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天使和魔鬼的完美结合”,有条短信这样评价我。
我发誓,在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当中,我认为自己是一个比较正直、比较正能量的男人,称不上天使,但肯定不是魔鬼。
不过,什么天使、魔鬼,这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吗?我熟知的组合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
可是,一个我曾最爱的女人居然把这个词套在我身上。
我,顾凯,堂堂的大男人,中国南方林邑市有一定级别和身份的实力派人物,形象气质俱佳,常常被人说成是“男女老少通杀”,面对一个涉嫌混淆性别的评价,我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发来短信的这个女人名叫樊影,是广州一家图书公司的文学编辑,“秀外慧中”四个字,就是对她最好的概括。
“凯,我爱你,因为你有天使的好心肠和魔鬼的坏习气。你对我情深义重,与你妻子也恩爱有加,可是你却同时背叛了我们,甚至你还有其他的女人。我知道人性本来就是善恶交织,没有绝对完美的人。我爱你,恰恰因为你是天使和魔鬼的完美结合。”这就是那条短信的全部内容。
当时我心跳加速,却无话可说,一声叹息,只回了两个字:“胡说。”
曾经有两年时间,樊影是我的心头至爱,我对她的感情甚至一度超过了我的妻子杜红雨。
没错,樊影是我的情人,说得更准确些,正如她感觉到的那样,是我的情人之一。
我愿意在这里袒露我的人生故事,包括最阴暗、最隐私的部分。当然,仅仅是在这里。在一本小说里我是安全的,因为在现实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我究竟是谁。
都在指责男人花心,这实在有些冤枉。其实男人也很重感情,不管他和多少人纠缠,他心底最爱的人只有一个。当然,最爱能够最爱多久,不是男人一个人说了算,也取决于那个最爱之人的魅力和实力,或者,还要加上,是否会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别忙着鄙视我或者谴责我,我敢打赌,如果换作你是我,我是说,如果你拥有我的一切,实力、智商、环境、遭遇、形象气质等所有的优点和缺点,你不见得会表现的比我更好。你不信,那么要不要真的赌一把?
对于拥有情人,内心深处,我并不扬扬得意,但也不觉得有多么羞耻。如果有一种仪器,可以准确无误地读出人的心思,我敢说,在目前这个时代,一百个真正成功的男人当中,至少会有九十五个男人有情人,不,也许有九十九个。我真敢这么说。
关于花心,记得在网上看到过一位男性心理专家写的文章,专门谈论男人花心,他说:“所谓‘十个男人九个花,还有一个身体差’,这话其实不对,事实上,身体差的男人,也还是花,因为这是由遗传基因决定的。当然,即使花心是男人的天性,毕竟我们还有社会性,如果我们仅仅是花心,但是如果能够成功地规范好自己的行为,我们依然是好男人。”
看看,这可是中国非常著名的、被主流社会认同、经常出现在CCTV屏幕上的专家说的,他的名字我就不点了。
我承认在私底下,我没能按照社会的要求以及妻子的要求来规范自己的行为,请注意,我说的是私底下;然而从表面看来,在许多人眼里,我是一个极其出色的男人。这世界上很少有彻底的正人君子,每个人内心既住着天使,也有魔鬼光顾。只有道德水准极高的人,才会一直让天使主宰自己的一切。
由于樊影在外地,我和她之间的联系被发现的概率很低。我的妻子——以精明、敏感著称的美女律师杜红雨——从头到尾都没有觉察。呃,至少我认为她没有觉察。
到今天,我对樊影曾经有过的狂热迷恋已经逐渐降温,但平心而论,我心中对她依然有爱意,也许这种爱意会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我生命的尽头,因为,樊影是唯一凭智商和灵气而非青春美貌吸引我的女人。
