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罗天鹏已经与蝎子缠斗了数十个回合,两人势均力敌,至少是场面上。
“老爷子,本头领陪你玩够了,现在是展露真功夫的时候了!”蝎子忽然格格笑起来,“你也累了吧。”
“小子,我不是什么老头,而你,永远没机会变成老头!受死吧!”罗天鹏又使出一击劈斩,不过这一次蝎子不像之前那样用短刀接招,而是如一个鬼魅一般,消失了。
“啊!”罗天鹏突然感到左边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疼痛,皮肉绽开,一股鲜血飙射出来。
蝎子出现在两丈开外,手中拿着一柄小匕首,他拿起匕首,舔舐上面的血。
罗天鹏怒气冲天,发起猛攻,连劈数十刀,然而一刀都没有劈中。
“别挣扎了,我能感觉到你撑不了多久了,我至少扎了你十几刀了。”蝎子的声音从阴影里幽幽传来。
“就会在地上滚来滚去算什么本事!来跟大爷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啊!”
“哎呀,那样你死的太快,会让本头领玩的不够爽啊。哈哈哈哈!”蝎子肆无忌惮地大笑道。
“非把你给宰了不可!”罗天鹏横扫过一刀,如旋风般席卷堡楼下的阴霾,在墙壁上留下一道不浅的刀痕。
蝎子却突然从斜上方跳出来,匕首直取罗天鹏双目!
罗天鹏急忙仰头,顺势一个鹞子翻身,双腿凌空蹬出,踢中蝎子的小腹,将对手击退半步。
“好了,是时候了结你了,不然老大可就不高兴了。”蝎子从地上爬起来,将匕首插进匕鞘,转而从背上抽出雪亮的弯刀,旋即大喝一声“蝎尾刺杀!”手上有了动作,那柄弯刀在他手中几乎旋成了能反光的一面镜子,他身形随即摇晃起来,像个幽灵般浮动。
罗天鹏见势感觉有些不妙,但见蝎子伫立不动,仍然劈出了下定决心的一刀。一眨眼间,两人刀锋相向,生死都系于一线!
之后的时间,似乎有些漫长,这是罗天鹏的感受。
伴随着腰部传来的疼痛,一时脑海变成一片空白,眼前的昏黄灯火化作模糊的暮色。
蝎子满意地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如同刚刚饮下了一杯腥热的鲜血,他慢慢抽出自己那不长但已经足够贯穿对手的弯刀。
“可……惜。”罗天鹏缓缓倒下,吐出几个含糊的字眼。
“哼哼,你在攻击我的那一刻真是漏洞百出啊,以我的敏捷,闪到一旁再凿穿你的肚子实在不是难事嘛。”蝎子冷笑道,“蝎尾刺杀乃是我的绝技,死在这招之下不算可惜了。”
罗天鹏卧倒在地,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脑海一下子涌上来很多模糊的面孔,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恐惧两个字。
他知道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恐惧,在死亡逼近的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恐惧。
但有一张面孔却在眼前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他的儿子——罗羽。
“异儿,哦不,羽儿,幸好他今天不在这里。”想到这里,他便安心了许多,在周围的喧嚣中渐渐陷入了宁静。
……
“敌人越来越多了,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站在高处,堡楼上的情况都看在眼里,赵士晟也开始焦虑,他再三地望向晋阳城的方向,还是看不到一点援兵的迹象。
他不知道晋阳是否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有企盼东嬴公能够迅速反应,然而几个时辰过去了,已经到了深夜,南面的道路依然一片幽暗,没有援兵的踪影。
难道安吉叔没有将消息送到?赵士晟不解,积仁庄距晋阳城不过二十余里,东嬴公的援兵应该已经到了。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不敢深想,眼下也无法再派出得力的人出堡传递消息,只能暂时放弃一时的念想,专心率领众人击退眼前之敌。
赵安吉的确遇到了麻烦,他在晋阳城北门被堵住了——守门的军吏不肯放他进去:“天色已晚,城门已闭,明日才可进城!速速回去!”
“官爷!我有紧急讯报!积仁庄遭大批贼人进犯,危在旦夕!我家主人乃州府功曹佐史赵君,命我携求援信入城,请东嬴公殿下发兵相救!”
“好大的口气!可有凭证?”军吏却不肯信他言辞。
“事出突然,小人没有入城凭文,惟有主人亲笔所书的求援信在此。”赵安吉从怀中掏出信件。
“区区一封书信岂能作证?无凭无据,你便是贼人也未可知。”
“官爷!千真万确,小人岂敢谩此弥天之谎?官爷但可遣人随我一同入城去府衙!”赵安吉急了,恨不得两肋生出一对翅膀,飞上城去,免得跟这军吏啰嗦。
可无论他好说歹说,军吏始终不肯打开城门,赵安吉一时无助,在城下大哭,“天呐,竟有如此愚昧之徒!令我一庄老小不得活路!”
军吏大怒,张弓搭箭道:“识相的赶紧滚!再哭闹不休,老子一箭射死你!”
赵安吉无奈,牵马离去百步之遥,坐在路边一棵大树下,望着远处城墙上的火光叹气。夜色渐渐深了,他一人一马,无处可去,潜到城下,寻思着等守门军士换了岗,再试试运气。
捱了好长一阵子,赵安吉又向城上小声喊话道:“城上的官爷,积仁庄有贼人来犯!小人奉命入城传递消息!”
