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木匠

说来也奇怪,自从赵婶事件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听到过有人说我坏话,就连二伯一家都安静得有些奇怪。

夜饭后,哥哥悄悄给我咬小耳朵说,现在村外的人因为赵婶一事都有些惧怕我,再加上我爹这个小包工头在工地上需要人手,很多村民都想跟着我爹去赚点工钱,为此,家里长舌妇们的嘴巴才会停下来。我冷笑,这些女人也算是看得清形式之人了,还知道个情分二字。哥哥还告诉我,让我以后不要笑,大笑,冷笑起来,都不像妹妹百天,感觉很可怕的样子,我摸摸自己的脸,瘦是瘦了些,怎么就不像百天了呢,我有些不解。

没有长舌妇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草垛下又是我懒散度日的好去处。阿黄阿旺现在更加粘我了,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刚躺下便传来一声轻微的猫叫声。我有些惊讶,扭头一看。不远处一只猫咪正昂首挺胸迈着优雅的步伐向我走来,它一身恬静的黑,忍不住让人一点一点的被吸引而去,犹如掉入无尽黑暗中。对上眼眸,它警惕地望着我,充满敌意与驱逐。

“是你,小黑怪”想到前些日子遇到的大怪物浑身是血,此时却如此安静地留在了我家,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好奇和怪诞。

一声小黑怪,黑猫如蓝湖泊般的眼睛瞬间冷了下来,本就似黑锦缎般的鬃毛有些倒竖。

“你不要不高兴,你又黑又会变身,难道不是妖怪吗?你看我又不黑又不会变身,可村里人人都叫我妖怪呢。不过我习惯了,也就不生气了。”我小脸上有过短暂的失落后又变成了困顿,不禁又打了个哈欠。“小黑怪,你过来。”我冲它伸手想要寻求怀抱。

黑猫有些厌恶地看了眼草垛上的小身子。“哼,世间也就你这丫头敢叫我小黑怪了,念及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暂且先留你这条小命。”黑猫如异世君王般斜睨了眼已经浑睡的丫头。

暖阳下仍清风徐徐,单薄的身体有些发抖,瑟瑟之下突觉得怀里一团柔软,便觉得浑身一暖,如暖炉照身,全身温暖中便酣然入睡。

小黑怪半眯着眼睛也莫名就想浑浑欲睡,心下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可耻,这,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为这丫头暖床的妖怪了?

“百天丫头,你在这里干嘛?”屋后的大路上,一个长相健硕的男子带着草帽冲我招招手。

我半咪着眼睛,有些惊讶,这可是我出世后少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村外人。

见我不说话,男子微笑着说道:“怕是不认识我了,你家建修时,你才三岁多的样子,现在快6岁了吧,你还是不爱说话。”

是那个救过我的小木匠?脑子里不禁想起小时候掉入深井的刹那,小木匠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过来抓住我……想着不禁心口一阵温暖,我有些生涩冲他笑笑。

海哥有些惊讶,随即笑呵呵地挠挠头:“百天,你长大了,是个好看的丫头。海哥今天去山下有事呢,回头到你家玩啊,不过你还是不要睡在这里,草垛容易藏蛇藏妖怪哦,风大你也容易受凉哦。”

“海,你不……”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想对海哥说,你还是不要去山下了。但是我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海哥下山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并不擅长说话在自己便不再坑声。

不远处,海哥时不时地回头冲我招招手,眼见着他在身体逐渐消失在小路上。

此时,暖阳不再,只余些柔弱惨淡的白光随风摇晃。我将吹散的些许头发卡在耳边站起身来,此时海哥俊朗的笑容一直闪现在我的脑子里,我心下莫名有些沉闷不快,便不再躺下去。

“喵,”小黑怪被我不小心扔在了地上,它有些不满地冲我叫了几声便打着哈欠走开了。

我揉揉眼睛冲它耸耸肩,都忘记怀里抱着一只正在酣睡的猫咪。

这个夜里,我在棺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老是想着海哥的笑容,一会又是赵婶奇怪的脖子。迷迷糊糊中摸到怀里一团柔软,方才沉沉入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嚎啕大哭声传来,有女子的凄厉诉说,有老太婆的哀嚎。堂屋里,灯光微弱,爷爷和爹不知道啥时候起的床,坐在板凳上悉悉索索地说着话,屋后的凄厉哭声中又夹杂着锣鼓的声音应和着。

“爹,谁在敲鼓,吵死了。”哥哥也醒了过来。

“唉,是你海哥遇水神了。”爷爷说完吧嗒吧嗒地继续抽着旱烟。

“海哥遇水神?爷爷,这就奇怪了,海哥可是我们村水性最好的男人。”哥哥的话正是我的疑问。

“话是没错,但是你可知道‘河里淹死的尽是水鸭子’阴沟里易翻船,久走夜路易碰鬼?”爹一边举例,有叹息有警醒。

“这两个月是怎么了,村里老是出事儿。爹,你怕是又要忙了。”娘披着衣服也走了出来。

“我早前说过,遇水神的事情我不参与,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啊。”爷爷吐着烟圈摇摇头。

“水神就有权利收掉海哥吗?”我不悦地说。

娘赶紧过来抱起我:“这个傻娃,你胡说啥呢?这还未满七天,会到处找替身的。”

“娘,管他什么水神,火神,海哥的命他别想白拿。”我推开娘,生气地坐了下来。

“百天,你不要命啦。”听到我忤逆水神的话,哥哥惊恐地朝外面瞅了瞅,赶紧跑过来捂住我的嘴巴。

“不愧是我老七的娃,有新时代脑子。”爹笑着说。

“孩子们,爹还要告诉你们,任何时候都要相信自己,命运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爹说完冲我们挑了挑眉。爷爷和娘都没吭声。

“唉,不过这海娃也太年轻了,媳妇才刚生下孩子没多久,她咋过日子呢。”娘轻叹道。

“天气难违,命不随人,先不管这些,天还没大亮,大家都再睡会吧,”爷爷今天倒是没骂爹,转身往里屋歇息去了。

大家心下都都有些沉闷,我也不作声地又躺回棺内,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海哥冲我笑,冲我回头的样子,还有儿时模糊记忆中他跳下救我时的焦急,为什么这样一个健朗的人就这么没了?会与我有关系吗?这是第一个除了家人,待我友好的人,却这么没了,我莫名有些难过,一旁的小黑怪也警惕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