肉体易衰老,而灵魂可以一直年轻;如果你爱上的仅仅是一具肉体,这样的爱是容易令人厌倦的;但如果只爱一个人的心灵,怎么说呢,这样的爱没有人间烟火,一样容易消逝;只有当你爱一个人的肉体加灵魂,这份爱才更容易长存。我并非不懂这些道理。樊影动不动就说我是感官动物,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樊影时的情景,那次我去广州出差,朋友请我吃饭,她刚好坐在我身边。在第一印象中,她是一个长相甜美却面容憔悴、神情里有淡淡忧伤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满腹的柔情都被唤醒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跃跃欲试,让我想要去呵护她。是的,呵护。
保护弱者,很多时候是我的行为准则。不是为自己辩护,内心深处,我确实是非常善良的人。此外,之所以关注樊影,应该还有另一个因素,也许一个人在旅途中,内心会特别期待一场艳遇——一个忧郁的年轻女人无疑是艳遇的好对象。
我在林邑每天都忙得一塌糊涂,我们这个机构需要对口管理的单位多达两百多家;尽管我把不少任务分派给我的副手以及其他人去做,每天还是有无数事情会上报到我这里,让我忙得团团转,而去外地出差对我来说反倒成了一种放松。
樊影说不上特别漂亮,也就中人以上之姿。但是她的气质非常好,后来我分析,她的气质大约是被那些唐风宋韵、欧美典籍陶冶出来的。她的谈吐非常文雅,观点独到而深刻,这样一个又忧郁又优雅的女人,让我对她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听说我来自林邑,她接口说她有个非常要好的女朋友也在林邑。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共同话题。她说如果以后她去看望林邑的女友,一定给我打电话。我将樊影这些话视为一种含蓄的勾引,不不,还是说好听一点,应该算是一种迎合。我情不自禁地开始关心她,替她挡了好几杯酒,不动声色地给她递餐巾纸。她转头认真看我一眼,对我嫣然一笑,脸上的忧伤烟消云散,一下子变得春光明媚起来。
在成熟的男人和女人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就能够说明一切,彼此会在瞬间心领神会,不需要像小青年一样大玩特玩猫和老鼠的游戏。
散场的时候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后来她告诉我,那段时间,她事业失利、家庭失和,是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她说我的眼神,她一看就懂了,知道我喜欢她;她还说我就是她想要的那种男人,令她一见倾心。我反问她,想要的是哪种男人?她说,就是那种她看着喜欢,并有一定实力,还比较靠谱、比较重感情的男人。
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相对靠谱、重感情的人。把女人当玩物的男人,我见多了。当然,把别人当玩物,自己肯定也不是什么东西。
总之,我和樊影算是一见钟情。
此后我们一直短信联系。读她的短信是种享受,她的语言文采斐然,随便说什么都能深入人心。有时候她会跟我分享哲学家们关于爱情的言论,比如:“真正的爱情是灵魂与灵魂的相遇,肉体的亲昵仅是它的结果。”比如:“一万次艳遇也比不上一场深刻的爱情。”那时候她只跟我吃吃饭、喝喝茶、散散步,拒绝之后又于心不忍,于是发给我这样的内容。
她发这样的短信,是在我们第三次见面之后。那时我蓄意想把她请到床上去,当然我会用非常含蓄的字眼儿,比如:“你应该累了吧?要不到我房间里去坐坐?”但是她非常干脆地拒绝,一般用三个字:“这次不。”
这三个字,由她说出来,太意味深长了。首先,她的语气非常坚定,不容置疑;然后,她留有余地,还有想象空间,只是这次不,也许下次就可以。
这情形让我感觉如同在漫步山岭的途中遇到一只健壮而狡猾的野兔,它见了人扭头就跑,但跑几步,又停下来转头打量来人。去追吧,估计一下子追不上;放弃吧,又觉得实在可惜。总之,我被她吊足了胃口。
我疑心我的灵魂就是被她的短信抓住的。反正,除了每天数次短信联系,我还特意制造机会去广州,每次都打她电话,很诚心地请她吃饭,并且送一些她会欣然接受的小礼物。比如说我们家乡的土特产,比如说非常精致的钱包。我知道刚开始就送她贵重的礼物是不妥当的,会显得我这个人特别心急,目的性太强。
直到第六次见面,我们顺理成章地上了床。那天她的表情非常迷离,说不清楚是欢喜还是惆怅,让我想到迷途的羔羊这类词,对她更加心生爱怜。
真正让我迷上她的,是我和她在床上的感觉。她是一个非常滋润的女人,说得露骨和粗鄙些,就是水多。她的身体和心灵都是如此。所谓心灵,就是柔情似水。
