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平定三牧的同时,帝尧和舜之间的关糸,也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帝尧开始对舜有了戒心,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信任他,以前那样重用他了。但是帝尧现在人已老迈,很多事情却又不得不依重于舜,所以二人之间虽然表面上仍然保持着跟以前一样的亲密,但内心却已经互相提防起来。
而对于久经风霜的舜而言,帝尧的这些变化他自然早有察觉。他清楚三牧一灭,唯一能够威胁到丹朱的就只有自己一人。自己虽然是帝尧的女婿,但是亲疏有别,女婿和儿子在帝尧心中谁轻谁重?舜还是很清楚的。他绝对相信,帝尧会为了他的儿子,而对自己痛下杀手。想想当初,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都会为了一些看不见的好处,而对自己痛下杀手,更何况一个异姓旁人。
公元前二十二世纪中叶的一天,帝尧突然病倒。虽然帝尧以前也经常患病,但是帝尧这次的患病,却比任何一次都更加牵动众人的心。舜从好友方回那里得知,帝尧这次,很可能就是他的大限。
这是舜期待已久的消息,因为帝尧死得越早,对于他而言,就越有利。因为如果帝尧继续活下去,很可能会慢慢消去自己手上的权力,所以帝尧患病对舜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过了数日,舜满含痛苦地对两位妻子说:“娥皇、女英,父亲这次病重,巫医们是束手无策,我本想去湘江为父亲祈福,愿他早日康复。可是由于政务繁忙,竟然抽不出身来,真是令我万分的痛苦。”
娥皇、女英见自己的夫君,为自己的父亲无法病愈,竟如此痛苦。她们是既欣慰又心酸。娥皇安慰道:“夫君不必痛苦,你我夫妻同心,再说父亲是我们的生身之父,由我与女英一起前往湘江(今天山西南部涑水河,而不是今天的湘江),相信更显得有诚意,这不必你亲自去更加的好吗?”
“那就有劳二位爱妻了。”舜虽然脸上仍是一副痛苦的模样,但心里却由于放下了一块大石一般,轻松了许多,也舒畅了许多。有两位帝女在,他做起许多事情来,都会显得束手束脚,而她们二人一走,一切便容易办了。
第二天,舜带着儿子商均一同到了平阳南门来送帝女,由于此次路途太远,而且两位帝女在湘江又不会停留时间太长,所以并没有自己的儿子商均。只是灵甫的护送下,缓缓朝南方驶去。
令她们与舜想象不到的是,他们的这次分别竟成了他们彼此的永别。
不久之后的一天晚上,在舜的府坻中,舜正和自己的几位好友聚在一处。似乎是在掩饰彼此内心的紧张,又像是在表现对帝尧病情的担忧,所以每个人都只是闷头喝酒,却一言不发。可突然一个人的闯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
“报告几位大人,帝君死了。”这是伯阳从帝宫派来的探子。
舜听到此话,霍然站起身来,对他着几位好友吩咐道:“秦不空,你们立刻率领我们各家的家丁前往帝宫,与伯阳一起守住帝宫的各个出入口,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一律只许进不许出,谁若敢往外传递半点消息,死!”
秦不空“喏”一声,便快步走出大厅,率领着预先分派好的家丁,朝帝宫快速赶去。
“方回先生,这次有劳你去丹朱处传个口信,说是帝尧让他镇守丹水,不可妄动。”
“老夫知道。”说完,方回也坐上了早就为他装备好的车子,朝丹水赶去。
“雄陶、续牙你们快点赶往豫州与并州交界之地,屯兵守护,以策万全。”
雄陶和续牙也应了一声,走出了大厅。
“东不识,你随我来。”
东不识应了一声,便和舜一同带着剩余的人马,也朝帝宫赶去。
一切都像是事先派演过的一样,都在按照舜的指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首先控制住了帝宫,然后再假传帝尧的命令,将冀州、并州两州之内所有不归服于自己的人,统统拿掉换成了自己的人。
就这样,舜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便控制了冀、并两州。在控制住两州之后,他又向兖州牧皋陶发出要请,共同治理天下。皋陶是何等聪明之人,他自然不肯答应。他不但没有答应,反而向舜表示,愿意奉他为天下的共主。
得到了皋陶的承诺,舜便更加有恃无恐,他再次向天下宣布,帝尧在临终前留下遗嘱“愿将天下让于自己。”
天下十二牧,听到这个消息,大都没有反对之声,算是默许了这种说法,只有丹朱不服。因为在他看来,这天下本该是他的,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个异姓旁人的。他在谋士的帮助下,开始密密与徐州夸父一族联糸,这是他父亲为他留下的最后一个助手,而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战胜舜的指望。
就在一片默许中,舜登上了帝君之位,这是他期待以久的结果,也是他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得不为,一个举动。他猜出丹朱会对自己登上帝君之位有所不满,说不定还会起兵反叛。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在一切都稳定以后,他派人通知灵甫,让他将两位帝女带回莆坂。但是回来的却只有灵甫一个人。
“娥皇、女英呢?”帝舜问道。
灵甫踌躇半天,也没有说话。
帝舜有些着急地问道:“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呀。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灵甫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道:“两位帝女说他们不愿意回来,他们认识的舜已经死去,现在在莆坂的人,他们不认识。所以她们让我转告帝舜。不要再去找她们,只要你能好好培养商均,让他能够长大成人,做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她们就算是死也会感激你的。”
帝舜听到此话,颓然地坐倒在地上,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这两位妻子。但是她们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自己。
见到这一幕,围绕在他周围的五个兄弟,也是一阵心酸,纷纷低头不语。
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拉着舜的胳膊不停地哭告:“父亲,你去把母亲接回来。我要母亲,我要母亲。”
而舜对于这一切似乎浑然不知,他历经千难万险,才走到了今天。而现在,他似乎得到了一切,因为整个天下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但他又似乎失去了一切,因为他最在乎的亲人:父亲、母亲、妻子纷纷离他而去。那么他得到了整个天下,又有何用?在他内心深处,如果可以交换,他宁愿用整个天下,来换取父母的疼爱,和妻子的恩爱。甚至包括最初帝尧对于他的赏识和器重。但他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