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华夏粤省境内一处不知名的小山村,密林深处,一个身着粗布长衫的青年男子正在缓缓地打拳。
如今已经是21世纪,青年人打拳本来就很奇怪,更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所在。
但是那青年人下盘沉稳,上身轻灵,打的拳也仅仅和市井中流传的太极拳八卦掌有三分形似,如果有武术名家在此,一定能看出此人招式虽缓,拳势已成,在华夏古武上应当很是下了几分功夫,如今已经站在所谓“暗劲”的门口,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称一声小成了。
童海打了一套家传的拳法,立在原地调理气息,这时他刚刚调动了全身气血正是耳聪目明,神完气足,忽然听到林子里刷刷地响起衣襟掠过树叶的声音,童海听出此人轻功不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一道身着黑衣的瘦削身影似在赶路,那黑衣人在童海看他的一瞬间已经感受到他的目光,当下想也不想就冲了过来。
童海正待张口问话,黑衣人便一记冲拳直取他内关大穴,童海见来人出手狠毒,当即抢前一步,挥掌迎上,黑衣人已然不及变招,这下拳掌相交,两人都吃了一惊。
黑衣人急于和家族之人会合,不想在林中遇到童海,他只当此人不会武艺,本欲三两下打发了权当灭口,没想到童海这一下抢攻十分果断,手上劲力丝毫不弱。
而童海则是心头暗暗叫苦,这一掌自己已经出了十成力道,而自己又处于巅峰状态,他本来自信天下间年轻一辈能接下自己这样一掌的也不过一手之数,没想到随便从林子里钻出一人功夫就这般扎手,手上更有一股古怪至极的力量让自己掌中灼热无比,一招之间虽然未处下风他自问也将会遭遇苦战。
黑衣人却不这样想,他这一拳虽然存了杀人之心,却也只用了五成力道,而自己还有家传的秘术未用,心下自忖二十招之内就能将童海制服,如此想来,嘴边不自觉露出一抹轻蔑的微笑。
童海见此人过招之时如此轻视自己,不由怒极,当下撤身回掌,再出一拳,这一拳含怒而发,童海全身气血涌动,出拳时仿佛穿透了一层屏障。
黑衣人表面浑不在意,手下可不含糊,自拟一掌招架,回身再行抢攻,此刻又是拳掌相交,拳掌却各自换了主人,黑衣人却发现这一拳仿佛全不吃劲,软绵绵的,心中一惊,正待再攻,拳上一股劲力却透拳而出,这股劲力极其毒辣,黑衣人一声闷哼,已经吃了暗亏,身上黄光一闪,正待猱身而上,却听得林中口哨声,三长一短,听来十分烦躁,黑衣人当下不敢耽误,恨恨地瞪了童海一眼,转身掠去。
反观童海,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见黑衣人撤走,暗暗松了口气,缓缓坐在地上调息,已自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在临敌之际已经突破到了暗劲境界,却也因此耗尽体力,若是黑衣人没被叫走,恐怕自己今日难逃一劫。
童海正自调息,忽然听得林中“蔌蔌”几声,他当下心中大惊,他此刻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此刻哪怕是个持刀的半大孩子也能结果了他,这密林偏僻,一向少有人行走,此刻不是黑衣人去而复返就是其同党过来收拾残局。
童海心知自己绝无幸理,当下挣扎便要站起,却不知他刚刚突破,境界不稳,这一下气血上涌,几同自废武功。
童海情知自己这次十分凶险,但是此刻将武功与性命相较,童海还是缓缓起身,正当他要站起身来的时候,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头,这一搭看似轻缓,手上力量却如同帝王的旨意般不容置疑,一下便把童海按得坐在地上。
童海正待反抗,忽听得那手的主人说道:“不要乱动,屏蔽五感,调理气息,我来护法。”
童海听得那人言语不由得心下一安,当下依他所言运转内息,那人手上更传来一股与自己同宗同源的力量,协助自己的内息运转。
却见来人乃一七旬老汉,穿着与童海一般的粗布衣衫,就如同普通的农村老叟一般无二,只不过满面红光,声音洪亮,面容倒和童海有八分相似。
此人便是童海的祖父唐镇江,童海父母早亡,乃是唐镇江将其抚养成人。
这日唐镇江正在侍弄桃园,忽然心头肉跳,担心孙子遇险,当下上山来找,赶来正看见黑衣人与童海第一次拳掌相对,他的武功相较二人又不知高出多少,是以二人皆未发现他。
当时情况紧急,唐镇江几要出手将黑衣人毙于掌下,只不过他心知这是童海一生首次遇敌,最好还是他自己挺过去,这对于他武道此后进境也有极大影响。此后童海遇敌时血战到底,一往无前的性格,与这次对敌经历不无关系。
