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认为呼延盾的故事讲得不错,但他还是忍不住质疑:“你说的这些,史书上可一个字都没有。”
“只有胜利者才配纪录历史,在史书上这些事情都没有被记录下来,经过了如此悠远的岁月,还有谁晓得真相呢?”
“史书不可信,你所知的记载就可信了吗?”
“别打岔,听我说完。”呼延盾不想与秦毅争辩,“之后的华夏大地上,仍然偶尔会有流辉族人的踪影,已知如太公望、鬼谷子、兵圣孙子、越女青、陶朱公等,皆是名震一时的绝顶人物,但他们都是孤身奋战,并没有聚合其他流辉族人的力量,直到公孙鞅的出现。”
“公孙鞅是一位富有野心和勇气的奇人,他成年之后便悄悄的逃离了昆仑岛,踏上了冒险之路。他自称是卫国的公族,游历诸国,先在魏国当上了宰相的幕僚,但终究没有得到魏王的重用,于是他改投了正在崛起的西方秦国。”
“当时在位的秦孝公在与他数次谈话之后,便毫无保留的相信了他的才干,任命他做了左庶长,他在秦国推行变法之道,奠定了秦的霸业,因功封为商君,此封号是应他所求的,正是为纪念当年的商朝,从此他也被后人称为商鞅。”
“但是他的耀眼光辉,刺伤了太多人的眼睛,以至于靠山秦孝公一倒,就马上遭到了敌人的清算。新君秦惠王下令要杀他,他举兵叛乱,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跟随他的人不多,叛乱是必然会失败的。”
“史书上都说他死了,被车裂而死,但一个流辉族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杀死的。商鞅也是如此,那个替他死去的人,只是一个死囚而已。他在一片混乱中脱离了秦国的追捕,再次成为一个浪人。”
“这时的商鞅虽然逃脱了死亡,但却一无所有,这时的他已经年过六十,建下了不世的功业,可谓圆满,是该回到故乡的时候了。”
“然而,当他千辛万苦踏上昆仑岛之时,却只发现岛上已是一片残垣断壁,没有一丝生机,只剩下一群衣衫褴褛的族人艰难求生。原来这个岛屿刚遭地震与海水侵袭,一切都被毁灭了,流辉族的安逸日子又一次被彻底重创。”
“很显然,昆仑岛已成为流辉族的不祥之地,商鞅号召大家跟随他西渡大海寻求新的生息地。家园覆灭的族人不得不接受他的建议,在商朝灭亡一千年后重新踏上了陆地。这一次,他们决定不与凡人直接接触,而是在不宜凡人居住的边缘之地,既能获取尘世的物产,又免于卷入凡人的祸害。”
“最后在人迹罕至的西境雪山,公孙鞅率众建立了宫殿,使之成为了流辉族的新昆仑圣地。那一年是周慎靓王二年、秦惠文王十九年(公元前319年),商鞅建立光辰门,自任第一代门君。”
“流辉族人遂开始在圣地繁衍生息,并暗中干预尘世间的大势,在之后的数百年间,又有一些族人离开圣地,遁入尘世,而你,正是其中一人的后裔。”呼延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故事讲完了,你有什么想法?”
“谢谢你讲的传奇故事,不过庄主前辈,我想我应该离去了。”秦毅冷冷地说道,他不想假意讨好呼延盾,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不安的地方。
“小资到底有没有听老夫讲话!”呼延盾大怒,猛然一拍案几,“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就是你师父的儿子,是光辰门叛徒的后裔,你的身世一旦暴露,马上就会有最恐怖的杀手来取你的性命。”
“你胡说八道!”秦毅听到这句话,当即就火了:师父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这太可笑了!
呼延盾冷笑一声,“老夫看你这眉目轮廓,分明与年轻时的弘靖有好几分相似,又拿着麟鸣剑,怎会不是他儿子?也许他不想让你跟天机有瓜葛,干脆连父子关系也一并隐瞒了,但事实如今摆在眼前,不容否认呐。”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你这小子御气道一点都不纯熟,却可以用神兵使出圣剑术,这只有流辉族人才能做到。另外,即使弘靖没有告诉你天机,但有一条他不可能不说,那就是你要远离所有的毒物和疫病!”