我一直以为,年届不惑的男人,工作压力大,人疲惫,对性的兴趣实在是有限,然而跟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重返青春,我甚至有一次厚颜地给她发短信说:“宝贝,你让我重新变成一个猛男。”
在她面前,我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并不是这个女人有多么精于床上之道,事实上,她的表现是有些笨拙的,但她点燃的是我的灵魂,这个三十来岁比我小七八岁的女人,让我重新体会到热恋的感觉。
每次跟她上床,我都可以大战两三个回合。酣战过后,我常常会凝视她那张既不青春也不衰老却让我钟爱的脸,正如她又痛切又深情地凝望我一样。
她说我唤醒了她,是迄今为止唯一和她相爱的男人。以前的人,不是她不爱别人,就是别人不爱她,她和丈夫的感情也不亲密。她还说她以前基本上是一个性冷淡,是我让她变得喜欢床上运动。
在我眼里,她是个矛盾的女人,即所谓的“放荡的贞女”——过于放荡的女人和过于强调贞洁的女人都不够有魅力,唯有又放荡又不失贞洁的女人,才有致命的诱惑。
她说她已经对我上瘾,每天不联系我就会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我们基本每天都有电话或者短信,偶尔,她也会特意来林邑看我。她有时候故意不声不响地来,想要给我惊喜。
问题在于,她这样的做法,带给我的是“惊”多于“喜”。
真的,有一次,她让我无比震惊。
Two
因为在我的生命里,除了杜红雨,除了樊影,还有别的女人。
最近的一段艳遇有些特别,这个名叫林虹的女人,是在我生病时照顾过我的护士,非常用心、贴心,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她动了心,而且很上心。
我很奇怪樊影在外地,居然对此也能感觉到,这真是一个近乎“巫性”的女人。
她处理信息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在樊影面前,那一次我表现得非常狼狈,而她却是洞穿一切的女版福尔摩斯。
那天下午两点,她突然发短信说:“不速之客,是否欢迎?”
她告诉我,她暂时住在林邑一位朋友的家里。我立刻有眩晕的感觉,因为她的突然到来打乱了我的行动计划。
我考虑了好几分钟,我在当天本来是不方便见她的,可是,我又不能不见她,她远道而来,只要我还在意她,就没理由不在当天见她。于是,我给她回短信说,争取晚上见面。
三点多,我再给她短信,说晚上在“山舞银蛇”大酒店见面,时间待定。
四点多,我又短信:“晚上八点,山舞银蛇508见。”
这几条短信,她都只回了一个字:“好。”
六点二十,我发短信说:“我到房间了,能快点过来吗?”
她回短信问:“这么早就吃过饭了?”
我回复她:“没。”
她又发来短信说:“你先吃饭,我在朋友家晚餐后就过来。”过了几分钟,她又发来短信:“要不,我过来陪你吃饭?”
我回她:“宾馆有方便面。我有些累,不想去外面。”
她说:“那我吃了饭马上过来,这里就要开餐了,我好饿呢,不吃饭不行。”
她特意在短信上加了个俏皮的鬼脸。饿,这个字意味深长,应该是一语双关。
七点半,当她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我们像平常一样,聊不了几句,我就催着她淋浴,上床。
不过这一次,我在床上只待了半个小时左右就翻身起来,穿好衣服在房间里坐着陪她,而不是像平常那样,拥着她休息,准备下一轮奋战。
她沉默,用探寻的目光望着我。我假装看电视,顾左右而言他。
她突然从床上欠起身子,一把抱住我,抱得紧紧的,深深地把头埋在我怀里。
我马上觉得有什么不对,用了点力才捧起她的脸——因为她明显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我吃惊地发现她泪流满面,她哽咽着说:“你不爱我了。”
我替她拭泪,爱怜地说:“傻瓜,别胡思乱想,我只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特别累。”
她说:“你可以叫我傻瓜,但别真把我当傻瓜。”
我笑笑,不说话。
她的手指在我胸口画来画去,幽怨地说:“为什么你不用心爱我?为什么你要爱那么多人?为什么你要把自己的心分成许多许多片?我住在哪一块碎片里?碎片很锋利,会伤人呢!”
