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初见

许多年前,我还在读大学。

那时候,夜总是来得特别的迟,月明星稀,还有习习的凉风。这样的夏夜,特别适合喝酒,适合一大群人在露天里一起喝酒,尤其是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足球比赛之后。

西大,东校门。

某一家大排档,烧烤摊。

在某一段时间,我几乎每一个晚上都和我那些猪朋狗友,所谓的死党来这里买醉。

要上几串烤羊肉,烤牛肉,烤韭菜,要上一支支的啤酒,还有红星二锅头,喝到烂醉如泥。直到深夜,才会相互掺扶着,借着酒意慷慨高歌乘风归去。好似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却每一次,都有丝丝的苦涩在心口蔓延,挥都挥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好像有太多的理由,又好像什么理由都没有,只是为了喝醉而喝醉。有人说水是愈饮愈寒,酒是越饮越暖,但我不觉得。也许只有存心买醉的人,才能够体会到内心深处的那一种落寞和苦痛。

不久,我们就要毕业了。离开学校的时间屈指可数,离别的伤感,分开的愁绪,或许是让我喝醉的理由,但我知道不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不是,因为在此之前,在整个大学期间,我喝酒总是有个限度,从来都没有醉过。

或许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其实,喝醉的感觉很好。喝醉了,就会忘记很多事情,忘记很多自己努力想去忘记但偏偏不容易忘记的事情。人很多时候都如鸵鸟一样,喜欢逃避,不想勇敢去面对现实。

这一晚,我还是跟齐宣他们坐在老地方,喝着每晚都会喝的漓泉啤酒,还有红星二锅头。

我们的座位正挨着马路边,很简单的一种座位,一张矮矮的圆桌,围着好几张塑料椅子。夜市大排档的座位几乎都是这样,随意而放松,不像酒吧那么高档和拘谨。我们可以随意地猜码、划拳,这种氛围很好。

那时的我已经喝了不少,带着三分的疯劲,六分的酒意,正瘫坐在椅子上,醉眼朦胧地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时候,悄悄地打量别人,也是一种快事,在不经意间,总会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发现。我习惯用这种方式来打发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这也是我最钟爱的一种消遣。

那一刻,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抵抗越来越浓的睡意,试图在入梦前能有所发现。就在那时,有一个女孩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她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一袭碎花长裙,在夜幕下显得亭亭玉立;昏暗的路灯下,虽未能完全清楚地看到她的容颜,但从脸的轮廓上看绝对长得不赖,应该是属于清秀俊丽的那一种类型;披肩的长发,漆黑发亮,随着她的走动,有一种想要飘扬起来的感觉。这样的夜,这样的女子,显得有些超凡脱俗。

她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有一种淡淡的幽香随风而来,那是茉莉的芬芳。突然间,就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在蠢蠢欲动,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自己的心弦,宛若蝴蝶振翅,春风拂过湖面,漾起一池的涟漪。

我顿时清醒了过来,赶急用手拍拍身边的齐宣,问:“那女孩子是谁啊?”

“哪个?”

“就那个!”我用手指指刚刚走过的那个女孩。

“她你都不认识啊?”齐宣一脸的惊讶。“不过也难怪,这几年你的眼里只有林子,别的女孩子你那会放在心上。这个女孩子我认识,要不要叫她过来一起喝两杯?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齐宣一脸的**,一下子说了一大堆的废话。

听了齐宣的话,我不可置否。齐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常常把自己说得好像跟每一个女孩子都认识一样,但事实上只是他认识别人,别人却不认识他。

齐宣看着我那有些暧*昧的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唰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地冲着那个女孩子喊:“林珂!林珂!”

那个女孩子听到有人叫她名字,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朝我们这边张望。

齐宣冲她挥挥手,说:“林珂,过来坐一会吗?一起吃点东西?”

“不了,我还有事。”那个女孩子神情有些淡然,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走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我用手捅捅齐宣的腰,开玩笑地说:“这又是你所谓的认识,你认得别人,别人不认得你吧?”

哥几个一听,全笑了。

“我是真的认识她,经管系的林珂,很出名的一个女孩子,你们不认识她只是因为你们孤陋寡闻。”齐宣有点气急败坏,分辨着说。

“既然这么出名,我怎么不知道?”我抢白着说。

“大学这几年你就知道整天跟林子腻歪在一起,你那里知道别的女孩。说真的,你就是连咱们系的系花你都不知道。”

齐宣这句话说得倒是实在,这几年我的确除了林子之外,眼里根本就容不下别人,所以林珂是谁,她怎么出名,我真的一无所知。

齐宣接着说:“林珂这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家里很有钱,难得的是她成绩特别好,年年拿足奖学金。周末她很少呆在学校,每当放假的时候,总会有一辆高档轿车来接她。据说她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读书的时候比她高几届,现在正在做生意,有自己的公司。在这个学校,追求林珂的人很多,即使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加强排,但她从来都不为所动,依旧是独来独往。也许是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吧,所以追求林珂的人更多,林珂也就更出名。”

“就这么多?”我问。

“这还不够多啊,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不过说真的,她比你那个林子好多了,你当林子是宝,人家当你是什么,还没毕业呢,就把你甩了。没见过这么现实的女人,真替你不值。”

一说起林子,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点劲都提不起来。林子是我的女朋友,现在确切地说应该是前女友。因为在七天前,应该说是七天又三个小时前,她把我甩了。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工作,因为户口了。因为有人答应可以帮她留在省城,但有没有别的条件,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我一直都不相信林子和我就这样结束了,我曾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毕业后结婚成家,有个小孩,然后一直终老。但最后的结果证实,曾经所有的山盟海誓只不过是一种美丽的谎言,所谓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不过是因为当时月亮太圆太美惹的祸。

即使是这样,我对林子还是恨不起来,我只是心里很疼很疼,那是一种灵魂被抽空后的感觉,从此支离破碎,无靠无依。

有时候我常在想,两个人的爱情,到底有几分真实?又有几分诚挚?为什么有些人原本相处得好好的,说要放弃就能够放弃。到底是彼此爱得不够彻底,还是现实太过于诱*惑?而我,在那些青葱岁月里所付出的情感,到底值不值?是不是到最后,我依旧会带着无法痊愈的伤口,一步步狼狈地逃离?

几天之后,我在学校门口又见到了林珂。当时她正站在我的对面,不知道因何而笑,但那一刻,她在我眼里就像第一朵被春风拂过的百合花,美丽而妖娆。我的眼睛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点微微的湿润。

当时我已经背着沉沉的行囊,准备离开这个我呆了四年的学校。

林珂的身边正停有一辆奥迪A6轿车,或许她也如我一样,要离开了。

有很多人就是这样,不是相识得太早,就是相遇得太迟。

我和林珂就这样擦肩而过,或许从此以后,我们就各自消失在人群之中,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

别了,我的大学!别了,我的爱情!我那些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饶是青春淡淡的美,恬淡而哀伤;

原是我终究要离开青春,去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