一听这话,秦毅顿时愣住了。
“流辉族裔不同于凡人,我们继承了异世界先祖的血脉,体内才有真气经络,才有远超凡人的智慧和力量,也正因此在我们体内有着难以弥补的缺陷,使得我们对毒疫的抵抗极其脆弱,这就是流辉族的罩门!两千年前的沃丁正是抓住这一弱点,打倒了强大的流辉族祭司们。”
秦毅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是啊,小时侯师父经常说,绝对不要吃脏东西和山上的野果蘑菇,不要接触有病的人,而自己明明有一具健硕的身躯,却常常得病。在关中流亡染病时,若不是秦家花了大力气救他,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放心,你师父是我的好友,我不会害你的。”呼延盾看看秦毅那张充满迷惑的脸,把手中的刀挂回墙上。“只是我看你一时还难以接受,没关系,你有的是时间来想清楚。”
“不,我得先出去!”秦毅明白了呼延盾的意图,遂挥剑出击,向对手扑去!
“小子,要跟我做对手,你还得等二十年呐!”话音刚落,呼延盾突然就闪到了秦毅面前,伸出了一只手,只听“啪啪”两下,麟鸣剑就到了呼延盾的手上,而秦毅则已被一掌推到了墙壁上,瘫倒在地,无力爬起。
“难道你,在刚才的茶里下了毒?”秦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呼延盾,他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呼延盾轻蔑地大笑,“哈哈哈哈,笑话!老夫要对付一个连御气道都没练好的小子还需要下毒?内功都没练好,就配用圣剑术?老夫看你死在朝夕,真是枉费我一番苦心了,我还以为弘靖的传人很厉害呐。”
“可笑的是你!我师父是青山道人,才不是什么弘靖呢!”
“不用多说了,老夫这是在帮你,麟鸣剑交给我保管了,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的呆上一阵子吧。这里的书很多年都没怎么翻过了,该除除尘啦。”呼延盾说罢,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秦毅很想去追,可他发现自己的膝盖完全麻了,根本无法站起来。听见石门关闭的轰隆声,秦毅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墙壁上。
一切归于寂静,在这暗无天日却灯光通明的洞室中,安坐的秦毅开始回想呼延盾的说的那些话,脑子变得杂乱无章,思绪渐渐地飘回了蜀山的阴风靡雨中……
多年前,晋武帝一统宇内,四海承平,普天之下一片繁华似锦,蜀中青城山上的道观也是香火鼎盛,然而少有人知道,这座大山深处的莽林里,还隐藏着一座小小的茅屋。
茅屋的主人是一对师徒,师父自称青山道人,却并不和山上的道观打交道,他在山林中开辟了几亩田地,自给自足。
秦毅便是在这里长大的,他从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与他的师父终日相伴。师父貌似单薄的身体里却是一位绝世高手的体魄,从小秦毅就跟着他学写字,学读书,学剑术,没有同龄人为伴,师父即是天,即是地,即是人间。
可师父毕竟是师父,不能无拘无束地与他玩耍。
在孤独中,他战胜了孤独。
偶尔,他也会去自然之中寻觅一些快乐,把林中的一草一木都当成自己的朋友。
在小秦毅的眼里,万物似乎都有灵性,他总能感觉到,他们在关切着自己。
那些年里他只下过几次山,对于山外的村子山外的人,心中总充满疑惑。如今回想来,他极度好奇、不追究到底不罢休的性格,大概便是那时形成的了。
在山上的日子过的是那么简单自然,有师父陪伴教育,每一天都充实而有趣。虽然有时连饭都吃不上,但总而言之,那种生活还算是幸福的,尽管秦毅那时还不明白幸福的含义。
不过,有一天师父突然说道:“毅儿,你十四岁了。”
秦毅不解师父何意,他并不认为生辰是有什么意义的东西。
“你差不多该离开为师了。”师父接着说。
秦毅不愿离开,可是他师父却离开了,“十二年后于此日期相见于泰山,毋失约,江湖险恶,毋轻信于人,毋锋芒外露,毋滥施天罚。”这是他最后的嘱咐,刻在一块脏兮兮的竹简之上。
于是他的世界顿时崩溃了,只剩下一把剑,他十岁就继承了的麟鸣剑。
正因为这最后一句嘱咐,那天晚上他没有对沈鹤用出圣剑术,当时他不知道师父的教诲究竟有何用意,现在却好像明白了一些。
他决定下山寻找师父,一路走过益州、荆州,江州、扬州、徐州、兖州、司州、雍州、秦州,直至并州。
八年时间,足够将他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锤炼成一个刚强的壮士。
距相见之期,还有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