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行气
行气亦称贯气,通俗地讲,行气就是点画与点画、字与字、字与行,以及行与行之间的相互呼应的一致性关系,是点线形状及其组合方式所形成的一种运动性的时间流向。这种关系是协调和谐的,如果字字支离不贯通,或者字行碰撞扭曲,则乱如散沙,行气全无。这种流向是顺畅有序的,正如时间不可倒转一样,如果中间出现断裂或无序变向,行气就被破坏了。
图3-1 草书“落叶下长安”两种写法比较
评点:
这两行字内容相同,书体也相同,都是草书。但是,由于牵连映带的运行方向不同,效果就完全不一样。左侧“落”、 “长”、 “安”等字的末笔,勾连的方向和角度全都不是奔向下一字,而是毫无道理地向左或左上方扫过去,造成行气的三次断裂,章法之势就被破坏了。右侧字则符合章法要求,行气贯通。
单字点画与点画之间要相互顾盼、呼应,字际之间要相互映带、承上启下,行首与行尾要逐势瞻顾、血脉相连,下行与上行要相互照应、朝揖顾盼。总之,字与字、行与行之间要递相映带,相互呼应,才能气脉相通,和谐一致,整幅作品才能意气相聚,精神挽结,给人以笔势流畅、气息贯注、神完气足之感。写到这里,我们可以进一步体悟到书法之所谓行气,就是从开篇第一字的第一笔到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所反映出的是一种来不可止、去不遏的“时间流程”。
图3-2 怀素《论书帖》首行(左)、王羲之《袁生帖》局部(右)
评点:
左图为怀素《论书帖》首行,开篇即呈流动之势,虽多字相连,但字字成章,不离法度。或连中有断,或似断还连,或上一字的末笔映带而成下一字的借画,可谓挥洒自如,行气贯通,精美绝伦。
右图为王羲之《袁生帖》局部,此帖共两行半二十五个字,这是头两行。首字稳当,从第二字开始跌宕起伏,或大或小、或长或短,亦正亦欹、亦方亦圆。两行只有“至都”二字连笔,却字字笔断意连。笔过气生,是音乐化了的黑白空间。
自古以来,书法家和书法家理论家对行气多有精辟的论述。
蒋和《书法正宗》云: “一字八面流通为内气,一篇章法照应为外气,内气言笔画疏密肥瘦,若平板散涣,何气之有?外气言一篇虚实,疏密管束,接上递下,错综映带,第一字不可移置第二字,第二行不可移置第一行。结体在字内,章法在字外,真行虽别,章法相通。”他又说: “行草纵横奇宕,变化错综,要紧处全在收束。收束得好,全在末笔。明于结体,则点画妥贴,精于收束,则气足神完。” (见成都古籍书店《书学格言》第57页。)
明代解缙《春雨杂述论学书法》云: “上字之于下字,左行之于右行,横斜疏密,各有攸当,上下连延,左右顾瞩,八面四方,有如布阵,纷纷纭纭,斗乱而不乱,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破。”
可见,行气是保证章法自然有生气的必然要术。不仅通篇要贯气,一字之内和笔画之间也要贯气。行气生,则字散而神不散;行气无,则板滞、支离,没有生机。
怎样才能使全篇行气贯通而达到出神人化的境界呢?最要紧的是把握好四个原则。
(一)运笔贵在“才按便提,才提便按”
沈尹默先生在《书法论》一文中说: “前人往往说行笔,这个 ‘行’ 字用来形容笔毫的动作是很妙的,笔毫在点画中移动,好比人在路上行走一样:人行路时,两脚必然一起一落。笔毫在点画中移动,也得一起一落才行。”这个“起”和“落”,就是笔锋的“提”和“按”。 “提”和“按”必须随时随处结合着,才按便提,才提便按。提笔不宜太高,沈尹默先生还说: “提笔不必过高,过高了徒然多费气力,于用笔不会增加多少好处,或许因吃力而反有坏处。”这是沈老先生悟出的中锋运笔的诀窍。其实,这也是贯气的诀窍。按照这个方法去创作,提笔时稍离纸面,使笔意还在纸上“行”,才能体现贯气,才能产生一种生命的节律。
(二)每行贵在“字守中线,不失重心”
要使笔墨始终在一条无形的中垂线上相对摆动。这样,字与字的呼应才能上有纵的穿插,下有横的承接,任你如何斜翻回转,也不会失去重心。
(三)运笔时,起、行、收贵在“连贯一致”
怎样才能做到运笔连贯呢?关键在于熟练而准确地把握字构和笔画,这样,运笔时才能理直气壮,酣畅连贯。梁同书《频罗庵论书》云: “写字要有气,气须从熟得来。有气则自有势,大小长短,高下欹整,随笔所至,自然贯注,成一片段,却著不得丝毫摆布,熟后自知。”
(四)收笔与起笔要注意互相映带,行与行要贯气
行距不可忽紧忽松,头行行首要自然,末行行尾要收得住,收到恰到好处。一般地说,末行挤满了不好,上吊一两个字也不可取。
要恰到好处地练好行气并非易事,这是个厚积薄发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