我轻轻吻吻她,还是不说话。
她似乎想了想,才下决心说:“如果我没猜错,等下你要去天合宾馆的贵宾楼见另一个女人。”
她的话刚出口,我触电般弹起来,去拿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这个动作完全出自本能,想都没想我就跳了起来,而且我自己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
她也吃了一惊,而后得意地一笑,幽幽说:“我没看你的手机,但是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你的手机给我,让我证实我的猜测和分析。”
她只是说说,然后哀怨地望着我,并没有真要看我手机的意思。我目瞪口呆地盯着她,沉默不语。
这个女人,是不是妖怪变的?
她猜对了一切。只不过,要把时间顺序颠倒一下,我一个多小时以前刚从天合宾馆贵宾楼过来,刚从林虹身边离开。
因为我事先不知道樊影会在这一天来林邑,而我跟林虹有约在先,我们提前预约了一周,不方便取消和林虹的约会,只好硬着头皮两个都见。当然,这个真相,打死我我也不会对樊影坦白。
她继续说:“你想知道我的判断依据吗?”
我假装坏笑着答:“说说看。”
我对她的推理过程好奇到了极点,但我又要掩饰我的好奇,所以只能假装坏笑。据说相由心生,坏笑装多了,看起来可能就真的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了,以后我要尽量不使用这些负面表情。
Three
樊影说:“真正聪明的女人虽然能够看破一切,却什么也不会说。可我忍不住要说出来,因为我是一个蠢女人。好,言归正传,第一点,你今天的表现跟平常太不一样了。”
我猜她指的是我刚才在床上的表现,于是,不置可否道:“继续。”
她说:“我修正一下刚才的判断,可能你是刚刚从天合宾馆另一个女人身边过来。”
我大骇,她居然连顺序都自己纠正过来,完全猜对了!我只是盯着她,什么也不说。
她也研究地看着我,而后继续说:“因为,除了刚才说的你的表现不正常之外,第二点是,这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有问题。先说时间,这个点,本该是吃饭的时间,要么你会在外面应酬,要么你会在家里吃过饭再来;在这两种情况中你都不会现在到宾馆,而你却跑过来吃方便面,我有理由推测你是从一种非常特殊的场合脱身,比如,你从另一个女人身边过来。很可能你跟她说的借口是,家里有重要客人,你要回家陪客吃饭,或者单位有应酬。至于地点,以前几次,我们都是在天合宾馆的贵宾楼见面,今天你之所以改地方,可能是因为我们在那边见面不方便。为什么会不方便呢?这里面的想象空间非常有限,我很容易就猜到你是和别的女人在那边开了房。你看,时间、地点都有问题,而且我的推测正好可以自圆其说。”
听了她这段推理,我在心里为她的聪慧拍案叫绝,但我面不改色,问道:“还有吗?”
她说:“还有,这恰恰是最重要的一点。第三点,当我说出你等下要去天合宾馆贵宾楼见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大惊失色,立刻去拿手机,因为你本能地认为是手机泄露了你的秘密。确实,你跟别的女人联系,只能依靠你的手机。而且,可能是以短信为主,因为你身边大部分时候都有别人,通话不方便。”
我望着她,勉强给自己的脸戴上一个微笑的面具,却沉默不语。这个女人,她切中了要害。我简直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对她的厌恶之意,但我仍然什么也不说。
她略带得意地说:“我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本福尔摩斯探案的书,他为了探查一个女人把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藏在哪里,故意制造火灾假象,然后暗中观察那个女人的行动。果然,如福尔摩斯所料,当外面一片喧哗大叫起火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女人立刻去打开一个地方看了看,福尔摩斯于是确信那样东西是藏在她打开看的地方,想等她离开再派人去偷走那样东西。只不过,那个女人的智商不比福尔摩斯低,福尔摩斯派去的人只偷到一封写给这位老牌侦探的信。因为当这个女人知道并没有起火,只是一场虚惊的时候,就猜到这是福尔摩斯故意为之,是想诱导她泄露秘密,于是她悄悄把那样东西转移了,反而给福尔摩斯留了一封信,后来那个女人成了福尔摩斯最尊重的女人。”
这个故事,说实话,我没听过。
樊影笑笑,仿佛她就是故事里的女人,而后继续说:“这个女人遵循的原理是,人在慌乱的时候,本能之下做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他们会第一时间去关注自己最关心的事物。你自己注意到了吗?刚才我一说出等下你要去天合宾馆的贵宾楼见另一个女人,你立刻跳起来去拿你的手机,这就是你最真实的反应。这个动作说明,我说的话是对的,切中了你的要害,你很清楚你的手机记录了相关信息,你甚至以为我偷看了你的手机。”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我盯着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个妖魔般的女人!
