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种Ⅱ

风母站在不远处,看着大伙这般高兴,眼中显得有些湿润。刚才拉住风母的中年汉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看来知生变得越来越机敏,也越来越勇敢了。”

女首领含笑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在风母的指挥下,大伙将死猪从坑里取了出来,并由两名精壮汉子抬着,朝住地走去。

在回住地的路上,大伙不住地谈论着、想象着晚上那丰盛的美味。有些人甚至经受不住那想象中美味的诱惑,竟流出了口水。

这个氏族是个风姓氏族,生活在不周山山脚处的一个山洞里。那个山洞洞口朝南,高约4米,宽约5米。洞室之中,由一条落差带将其分成了东西两部分:东部较高,大约有一百多平米左右,是用来供族人居住使用;西部较低,面积虽然不大,却在其中整齐地摆放着十多具骸骨,很显然那里便是族人的葬身之所。在山洞的西北角,还有一条3米多长的深沟,那里堆满了人们吃剩的各种动物骨骼,想必这便是人类最早的垃圾堆吧。在山洞的外面,有一块与洞室面积差不多大的空地。站在空地之上,人们不仅可以欣赏到太阳的东升西落,同时还可以观赏到周围森林里特有的美景。在空地的西方有一块一丈见方的大青石,那是女首领祈祷太阳神时,才会用到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会到那里去。

风母和族人来到山脚时,习惯性地仰头往上看了看,发现此时洞口处竟然一屡青烟也没有,不由得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当下她不再犹豫,快步朝山洞走去。知生和其它族人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紧随其后也上了山坡,朝着山洞方向快步走去。

就在大伙快步赶到山洞之时,谁也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正躺在草窝里美美地睡着。在离他不远处,有着一大堆灰烬,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热量,想必已经熄灭很久。

知生生活的那个时代,没有人工取火,所有的火种都是从自然界中采集而来。为了不让火种熄灭,因此他们每次出外,都会按排一个人在洞中看管火种。如果某人看管不利,导致火种熄灭,那么他就会受到本族最严厉的惩罚。而这个最严厉的惩罚,自然就是被逐出族。除非有人代他受罚,或是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得到新的火种,否则失职之人唯有选择离开。今天负责看管火种的这名老者名叫明由。他是知生的舅舅,是自小抚养知生长大的舅舅。

知生自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并不是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的个案,而是那个时代的普遍现象。原因就在于那个时代特殊的婚姻关糸。当时同族男女禁止通婚。族中的男子只能以其他氏族的女子为妻,同样族中的女子也只能以其他氏族的男子为夫。一到晚上,男子就会到女子的氏族中过婚姻生活。第二天一早便离开。通常,男子并不总是固定与一个妻子来往;而女子也并不是始终只接待一个丈夫。因此,知生从小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即便知道,他的父亲也不会对他负有什么责任。相反,他的舅舅就不同了。当时,明由为知生所付出的,决不亚于今天一名父亲对自己子女所付出的少多少。

“明由!”看到火种熄灭,一位脾气暴躁的族人,大呵一声。然后快步上前,将明由从草窝里拎了起来,抡拳就要朝他砸去。可还没等他拳头砸下,就被知生一把将其推开。那个族人本欲再次上前,可看到知生怒张的双目,当时就委靡了下来,躲到风母身后不再说话。其它族人看到知生护短,也都不敢多言,纷纷将目光投向风母。在整个族中,也只有风母才能镇得住知生。

过了片刻,等最后几名抬野猪的族人走进山洞。风母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大家也别愣着了,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咱们赶快一起向太阳神祈祷。希望伟大的太阳神,可以及早赐予我们火种。”说完,风母率先走出山洞,其余族人也相继跟了出去。

来到洞外空地处,族人熟练地分列成几排站好,然后风母缓步走上青石,面向太阳跪倒在地。石下族人也随之整齐地跪了下来。此时只见风母高举双手,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咒语。过了片刻,风母像是中邪一样,癫狂地舞动着身子,石下族人也随之不住地叩拜着。这便是宗教的最初形式——自然崇拜。

祈祷仪式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天色完全变黑才渐渐停了下来。风母无力站起身子,向台下的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回洞休息。

石下众人看着略显颓然的风母,均是叹息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朝山洞走去。知生也随着族人与自己的舅舅一起回到了洞中。

回洞以后,族人按照惯例用石斧将猪肉平均分成若干小块,然后再分发到各自手上。虽然今天的晚饭非常丰盛,可是族人却没有往日那般兴奋。因为他们心里明白,他们很快又将失去一位族人。所以都是随便将肉吃下,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一声不吭地闷头睡去。

到了深夜,天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挂其中。没有丝毫睡意的知生,翻身从草窝里爬了起来,然后静静地朝洞外走去。

来到洞外,知生不由得一愣。他没想到,为了舅舅的事,母亲竟然一直坐在青石之上,等待着天火降临。只不过,此时在母亲身边却多了一位中年人,这位便是中午拉住风母的那位中年人。

知生走到二人跟前轻声道:“母亲,必育叔。”

那个叫必育的中年人,回身看了看知生。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得出,必育试图安慰风母,但却没起到什么作用。

就在二人沉默不语之际,忽听风母喃喃问道:“你们说今天晚上会不会有天火降临?”

二人闻言均是一怔,随即必育劝道:“风母,你也不要太过勉强,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

对于必育劝慰的话语,风母似乎根本就没听见。她依然是痴痴地望着星空,一动也不动。

看着母亲这般模样,知生咬了咬牙,像似下了某种决定,然后坚定地对风母说道:“母亲,你不必如此担心,无论天亮之前天火能否降临,舅舅都不会离开氏族。”

闻听此言,风母和必育都是一怔。风母回头望着知生,眼中透出一抹光亮。但转瞬间便又暗淡了下来,随即再次转头望向星空,喃喃地道:“族规所限,丢失火种之人必须离开氏族。即便是我,也是无法改变这一切。”在原始社会,首领虽然处在领导者的位置,但他们却跟普通族人一样,没有任何特权存在。

“可是母亲你难道忘了,族规还有一项规定,是可以让舅舅免受处罚的吗?”知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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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李石《续博物志》卷四记载:燧人四佐:明由,晓升级,政也;必育,受税俗,赋也;成博,受古诸,侯也;陨丘,受延嬉,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