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义州求医
崔勇猛然间听见轿子里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楞了一下,“正是。”他应了一声,立刻勒住马,跳下车,向轿内定睛细看,惊异地问:“谁在喊我?”
轿子落地,轿帘掀起,从轿内走出一人,见此人年在不惑,蓄须,重眉,圆眼,带黑边眼镜,身穿一身燕尾西服,啊!正是李永哲!崔勇喜出望外,忙上前一揖,“呀!原来是李大人,我正想去大人家拜访,有急事求大人帮忙,不想在这儿遇着了。”
“幸会,幸会,崔义士不必客气,有何事找我?尽管言明。”李永哲拱手回礼。
崔勇见路两旁无外人,简短直说,“我们在凤城打了大胜仗,可这次下来的伤员不少,想求李大人帮助找个能做外科手术的先生。”
“噢!想找个西医大夫。”李永哲思索了一下,“别着急,义州城里倒是有一位,可就是要价高。”
“价钱高没关系,现在救命要紧。”
“这西医大夫是位日本人。”
“啊!日本人?”崔勇一怔,他从小就听房老宽说过日本侵华的事情,甲午海战让中国吃了大亏,中国向日本赔款割地,日本人在高丽和中国东北烧杀淫掠,在中国犯下了滔天罪行。崔勇从小就对日本人没有好感,提起日本人,就恨得牙根痒,现在听说大夫是一位日本人,他不由地摇了一下头,心里发狠道:宁肯让弟兄们死去,也不能去求日本人!
李永哲看出了崔勇的心思,笑道:“呵呵!崔老弟,不要把日本人都想得那么不好,这位在义州的日本大夫名字叫早川知会,他是日本有名的大夫竹内仁见的学生,早年我就是通过竹内的引见认识了孙中山,现在竹内在汉城开设了大医院,在义州又开设了分诊分院,他们主要从事医疗和药品买卖工作,你可以找早川大夫,他待人诚恳,品行不错,这个,我打保票,他一定会帮助你的。”
崔勇听李永哲这么一说,回心转意了,“那,那我就去找他,那我咋找到他呢?”
李永哲道:“我今天去会见一位朋友,恕我不能与你们一起前往。”他唤过一名护卫,从兜里掏出一张硬纸片,“这是我的名片,你带领这位崔义士到‘竹内分诊’去找早川大夫,就说是我引见他来的,快去快回,切莫耽搁。”
这张小小的硬纸卡片还真管了大用,早川见到李永哲的名片,立刻热情地接见了崔勇等人。早川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身着燕尾西服,一派学士分度,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可头上已谢顶。崔勇说明来意,早川有些为难,用不大流利的汉语说:“我的主要的工作是药品买卖,是负责到你们中国的药品交易,我的很久没有从事外科手术了,我的很担心耽误了你们的战士的生命,我的就对不起你们了。”
崔勇求道:“没关系,总比我们干瞧着,啥也不会强,做不好手术,我们不会埋怨你的,你放心好了。”
早川勉强同意,“看在李永哲先生的面子上,我的可以与你们走一趟,可这分诊所是我的老师竹内的,按规定需要出诊费的。”
鄂春龙慷慨道:“要多少钱?请先生随便说个数,我们都能答应。”
“很好,够朋友。”早川挑着大拇指说,“我的多了不要,我的需要带着一位助手去,你们的一天给三两银子就可以了,直到完工。”
崔勇满口答应,心说:不用说你一天要三两银子,就是要三两金子都答应你,先救弟兄们的命要紧。
“你们的先交三十两的定金,过了十天再另外的计算。”早川见四人穿着简朴,担心对方给不起。
崔勇笑着从钱袋里掏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早川面前,“这是一百两银子,刨去三十两定金,余下的都买药品,请先生看着拿吧。”
一辆马车拉着早川和他的助手,另一辆满载着药品,崔勇等人四人顺利而归。
有了大夫,又有了足够的药品,没过几天,大部分重伤员做完了手术,只等康复,医疗站内伤员的伤痛喊叫声和痛苦呻吟声渐渐地听不见了,崔勇和大家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可多日的操心和劳累让崔勇瘦了一圈。
侯大带领残兵败将逃往奉天,来到北大营,见到团长聂汝清,跪倒在帐前,哭诉兵败的经过,说到副团长马龙潭和副官沈丁浩被炸死时,侯大痛哭流涕,泣不成声,“恩师马大人待我如同父母,丁浩与我情同手足,呜唏唏……我,我要报,报仇,恳请聂大人赶快发兵,报仇雪恨哪……”
聂汝清听说马龙潭遇难,心里很震惊,可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安慰侯大道:“乱党是乌合之众,只不过一时嚣张,切勿惊慌失措,战局虽乱,但很快就会平息。”
“何时平息?在下翘首以盼。”
“现乱党分子已混入我军中甚多,正在细查清理,兵马暂不能行动,我与张作霖已谈妥,我等马上归属他的麾下,你暂且忍耐,报仇之日不远矣!”