她什么都没看见,却知道了一切。不,应该不能说她知道一切,她只是猜测,起码她不可能知道我具体跟哪个女人在一起。
我觉得我的血液在冷却。一个女人,太聪明了,会让人觉得恐怖。
对于她的推测,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用温柔的口吻说:“神经,别胡思乱想,别把自己假想的事情当成是事实。”
她再次投入我的怀抱,喃喃自语:“我看穿了你,我知道你所有的优点和弱点。你的优点,不用我说,一定有太多的人告诉过你。你的弱点是,你喜欢女人,心肠又软,你无法拒绝靠近你的女人。也就是说,你太坏,又太善良。你看,我知道这一切,还是无法克制地爱你。”
她说完吻住我的脸,她的泪水同时沾在我的脸上,先是热的,而后慢慢变凉,让我心惊。
她的嘴唇那么柔软而且芬芳,我的血液蓦然从冰点上升到沸点,开始狂热地回吻她。这是一个让我又爱又恨,又喜欢又惧怕的女人,和她斗智斗勇,其乐无穷。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会痴痴爱她整整两年,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很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下她,她跟我是同一个能量等级的异性——从智商到身体,她都跟我在同一个等级。她的智商甚至高过杜红雨;至于身体,相信我,有的人,真的是为另一个人量身定做的。
前阵子我生病的时候,樊影也来林邑悄悄到病房探望过我。那一次我们什么也没做,但是她唤醒了我心底最深藏的爱意。她是一个情深义重的女人,遇到她,是我的福气。
直到护理我的女护士林虹闯进我生命的时候,樊影才稍稍被边缘化了,我耗在樊影身上的时间、精力相对减少了些。毕竟人的精力有限,我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毕竟她在外地,而林虹在我身边,确实是鞭长莫及,但我仍是爱她的。她经常在短信里抱怨我不再关心她,不过她并不愿意离开我,因为我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靠近她的,她已经把我深深刻在她的心底。有句话这样说:“因为认定,所以自困。”女人是蚕,把丝吐尽之后,还会结茧缚住自己,只有少数能够破茧而出。
林虹之所以能够俘获我,也是因为她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正如我是在樊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一样。
心理学家告诉我们,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需要情感的关怀,爱情的滋养。
千万别把我归入“坏”的行列,如果离开《她的王》这本书,哪天你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我,我猜你多半会非常欣赏我。
不止一次,我深刻地自我反思:顾凯,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Four
我游戏感情吗?肯定不是这样,恰恰相反,我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
我不负责任吗?好像并非如此。应该说,相比之下,我很有责任心。对工作,对家庭,对自己,对家人,对同事,我自认为算得上仁至义尽。
我的妻子杜红雨也是爱我的,那样一个功成名就的美女律师深深爱着我,我没理由妄自菲薄。
我模糊记得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女人犯了通奸罪,众人要用石头砸死她,上帝说:“如果你们谁认为自己是没有一丝一毫罪过的,就可以用石头砸她。”结果每个人低头想一想,都丢下石头,默默离开了。
人性啊,人心啊,都是非常复杂、具有多样性的,如同这世上的物种,不能简单地以好坏来区分。你能说巍巍高山是好的,而一条蛇是不好的吗?你能说牡丹花是好的,而一株小小的狗尾草是不好的吗?
我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非常单纯、非常美好的男人和女人,比如我的妻侄女杜子归和她的未婚夫韩斌,我打赌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现实版的凤毛麟角的金童玉女,美好得让人不敢相信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尽管如此,我相信他们生命中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角落,所以我并不那么羡慕他们,而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绕开的命运。
我不认为我是个道貌岸然的坏人。我一直觉得,感情、性这些事,其实是自己的私事。正如樊影所说,我这人心软,不忍心拒绝那些主动靠近我的优秀女人;偶尔,我也会主动接近我欣赏的女人。于是,那些怦然心动的时刻、真心的爱或者偶尔的风流韵事,很容易在我身上发生。难道,因此就能认定我是坏人?