待看到二人第二招交手,唐镇江心道这下大大不妙,他如此眼力怎看不出童海这一临阵突破极耗心血,马上就要露出马脚,只怕再不出手便来不及了。
正待发作之时,那口哨声响将黑衣人叫走,黑衣人只道童海运气好捡了条命,殊不知他自己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调理了一阵,童海已经有所恢复,更觉得气血舒畅,心知自己已经稳稳踏入了暗劲境界,此后也可称一声古武小成,若不是他这一门乃是秘传,到了他这境界也可以开馆授徒了。
但是童海此刻并没有如何欣喜,与他交手那人与他年纪相仿,却已经有了一身不俗的武艺,更似有另外一股神秘力量傍身,这让童海颇感挫败,自己自小习武,三九三伏不在话下,无论晴雨也都没有放下功夫,这点滴打熬的功夫首战不但未曾告捷反而险些落败,心下不禁难过至极,只觉自己天赋不过如此。
唐镇江看见孙子如此颓丧,心道这小子还是少了磨炼,他唐镇江当年闯江湖时,天资聪颖,武艺出众者不知凡几,现而今也都化作一捧黄土,而他这一路行来,四十岁时单论武艺已经难寻对手,秦家人往往厚积薄发,只要不损了锐气,多厉害的天才要超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是当下不是劝解童海的时候,唐镇江待童海回过这口气来,便开口道:“这地方不可久留,那人不是善类,只怕同党不少,咱们还是先回家罢。”
童海对他爷爷的武功一向奉为神明,这时听他言语如此示弱,不由得惊讶:“那黑衣人武功与我此刻仿佛,这样功夫的同党再来四五十个也奈何不得爷爷罢?”
唐镇江嘿然:“你当暗劲高手是大白菜?这般高手,一口气出动十个已经是极大手笔,整个江湖翻个个儿也不见得有一百人能臻至此境。”
说罢叹了口气,“只不过那人身上,尚有一股隐晦至极的气息……这些人往往阴狠毒辣,你以后如果再遇到,须得打起十二分小心。”言语间似乎已经断定了这几人来历,只不过似乎吃过这些人的大亏,意下颇为忌惮。
童海只道爷爷人老了胆子小了,当下笑笑也不反驳,只是起来跟着爷爷离开。
到了乡间桃园,童海看见地上散落的工具,知道爷爷为了他的安全连东西也来不及收拾,急急忙忙地就去找自己,心下不由得一暖,忙把东西收拾了和爷爷进屋,准备晚饭。
习武之人极其耗费气血,每日饮食饭量自然不少,祖孙二人一顿平常至极的晚饭也是大鱼大肉,席间村口的老刘头还笑嘻嘻地赶来蹭了唐镇江一碗黄酒,饮罢被唐镇江笑骂着赶走了。
吃过晚饭,童海被唐镇江叫到床前,同他讲到:“你既然已经进入暗劲阶段,村里也不必多耽,明天一早你就回镇上罢,我这里过几日也就回去了。”
原来祖孙二人并非久居村中,这处桃园虽是祖产,到了童海父母那一辈便甚少居住了,只有练功有所突破之时回来,唐镇江亲自护法以防出错。
为了让童海受到良好的教育,童海父母在他尚在襁褓中时便在镇里购下一处房产,离镇中小学中学都近得很,放到现在也算是学区房了。
童海对于爷爷的安排并无疑虑,当下应了一声回到自己屋中刷了会微博便睡了,他还是挺喜欢看那些所谓的“武学大师”耍猴戏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童海早早起床,打了一趟拳,直练到天色破晓才去村头买了油条豆浆回来唤爷爷用饭,这村中奇怪的是虽然地处粤省,村民却都是北方移民,虽然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演变,大多还是保持着自己北方的饮食传统。
吃了早饭,童海非缠着唐镇江与自己过招,他昨天险些败落在那黑衣人手中,心下觉得自己下的苦功还是不够。这时趁着时间还早,着急让爷爷考校自己。
秦家武学传自古代,乃是由沙场搏杀的杀人技演变而来,演变到今天,那一股惨烈的气息已经稀薄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这套武学所涉极其驳杂,内功外功兼有,除了最基本的轻功拳法之外,还有掌法指法爪法腿法脚法,以及十八般兵器运用之法,暗器法门和判官笔,钩镰枪等奇门兵器运用之法,世人得其一也便足以成名,唐镇江大才,将这些法门一一练熟也耗费了三十年苦功夫,如今莫说天下兵刃莫不能使,就是拈花飞叶也足以伤人。
童海现下已经十九岁,也只学了掌法拳法和轻功,兵刃之法不是他不想学,只是一来唐镇江说贪多嚼不烂,不愿传授,二来实用性的确有限,如今政府管得这样严,仗剑江湖无论如何也没有仗拳来得妥当。唐镇江笑谈过,哪怕五岳剑派没有灭亡,到了现在弄不好怕也会给当成黑社会团伙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