侯大听说奉天的皇家军队已归属张作霖,破涕转喜,“当下该如何安排?”
“整顿兵马,集合余部,招募新员,等待改编。”聂汝清的指令很简单。
“是,遵令!”有奶就是娘,侯大又有了新的希望。
革命军攻进凤城,马上开始清除敌人残余,张贴安民告示,并关闭了妓院烟馆,清理官仓,收缴银庄,开仓赈民,对青台峪牺牲烈士的家属给予补助金。
凤城是满清政府在东北的主要驻军城市,盘踞多年,城虽然被攻破,可城内的反动势力不小,残余力量仍负隅顽抗,枪声几天不断。革命军不得不对朝廷的官吏和军官家属进行大清查,沈丁浩的父母家小和丫鬟老妈子都被清除出城,荣丽珠在清查盘问时,谎称自己是暂居的房客,“我是来凤城看病的,我暂租沈家两间房屋。”
清查人员问:“你看啥病?哪里人氏?丈夫以何为生?”
“我,我得的是妇女病,啊,不好意思,哦,我是城外金家河的,男人是跑买卖的。”丽珠想起大龇牙是凤城外金家河的,顺口编出。
“你男人现在哪里?”
“他,他前日去了本溪。”丽珠继续瞎编。
“好,呆在家里,近日不准到街上走动!”
“是,听从军爷的命令。”丽珠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胡编乱造,总算蒙混过去了。沈丁浩的全家被轰出城外,吓得不敢返回,丽珠却因祸得福,暂时成了这家的主人。可到了夜晚,丽珠就不好过了,偌大的宅院,只有她一人空守,她将前后院的大门关严,用门杠顶住,将自己屋里的门窗紧闭,她躺在炕上,听着外面不时地传来枪声和急速追赶的脚步声,她不寒而栗,吓得用被子蒙上全身,不敢动掸。就在这时,“嗒嗒嗒……”门外忽地响起低而急速的敲门声,吓得丽珠不用说应一声,连大气都不敢出,急速的敲门声连续几次后,就听门外有人用低低的声音问:“二太太在屋吗?二太太在屋吗?”
丽珠竖耳静听,听出是矮胖子王晃的声音,他转恐为喜,忽地掀开被子,“是二管家王晃吗?”
“是我,赶快开门哪!”
丽珠先打着火镰,点上蜡烛,然后走到外屋,开了门,矮胖子浑身是汗,一头钻进屋里,丽珠惊异地问:“哎呀妈呀!你咋没跟大公子走?”
“是大公子让我留下,先别跟他撤,让我探听好这里的情况,然后再去奉天汇报。”矮胖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低声道。
丽珠关上房门,“你吓死我了,外面这么乱,你咋进来的?有人发现你没有?”她心有余悸地问。
“我跳院墙进来的,哎呀!太悬了!刚才我差点让乱党巡夜的逮着,多亏我腿脚跑得快,甩了他们,要不,我就见不着二太太了。”
说着话,二人进了里屋,丽珠抖了抖身子,静了静心神,坐在炕沿上,问道:“王晃啊,你来这儿有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