我原来并非如此,起初,我是个标准的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非常正经,是个工作狂,也热爱家庭。
我的第一次出轨经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说起来很丢人,对象是KTV包房里的一个小姐。那个小姐形象甜美清纯,长得像某某甜歌星。她陪我唱了好几支歌,然后贴到我的耳边悄悄说,她很喜欢我,希望跟我有更多接触,要我等下把她带到宾馆里去。这样的挑逗让我热血沸腾。那段时间杜红雨正怀孕,我们很少过夫妻生活,而我又是个精力充沛的男人。那天晚上,乘着酒兴,我真的到宾馆开了间房。其实我心里是充满恐慌的,想着这样做会不会被杜红雨察觉?会不会被别人发现?还有,会不会染上性病?
我忐忑不安地完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出轨,第一次感受到了有别于杜红雨的不同女人的滋味,也第一时间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小姐。当然,后来谁也没有发现这件事。
此后,出于安全考虑,我绝不再跟小姐乱来,但是如果遇到漂亮的女孩儿向我传达信息,在确信这个女孩儿是真心喜欢我,且人品和性情都不错,不会给我带来麻烦之后,我常常会半推半就,甚至主动出击,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假装一本正经。我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婚外情人是我的女下属,后来她跟老公一起调到外地,我们才断了往来。
有一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心里有鬼,于是连眼镜都配了副茶色镜片的,我怕别人看透我纠结的内心和躲闪的眼神。
我曾经揣想,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坏人?应该不是。我对工作尽职尽责,对朋友尽心尽力,也用心呵护我的家庭。不,这样的男人,没有理由说我是坏人。
用好人或者坏人这种粗浅的标准来判断如此丰富复杂的人类,是不是太幼稚、太苍白了?
还有,性,其实应该是一件非常私人化的事情,为什么要把它弄得过于神秘?为什么非要上纲上线地把它当成评判一个人道德品行的标准?为什么要把本能的、单纯的性和“责任”、“道德”这些事情直接等同起来?你们可以鄙视我,但内心深处,我就是这么想的。当然,在公开场合,我不可能这么说。
杜红雨也好,樊影也好,林虹也好,假如她们其中的哪个无意中发现了我的隐私,如果她们爱我,就必须全盘接受我。当然,我也会尽可能照顾她们的情绪,不让她们发现我的阴影面,好好爱她们。不然,如果她们不肯接受,非常遗憾,我可能宁愿她们离开我。
话虽如此,如果她们当中的哪一个真的离开我,也许我会很痛苦。不过,我这个人有着强大的自我控制能力,即使痛苦,这痛苦也持续不了几分钟,因为我非常善于转移我自己的注意力。
偶尔我也会逼问自己:“顾凯,你的私生活是不是真的有些堕落?”然而,马上会有另外一个声音自我辩解:“可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一定要时时刻刻压抑自己的愿望吗?”
我当然知道我“应该”怎么去做,可是,我更清楚我自己“想要”怎么去做。
不过说实话,如果能够控制好,对女人,最好不要产生太深的感情,也不要让婚姻外的女人对你产生太深的感情,否则特别累人,特别烦人。除非那个女人非常好,好到你自己心甘情愿地累,无怨无悔地烦;除非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无法放下她,那就只能听天由命。这是真话,信不信由你。
对大多数人来说,感情是一把火,真要玩起火来,你不知道它是否会失控,最终会烧成什么样子。
林虹最近就有些失控。她动不动就发火,还对我纠缠不休,连杜红雨都有所警觉了,说话常常意味深长,一语双关,什么“人性很贱,有的人,你对他好,他就是不领情,不如不把他当人看”,什么“野花可能香,更可能有毒,把人毒死”……我后来才知道林虹容易发脾气的真正原因。
总之,如此内外夹击,我烦得要命,有时候不想理她们,不想理会任何一个,常常干脆把自己灌醉,醉了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一到家就倒头大睡。
如此酩酊大醉,看似省心,却会泄露一些秘密,会有一些事情不在我意识的控制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