拍了拍士晟的肩膀。
正说话间,居中大总管苗建神色紧张地跑了近来,这让赵士晟感到一阵不妙。
“少主,大事不好了!”苗建小跑到赵士晟面前,一脸大汗。
“何事?”赵士晟看一向持重的苗建如此状况,便知不妙。
“赵士昂赶走了逮他的官差,占据积仁庄反了!”
赵士晟闻言心中一惊:他竟敢做到这一步!
“什么意思?”秦毅不解。
“士昂是尚权长子,是积仁庄的总管。”赵士晟沉声应道。
当世的世家大族,为保护家族安全和利益,都蓄有武士家丁,力量雄厚的就建有专门的庄园或坞堡以安置这些武士。而积仁庄,就是赵家名下的庄园,内有一座坞堡,即是积仁堡,其中蓄养了数百名庄丁,每当赵府需要用人之际,就从内挑选。龙安世就曾是积仁庄里的武艺教头,直到几年前才被赵士晃派给赵士晟作贴身护卫。
“赵士昂胆大妄为,此事已禀报东嬴公殿下,殿下非常震怒,但顾虑到他是赵家的人,便说先过问一下少主,征询你的意见以便定夺。”苗建稳定下情绪,简明扼要的汇报了一句。
赵士晟思忖一番,觉得赵士昂抗拒官府,其罪当诛,但事体重大,若引发冲突,酿成血案,于赵家的名声和人心,都是极大的损失,此事还是不要让官府下手的好。
思定之后,他便吩咐苗建道:“命人速速回报东嬴公,这件事关系我赵家声誉,由我自行处理,一定说服赵士昂,望请殿下不要派兵前往。”
“诺!”苗建见这位新家主处变不慌,对他的命令更加不敢怠慢,连忙退了出去。
秦毅问道:“哈,看样子还挺麻烦的,二弟,让我跟你走一趟吧。”
赵士晟点点头,“嗯,秦兄,士昂到底是我的从兄,我们要先礼后兵,不要逼他上了绝路。”
“二弟宅心仁厚,但只怕吃了奸人的亏。”
赵士晟叹口气,无奈道:“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我是要仁至义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