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儿,难道你连娘也不信了?”。
“表哥,妖女,她生就是妖女,死有余辜。”
“杀。”一阵冷到骨髓的男子声音伴随着女子尖锐凄厉的哭声传来……我只觉浑身酸痛,又觉得耳朵里格外的吵嚷。
“百天,百天?”耳边传来娘的声音。
“让娃睡吧。”爷爷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烟草味传来。
我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却看着一家人都在棺边盯着我。
“百天,百天,你知道吗?赵婶死了,你猜她怎么死的?哈哈,是吊死的,她的舌头啊掉到,掉到,掉到你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站在棺边看着我,边说边用手戳在我脑门上,还没等我回上一句话,便被自己的话笑得人仰马翻。
“哦,我昨天看过了。”我打了个哈欠应到。
“你这孩子,人家白事,你不为之难过就算了,怎么以此为笑谈呢?”爹伸手便给了哥哥脑袋一通爆栗子。
“啊唷,爷爷,谁让你每次出去都只带百天,哼,我都没见过死人。”子寓嘟着嘴。
爷爷面色一沉道:“敢情你比你妹妹小,难道你快比我高的个头,也要我带你坐小背篓么?再说,不要动不动就死人的,是人早晚都有这一天,切不可瞎说。”
哥哥悻悻地嘟嘴不快。
我知道哥哥胆子小,便半眯着眼睛,翻着白眼扭过头看着他道:“你住在死人堆的尸家湾,你妹妹还是妖怪,你怎敢说没见过鬼呢?”
“啊,”哥哥尖叫一声,一溜烟地便没了踪影。
“傻孩子,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妖怪的?我还没问你,怎么在人家赵婶棺边都能睡着。”娘嗔责着把我抱出了棺。
“娘,我没胡说,她们都说我是妖怪。”我很笃定地告诉娘。
娘继续帮我将衣服扣好,然后非常认真地说:“不管别人说什么,百天你要永远记住‘刻薄之语、污秽之词都是小人喜欢的,我们百天要做到不生气。”
我点点头:“娘,我不生气。我知道说人家坏话的人其实是她在生气。”
“天娃,昨晚你没等爷爷过来找你就睡着了,怕不怕?”爷爷话还没说完,就见哥哥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喘着粗气地叫着:“爷,娘,活了,活了,你去看啊。”
大家顾不着问是什么事情,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眼前这一幕,大家半晌没反应过来……只见寿星和赵婶站在我家院子里,阿黄,阿旺正冲其狂吠不已。
“老寿,你老婆子怎么……”爹从另间屋里正好走出来,惊得嘴巴张得老大。
寿星黝黑的脸上全是笑容,嘿嘿,老七,嫂子,大胆叔,百天丫头,不对,白天救命恩人,我寿星和老婆子给你们磕头啦。
“等等,老寿,你啥意思,你老婆子,这这与我家有何关系?”我爹挠挠头不解。
“嘿嘿,你就不要装了,老七,大胆叔带走百天后,我进桃屋里才发现棺盖已经打开,我才发现老婆子身体有的温度。以前人家说百天丫头各种不祥的话,我从来不信,但是我现在信了,我信的是这丫头是菩萨的化身,她就是那救命的观世音菩萨啊。”以后哪个龟儿子再他娘的乱放屁,老子骂死她祖宗八代,老寿冲着爹一阵傻笑。
啥?爹吞了口口水,一时说不上话呢,自家娃儿几斤几两还没个数么,寿星这是发哪门子风,今天是认定自家娃了。
说来也是命数遇百天这样的活菩萨,如果不是她,那重达数百重的棺盖早已封牢,也不会有谁注意到我还还有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赵婶虚弱地说道,她的脸上血丝尽失,脖子处印痕依然猩红刺眼。
“不是,老寿,你这也是读过书的人,我家娃……”
老爹话还未说完便被爷爷的眼色吓了一跳不敢再吱声。这其它事情自己还是敢和老头反抗的,不过一提到自己亲闺女,自己是一头的包,跟孙子一样……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赵婶,第一次丧事那晚见到的尸体,白布下掩盖的身体毫无生气,面目何等模样,我并不知晓,而今天这具尸体却又变成了人,还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轻声细语,但如沐春风之中总觉得有些许不一样,可是我说不清,道不明,我对昨夜熟睡后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曾忆及揭棺救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会是我这小身板整出来的。那么一个被吊死,舌头都断的了的女人是怎么活了?我的小脑瓜里不断出现着这样的疑问,不禁莫名打了个寒颤,搂住娘的手更紧了。
寿星叔走过来,从兜里掏出大把糖果递给我,他憨厚的面容上堆满了笑容:“百天,叔说不出来的感谢你,叔听说你爱吃米糕,以后保你天天有米糕吃,不过今天你要先吃糖果咯,因为咱家大米不多。
这……原来大家都知道我爱吃米糕。不知道有没人知道我从不吃别人给的米糕?也不知道我爱吃神龛上的祭祀蛋糕有人知道不?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寿星叔。
“好了,寿星,我替娃拿着吧。你老婆子刚死里逃生,也算你家前世积德,那是命数,你也不要再这么客气了,百天小丫头能懂啥,先不说她年龄小,不能救你家老婆子,即是能救那也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所以你啊也不要老提啥报恩之事了,早点带老婆子回去歇着吧。”爷爷抽着旱烟,吧嗒几口说道。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回到里屋,全家无话,爹突然把我从娘的怀里抱了过来,一直盯着看来看去。
我不禁也睁大眼睛看着爹,眼睛倒算明亮,但皮肤和爷爷的古铜色相差无几,头发浓密,可惜额头处有大块烧伤,鼻梁有些塌陷,像是折断过,我想起来了,爷爷说,这老七是小时候太皮,从数尺高的古树上摔下时骨折的,好在人还算健壮,不死还自行愈合了,只是鼻梁骨略微歪了些……看着看着,我的嘴角不禁划出了弧度,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珍珠,你说我这傻丫头到底是人是鬼,不对,是人是神呢?我怎么总感觉这事整得我心里毛毛的?”我爹老七皱眉有些无奈地说。
娘撇了一眼爹,嗔责:“是人是鬼,是鬼是神,你自己生的,谁晓得呢,我就知道,这外人要是听了又要闲话满天了。
“你他娘的都快四十了,说话哪有给自家娃子瞎戴帽子的?”爷爷接过话茬瞪了一眼爹。
“哼,不过,咱本就不是凡人,又岂是他人所能懂的。只是这老寿星一口咬定是百天救的人,咱家娃这锅怕是背定了,只怕以后……”爷爷站在大门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