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经世致用的儒家管理思想(3)

  • 国学管理
  • 申明
  • 4005字
  • 2015-10-27 17:50:14

———文崇一,《中国民族性》第179页,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孔子说我的理想无法实现就坐船去漂流,过世外人的生活算了,到时就让子路跟我一起去吧。子路闻言大喜,以为老师终于欣赏他的才华了。不料,孔子又说子路勇猛过人而无谋略,漂流的生活就需要这样的人。在这段带有喜剧色彩的对话里,孔子用人之长的任人观得到了充分的表达。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如果一个人足够贤能的话,就要予以破格录用,而完全不用在乎出身贵贱,这是荀子的观点。《荀子·王制》中说:“虽王公士大夫之子孙也,不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庶人,虽庶人之子孙也,积文学,正身行,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卿相士大夫。”意思是就算是王孙公子,没有能力,那就要归为普通百姓;普通百姓,只要有才有德,就要重用。

三. “修齐治平”的儒家管理模式

“权变中庸”的儒家管理模式

“权变中庸”是儒家最理想的管理模式。所谓“中”,按许慎的《说文解字》,有两层含义:一曰“内也”,即人之本性情感藏于内心中,尚未显露;二曰“正也”,即“无过无不及”,恰到好处。所谓“庸”《说文解字》释为“用”:“庸,用也。”就是选择、采取、使用的意思;《尔雅释诂》释为“常”,如“庸,常也”,亦即通常的意思。可见,所谓“中庸”就是要认识客观规律,尽可能准确地把握它、实践它。中庸之道,就是在两个对立极端之间找到彼此的连接点,在“适度合理”的原则下“中道而立”,使两个极端都不超过或达不到事物所允许的限度,而处于客观规律允许的范围内。《荀子·宥坐篇》中记载的孔子观器的故事很好地说明了“适度合理”的原则:

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孔子问于守庙者曰:“此为何器?”守庙者曰:“此盖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者,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孔子顾谓弟子曰:“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之,中而正,满而覆,虚而欹。孔子喟然而叹曰:“吁!恶有满而不覆者哉!”

陈于庙中的这种礼器是盛水的器皿,器以欹为名是因其倾斜的姿态。礼器注满则倒,空则倾斜,不多不少则正,这是许多开明君王引以为戒的座右铭,通过它时时告诫自己要戒满防覆,也就是说要在行动上把持一个“度”。

中国之名,始见《禹贡》,历圣相传,皆以中道垂教,故一言国名,而国性即以此表现。我民族能统制大宇,保世滋大,其道在此。然其弊也,习于消极妥协,不能积极进取,吏多圆滑,民多乡愿,以因循为美,以敷衍为能,政治社会,奄无生气。

———缪凤林,《中国民族性》第57页,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子路曰:“敢问持满有道乎?”孔子曰:“聪明圣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抚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此所谓挹而损之之道也。”

孔子利用其“中而正,满而覆,虚而欹”的变化,联想发挥“挹而损之”的思想方式: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要适度合理,既不能不及,也不能过之,这就是儒家的执中之道。

如何能顺利地达到此执中之道呢?孔子说要“执其两端而叩之”,不能走极端,也就是说要用权变的智慧。

“权”是指“应变的权宜”,即根据时空和态势的变化所体现出的灵活性和机动性。权变中庸即根据事物运动的客观规律和管理的普遍原理,来选择和确定适宜的管理策略和方法。

孔子认为“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即不拘常规,不法常可,随时变通,以适应时势之变。所以,孔子说“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孟子主张因势制宜,他举例说:“男女授受不亲,礼局限性。嫂溺,则授之以手着,权也。”男女授受不亲是封建礼教之原则,但在嫂子掉入水中的情况下,做小叔子的应把她救上来,因情势之异而加以权变。

儒家重视的权变之策是在“执中”的前提下进行的。儒家经权论的根本特点在于主张权不离中,“执中”是行权的前提和基础。而用权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处处合于“度”,时刻不离“中”,使之潜移默化,烂熟于心。“权变中庸”的境界,也即是决策中原则性与灵活性有机结合的境界。达到这种境界即孔子所谓的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可以说,中国人在人伦大义上,在大是大非上,多是保守内敛的,但是在日常生活的细节中,大多数中国人表现了无穷无尽的权变智慧。前者为“中”,后者为“权”,二者结合创造了独具中国特色的领导艺术。

“人皆有四端”的人性管理模式

“四端”说源于孟子,《孟子·公孙丑上》有云:“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认为一切人的本性中都有此“四端”,如果将其充分扩充,就会变成四种“常德”,即儒家强调的仁、义、礼、智。这四种常德,天生即有,一触即发,只要不受外部环境的阻碍,就会从内部自发扩展。

在孟子看来,人的本性是善的,每个人生来就有同情怜悯、羞耻憎恶、恭敬谦让和是非之心,这种心是仁、义、礼、智四种本性的表现,如同人之手足,是与生俱来的。而且此四端也正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所在,“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人去之,君子存之”(《孟子·离娄章句下》),认为人只有发展德之四端才能真正成为人。

