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洛离这边,此时她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了,只觉得自己内部有什么急切地想要破土而出,但是心中却有另外一个很强烈的感觉,迫使自己拼命压制着那股力量,不让它冲破桎梏。那感觉很强烈,并且让她感受到,这股力量如果复苏,自己将无法再如此轻松自在地活着,虽然会获得力量,但随之而来的,也有痛苦,那力量好像在说,不要!不要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就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简单自在了,那是就算自己要假装也是假装不了的。
可是内心的两股力量互相抵抗,自己的薄弱身躯好像已经快撑不住了,周身好像有置身熊熊烈火和炙热骄阳的双重折磨之下,一边是地狱,一边也是地狱,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忽的,一股凉意袭来,自灵台注入体内,也自外温柔地将她包裹住,将骄阳驱逐,将烈火扑灭,她不再感到压迫、焦灼和抵抗,而是逐渐放松了意识,感受这如破冰而出的初春清泉的滋养。
晏宇站在洛离身后一丈之外,只因她方才体内封印发作不得近身,否则她便会陷入痴狂,一不小心还会就地封魔。
他一手伸出二指搭于另一手手腕后,右手掌心朝上,二手交叠,灵力汇聚在右手掌心处,自掌心源源不断地将一股股灵力注入洛离体内。
施法时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其实这正是他紧张的表现,所有一切都是多余,唯有全神贯注施法,甚至连多一份的情绪都没有。
此时一大股花瓣流从天而降,冲击上了包裹住洛离的雪花罩子,并顺着雪花流的表面攀爬而上,直接缠上了晏宇施法的手。
一旁的朱笔也感受到了,猛一睁眼,赶紧凝结法力形成术法层格挡花瓣的攻击,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背后施法之人,法力远远在他之上,他又初初成形,一时招架不住,竟被压制地跪倒在地,并随之吐出一大口朱墨。
看着晏宇也勉力抵抗的样子,朱笔一瞬便想到这人是谁了,估摸着自己恐怕是出不了这结界了,竟认命地笑了起来,并准备放弃抵抗。
忽地,自眼前密集的花瓣雨之中升起一股熟悉的气息,朱笔震惊地抬头望去,令他格外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了,在他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正穿过纷纷扬扬的落花向他走来。
此时结界之中已尽数充斥着粉红色的落花,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粉色。
而在珮音眼里,不过是眼前画卷之上的桃花纷纷盛开罢了,可一想到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她便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却不料下一刻,那些桃花竟纷纷落下,就像被一股无名的力量从画卷中擦去了似的。
珮音吃惊不已地看着眼前一幕,不敢置信:“怎么……怎么会?她怎么还会活着?”
朱笔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还能再次相见。
“你……”
油墨微笑着向他伸出双手,语带责怪地道:“你看看你,怎么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墨儿……”他顺从地被她牵起身,看着昔日熟悉的笑颜,他暂时抛开了一切,只是伸出手将她紧紧抱住,生怕她会再次消失。
“墨儿,一别两千年,你……别走了好吗?”
朱笔看着眼前的人,以几乎哀求的语气说着“别走”,可油墨只是笑着,身后已化出无数细丝般的油墨翻飞,迎风飞舞,如混乱不堪的网,也似支离破碎的心。
墨网尽头连着洛离头上的玉簪,朱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时,执着她的手一抖,望着她的眼中写满了震惊。
油墨释然地笑了:“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知足了。此地不宜多留,花烬会再一次席卷而来,我来送你们出结界!”
“不,不要!”朱笔抗拒着,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了。
“别!墨儿!和我一起走……”
随着朱笔的越升越高,油墨忽然整个人都像被什么力量吸住了一样,开始扭曲变形。晏宇那边得了油墨的支持,也稍微轻松了些,赶紧抱着状态暂时稳定了的洛离离开结界,无意间掉落了那枚玉簪,瞬间便被无数墨丝裹挟,落入结界之中,再寻不见。
洛离这边感到舒服些了,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油墨湮化那可怕的一幕。
随着施法送他们出结界,油墨自己也开始渐渐变化了颜色,就像是什么东西融化了一样,背后那不停地翻飞着墨迹,绵延在结界中,仿佛无穷无尽,瞬间充斥了整个结界,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蛛网,将所有落花削成花泥,或弹出结界。
珮音只看见画卷一瞬间绽放出五光十色的异彩,下一瞬便感到一股强劲的术法扑面而来,将她的花尽之术打回,若不是自己及时收手,差点就要伤到真元,不过就这样,她也还是倒退了几步,并且吐出一大口术法球来。
她赶紧捂住心口,来压制住下一波要从体内溢出的真气,并且惊恐地望着自己刚刚吐出的术球欢快地跳入那已一片七彩的画卷,两千年前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再次袭来,那种可怕的力量,会压制一切术法,并且吞噬他人术法球的力量,居然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