城上半天无人应答,赵安吉连喊了几声,才有人不耐烦道:“大半夜的吼什么!什么贼人不贼人的!”听声音,不是刚才那军吏。
赵安吉哭笑不得,只好连声述说了几遍,对方才终于弄明白是积仁庄来了山贼。“既是积仁庄赵家人,随身该有几件宝贝才是吧?不如呈上来让我看看,以辨真伪。”
赵安吉心头立刻高兴起来,他知道守兵这是在要索要好处,然而他摸摸怀兜,却发现忘了带荷囊——出来得急,没想到还有这种用钱之时。一番急切思索之下,想起自己身上值钱的物什只有一身羊裘和一条腰带。羊裘乃是御寒之物,这寒冬腊月的,离了就活不成。腰带是少主赠与之物,亦珍贵非常,赵安吉左思右想,最终只能解下了腰带,奋力一把抛上了城头。“小人只有这一件宝贝,恳请官爷收下,放我入城报信吧!”
守兵许久不作答应,正当赵安吉以为此人已昧财离去之时,正门旁边的一扇小门忽然缓缓打开。一个声音在门后道:“好一条镶银边的锦腰带,果然是大户人家的,且进城去吧!记住,此事不可告于旁人!”
赵安吉连声应诺,赶紧牵着马进了城。此时城里已经是一片漆黑,赵安吉借着月色,凭记忆兜转至府衙,被值夜的两个门吏喝住,忙将积仁庄贼情道出,请求面见东嬴公。
然而两名门吏却死活不肯通报,“殿下已经睡了,你一个无名小卒,怎可为此等小事劳烦?遇贼之事,到太原郡府禀报才是!”
赵安吉快要急哭了,却毫无办法,初想去赵府求助,然而转念一想,除了赵士晟,赵家人没一个当官作吏的,能有资格进州府的门?还得要找个能说上话的人。于是转头去了附近的安贤院,几番辗转通传,将熟睡中的何深喊了起来。
何深一听积仁庄出了事,立刻便去叫起罗羽,同赵安吉一起去州府报信。正好那两个门吏认识何深,知道他是东嬴公的幕宾。这下一番陈述之下,门吏终于相信确实发生了重大的事件,遂进入州府向东嬴公禀报。
东嬴公召见赵安吉,草草阅过书信,一掌拍在案上,勃然大怒道:“区区山贼,竟敢来劫孤的粮草,简直是找死!何深,传我命令,立刻遣平虏将军令狐盛率领本部兵马前往积仁庄讨贼!”
何深拿到东嬴公授予的虎符,看赵安吉疲惫不堪,便叫他回赵府休息,“今夜之事,但托付于我与小罗即可。”
赵安吉与何深不熟,但罗羽是自家小辈,他老爹还在积仁庄里头,不可能不尽力而为,遂感恩道:“我赵家少主和积仁庄几百口人的性命就拜托二位了!”
何深、罗羽借了州府的马,怀揣虎符径直出了东门,奔行三十余里,方才来到目的地——朔武庄。
朔武庄是太原望族令狐家的庄园,庄里雇农们平时务农,战时出征,对令狐氏家主效忠,组成了一支忠勇善战的部曲,号称朔武兵。统领这支兵马的人,便是令狐家家主、平虏将军令狐盛。
令狐盛得令后,不情愿地冒着寒气匆匆出门,料想敌人不过是一群山野小贼,自己只需骑兵冲杀一阵,必能吓破敌胆,令其溃散。于是不带步卒,只集结了三百骑兵,迅速向西北面的积仁庄进发。他们逡巡在大道上,全部都举着鲜明的火把,何深与罗羽紧随在队伍之后。
很快队伍已行到半途,积仁庄的火光已依稀可见。
然而在大道旁边的麦田和草丛里,也出现了火光!
“破天虎高威在此,尔等受死!”黑暗中传来一声大吼,随后一伙手持刀斧的贼徒从道旁冲出,一时杀声震天!
空中乱飞的火把、箭矢,像冰雹一般砸在令狐盛的行伍中,久经战阵的骑兵也不禁慌乱起来。
“贼人在草丛里,荡除他们!”令狐盛大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他断没有想到一伙小小的山贼竟然敢在路上设下埋伏。
但山贼在暗处,官军在明处被动挨打,找不到攻击的对象,而且黑夜之中,敌人大声嘶吼,根本不知数量到底几何。在四面围攻之下,他们往昔在战场上的勇猛完全无法施展,一时阵脚大乱。
“向东突围!”令狐盛眼见破敌无望,为了保存自家实力,下令向来时的方向撤退。
不出一刻钟,在莫野部署的伏兵趁夜阻击之下,平虏将军和他的精锐骑兵竟不敌而败退,!
后来令狐盛向东嬴公复命时一口咬定敌人有两千之众,自己力战不下才败退的。实际上山贼只有五百来人,令狐盛心无斗志,轻易退走,使得积仁堡的外援彻底断绝了……
赵士晟还不知道这些事,他还在苦苦坚持,期盼着会有官兵来拯救他的庄民。“我要是早些年练武就好了。”他恨不得立马学会一套绝世神功,杀光那些猖狂的贼人。
“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跟竭智大师修行了。”他想起那个告知他神秘身世的老人,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大吼。他不用看也知道,这是龙元炳进入了狂暴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