将此“四端”的“不忍人之心”用于治理国家,就会出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的良好社会环境。因为之所以有恶人,皆为后天的社会环境影响人之“四端”所致,“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孟子·告子章句上》),丰收年岁青年子弟懒惰的多,歉收年岁青年子弟强暴的多,这并不是人天生的才质有这样的不同,而是由于外在的因素影响了他的心性才变得这样的。

西方人应向东方文化学习之第三点,是一种温润而恻隐或悲悯之情。西方人之忠于理想,对社会服务之精神与对人之热情与爱,都恒为东方人所不及,这是至可宝贵的。但是人对人之最高感情,不只是热情与爱。中国所谓仁人之“事亲如事天”、“使民如承大祭”,即无尽之敬。对人若须有真实之敬,则必须对人有直接的、绝对的、无条件的、真视“人之自为一目的”的敬。若有此敬,则人对人之爱,皆通过礼而表现之,于是爱中之热情,皆向内收敛,而成温恭温润之德。而人对人最深的爱,则化为一仁者恻隐之情。

———牟宗三,《中国民族性》第163页,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可见,依循着人之本性,统治者应该采用“人皆有四端”的人性化管理模式,这种管理模式由于符合被统治者的本性,就会促使组织内个体的“四端”得以发生,发展,以此来支配个体行为的向善性,进而支配着由个体组成的组织行为的向善性。如此,人的这种本性就可以在组织中形成一种良性循环,乃至在人类生活中形成良性的状态。这就是儒家“人皆有四端”的人性化管理模式。基于此“四端”的人性化管理就是以“德治”为目的的“仁政”。

“德治”“仁政”的管理方法

对于政治与道德二者,儒家一向持的是道德至上说。在儒家看来,道德才是中心,而政治只是道德的延伸与外化。《论语·为政》中说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所以,若要治国安邦就要以德治国。

以德治国的口号突出了道德在治国上的主导作用,将其现实化,就是施仁政。以德治国的“仁政”基础是“人性本善”,所以人人皆可为尧舜。它承认人人都有向善的本性,只要权力主体将心比心,以心换心,用真心、诚心对待权力客体,诱发客体固有的善质,创造促使客体向善的条件,那么就能感化权力客体,使客体做出善的行为。

《孔子家语》中对孔子十二高徒之一,宓子贱做单父宰时的施政之方的描述可以视为仁政的最高境界。

宓子贱,名不齐,鲁国人。《孔子家语》中记载他为官期间“弹琴,身不下堂”,生活极其悠闲畅意。

在他做单父(今山东单县)宰的第三年,老师孔子派巫马期去单父观政。巫马期到单父后,看到一个渔夫把打到的鱼一条条全放掉了,很是奇怪,就问渔夫:“你的目的就是打鱼,干吗把鱼全放了?”渔夫回答说:“大鱼叫,我们县宰喜欢它,我不忍心吃;小鱼叫,我们县宰希望它继续生长,我也不忍心吃它。我刚好打了这一大一小,所以把它们放了。”

巫马期归来对孔子说:“宓子贱真是有德行啊!老百姓约束自己的行为,就好像有严刑在旁。而我治理单父时,每天天没大亮,星星还没消失就出去了,一直忙到夜里繁星密布才疲惫不堪地返回公堂。为了工作,我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大小事情无不亲自处理,好不容易才将单父治理好。请问老师,宓子贱是怎样达到这种程度的?”孔子说:“我曾经对宓子贱说‘诚于此者刑于彼’,看来,宓子贱把这个道理运用到管理单父上了。”

正如《孔子家语》所言,宓子贱的施政方针是“躬敦厚,明亲亲,尚笃敬,施至仁,加恳诚,致忠信”,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以道德的完美来感化他人,以情感交流为基础的非威慑力量使他人从内心顺应这种道德感化,从而达到政治的清明、和谐。

无疑,宓子贱是将儒学原理推行于实践中的实践家。他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以致“百姓不忍欺”,这应该就是孟子所谓的“仁者无敌”吧!

总之,儒家的“德治”、“仁政”以仁心基础,以保民为运行宗旨,以与民同乐为权力行使目的,强调以德教教民、以德政治民,最终达到“大公”、“大同”的世界。在“德治”、“仁政”的世界里,一种源于自然的、无条件的对善与崇高的趋向,破除了功利,排除了一切陋习,使治理社会变成一件简单的事情,使所有复杂的权力结构与微妙的利益分配都变得微不足道……

中国是一个泛道德主义的社会,任何行动或言论都很容易受到道德价值的牵制,而不用理性去解决问题。

道德价值发展到后期所谓“四维八德”,实际在孔子时代已经提出来了,孔子以仁为纲领,后期却把仁与其他德目摆在同等地位,这一差别使传统中国社会的道德标准变得非常散漫。道德规范本来是用以约束人的行为,规范太多,就使人的行为处处受到约束,而显得呆板了。

———文崇一,《中国民族性》第181页,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