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幽并游侠儿1

一天后,东嬴公的差人进了赵府大门,他是为招秦毅入幕授职而来。赵士晟不在府中,秦毅便独自随这名差人前往州府。

等到了州府,差人领着秦毅拐来弯去,来到一间公廨,对一名正在埋头阅读竹简卷轴的书吏道:“这位是主公下令录用的武吏,请掾史妥当安置。”说罢便自己走了。

书吏抬头看看秦毅,随口问了几句籍贯和年龄之类的情况,又拣出一本簿册放在桌上,一边翻阅一边口中念念:“唔,让我看看,这几个地方还有位子……”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砰”的一声重响,桌上的簿册被高高震起,弹在书吏的脸上,惊了他一大跳,猛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的这位壮士已是满面怒容。

“反了你这竖子!”书吏勃然大怒,指着秦毅的鼻子骂道。

秦毅闻言,转瞬间就拔出麟鸣剑就架在了书吏的脖子上,威吓道:“带我去见东嬴公,不然就去死!”——作为一名高傲自负的剑客,他无法忍受东嬴公这么敷衍自己:老子是来求荣华富贵的,不是来混饭吃的!百夫长什么的决不会再干了!

书吏几乎要被宝剑的耀光闪瞎了眼睛,瘫软地坐下,头点得像啄米鸡似的。

……

演武场上,秦毅如愿见到了东嬴公。

站在大阅台上的东嬴公依然雄伟英武,只不过看秦毅的眼神多了些疑惑,他不知道这个浪人剑客到底能有几分本事,竟胆敢向他索要官位。

雄壮的战鼓声不断撞击着秦毅的心魂,但他反而露出不屑的眼神,趾高气扬地盯着面前那名东嬴公的护卫武士。

无需跟他太过纠缠,秦毅心想,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柄。

一声令下,对手出招了,扬刀劈来!

秦毅也同时出剑——瞬破斩第七式,猿闪!

两人擦身而过,彼此背对。

瞬间,亲卫武士手中的刀碎了,碎成了十几片,像落叶一样飘散开来。

武士本人毫发无伤,只是突然有点神情呆滞。

秦毅知道这一斩,已经奠定了他在东嬴公心中的印象。

“如此神通!真乃强人,孤不识明珠,大谬矣!从今以后,秦毅就是孤的幕士,授员外武猛从事之职,位八品,秩三百石!”东嬴公站在台上激动地大声宣布,他眼中的天空似乎又高远了几分。

所谓武猛从事,是州府下属的武吏,负责掌管州府所属的兵马,员额不定。不过秦毅受领之职位只是一个表示品级与俸秩的虚衔,并不能带着一群官兵到处逞威风。

在秦毅看来,东嬴公应该已经清楚自己的实力。如果自己这般有力的剑士都不能为其所用,将是一大损失甚至是祸患。所以无论如何,东嬴公也必须要收下自己。

“谢主公!”秦毅跪下身来,声音不高,心里却无限欢喜——

周将军,我会继承你的意志!

保国安民,建功立业,舍我其谁!

……

一番登记入册的环节后,秦毅跟着一名小吏来到离州府不远的一处僻静宅院,宅院的门口有一块匾牌,上书“安贤院”三字,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槐树正对着门口。

进了门,所见都是一排排厢房,门窗檐壁皆是一色。

拐了几道弯,小吏指着其中一间屋子说道:“现在起,这里就是秦从事你的住处了,有什么情况可以对这里的管事老李说,如果秦从事没什么吩咐的话,那请允我先行告退了。”小吏行了一礼后离去,秦毅遂进入新住处参观。

这间屋子很宽敞,面积可抵其他房间两间,内有简单朴实的用具,白净光滑的墙壁,七尺见方的床榻,都很合秦毅的胃口。他坐在一张胡床(交椅)上,品着面前的一杯茗茶,安静的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舒坦。

静坐了一会,秦毅起身出门,到院子里转了转,发现这里冷冷清清的,听不见人声,也见不到谁在走动,四处都弥漫出一股悠闲的气氛。

院子中间的大槐树下有个凉亭,秦毅便走过去坐在了石凳上,闲看落叶归根。发了一会呆后,他觉得困意突然袭来,不由得闷头睡了过去。睡得恍惚时,听见一个脚步声正在接近,他一下子就醒了,抬头望了望,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一张略为猥琐的面孔,鹰钩鼻子、两撇八字胡、细长的眉目,它们属于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子。

“你就是今天新来的武猛从事?”那个人坐在了对面,如此问。

“嗯。”秦毅听到“新来的”一语,感觉不是很愉快。

“听说你很强?”这话听来就像挑衅一般。

“嘿,要与我比试吗?”秦毅冷笑一声,下意识的摸了摸剑。

“哈哈,不敢不敢,我们来下棋怎么样?”那人说着就掏出一副围棋来。

“可以。”秦毅觉得面前这人有点滑稽,但又不好找出理由来拒绝,正好自己也无聊,便应允了他。

那人摊开棋盘,就和秦毅各执黑白下了起来。“在下姓何名深,表字望心,荆州南阳人,斗胆问阁下贵姓呀?”那人落下几子便问道。

“我叫秦毅。”

“那以后就请秦兄多多关照了。”

“殿下幕府的武士之中,秦兄你的薪俸位列一等,与殿下几个亲信侍卫不相上下,由此可知秦兄你的实力一定很强。”

“呵,你的消息还蛮灵通的嘛,我才来不到一天你就这么清楚了。”秦毅有点吃惊。

“兄弟我在殿下麾下待的时间也不短了,细细数来也得五年了吧,虽然去年才来并州,但这院子里也还都是熟人,秦兄如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何深拍拍胸脯,颇为自得。

“好。”

“哎呀,一不留神,下错了呀!”

“你要悔棋?”

“不不不,秦兄乃武猛从事,某岂敢当面作奸犯科呀?”

“哈,那就好。”秦毅被对方逗得一乐,警惕之意稍解。

两人边下边聊,秦毅从何深嘴里得知,这座安贤院建于去年东嬴公来并州赴任之时,何深那时也和一批原高密王的部下同时被东嬴公带到了并州,住进了这座院子里。而何深本人才能平庸,在东嬴公属下呆了很多年都不见重用,只偶尔帮忙做些无关紧要的事务,长期在这里闲居,没事就读读书,下下棋什么的,日子过得优哉游哉。最后,战局以秦毅七局四胜而告终,但是秦毅自知棋艺不佳,对方明显有故意让棋之嫌。“哼,这家伙真会奉承人。”秦毅心中有些不屑,“可看他说话轻声细语,妙趣诙谐,却让人厌恶不来。”

“哎呀,秦兄你的棋艺着实厉害,何深佩服。对了,你新到晋阳,恐怕还不太了解本地风情吧,不如我们出去逛逛,找些乐子。”何深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好啊,走吧。”秦毅欣然应允,随之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