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恐怖谷

〔英〕阿瑟·柯南·道尔◎著

导读

《恐怖谷》与《血字的研究》、《四签名》、《巴斯克维尔庄园的猎犬》被认为是“福尔摩斯侦探小说”中最著名的四部,其情节曲折、引人入胜,破案过程精彩连连,让人赞叹不已!

故事讲述了伯尔斯通庄园的主人道格拉斯惨遭杀害,死状凄惨无比,头颅几乎被枪击得粉碎,身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除了死者左手上的结婚戒指和一只哑铃不翼而飞外,在凶杀现场并没有找到其他物品。令人奇怪的是,死者身旁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V.V——341”的字样。

“恐怖谷”到底是什么?是一个地方还是有其他意义?为什么道格拉斯先生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害怕?难道是“恐怖谷”杀死了道格拉斯先生吗?

就让福尔摩斯带你解开其中的谜团吧!

【福尔摩斯未卜先知】

新年过后的第七天,福尔摩斯突然接到了一封神秘来信。

他看完信,把它扔给我,我看见信上除了“道格拉斯”和“伯尔斯通”外,全是毫无关系的数字。

“这是一封密码信?”

“是的,华生,而且,我已经把它破译了。”

“那么它要告诉你的是……”

“住在伯尔斯通的道格拉斯先生有生命危险,并且可能已经……”说到这儿,苏格兰场的著名侦探麦克唐纳被管家带进了房间,从他那紧皱的眉头就可以看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福尔摩斯先生,很抱歉打扰您,但是,我确实遇到了困难,那就是昨夜刚刚发生的……怎么?福尔摩斯先生,难道您已经知道了吗?”麦克唐纳盯着我朋友手里的密码信,“伯尔斯通?道格拉斯?福尔摩斯先生,您……您简直神了!就是这位先生,昨天夜里在自己家里被杀害了。”

我们和麦克唐纳片刻都没有犹豫,就钻进了楼下的马车,搭乘最快的一班火车赶到了伯尔斯通。

【伯尔斯通的悲剧】

伯尔斯通是一个小村落,这里有一片古老的房屋。这些年来,由于风景优美,一些有钱人陆续搬到这里居住。

离村镇半英里左右,有一座古老的庄园,就是古老的伯尔斯通庄园。庄园外有条护城河,虽然现在只有几尺深了,但宽度却还有四十英尺。护城河环绕着整个庄园。

进入庄园必须通过一座吊桥。这座吊桥每天晚上都吊起来,早晨再放下去。所以说,一到晚上,庄园就变成了一座孤岛。

庄园的主人是道格拉斯夫妇,道格拉斯先生五十岁左右,留着灰白胡子,待人和蔼可亲,而且他还乐善好施,总是十分慷慨地捐一些钱给当地的慈善事业。所以搬到这里不久,在村民中就有了很高的声望。

他的妻子和他是在伦敦认识的,虽然她足足比道格拉斯年轻二十岁,但这却并没有影响他们美满的爱情。

案发的那天夜里,还有一个人住在了伯尔斯通庄园。他就是塞西尔·詹姆斯·巴克。他是道格拉斯先生的常客,并且很受欢迎。他是个英国人,与道格拉斯先生在美洲相识。巴克先生身材魁梧,性格随和,和道格拉斯一样,是个慷慨大方的绅士。道格拉斯唯一生他气的地方好像就是他认为巴克有时和女主人过于亲密了。不过这在他们俩的友谊中是微不足道的。

案子涉及的还有几个仆人,大管家艾姆斯是个古板而能干的人,艾伦太太则在料理家务方面是女主人的好帮手。

1月6日夜里十一点四十五分,当天住在伯尔斯通庄园的巴克气喘吁吁地跑到当地的警察局去报案:“警察先生,伯尔斯通庄园发生了惨案,约翰·道格拉斯先生被人杀害了。”

十二点刚过,警察就赶到了。没过几分钟,当地的医生伍德也赶来了。他们到的时候,庄园已经灯火通明,吊桥也放了下来,全家上上下下都处于一种惊恐的状态之中。

他们来到案发的那个房间,看见死者道格拉斯先生四肢摊开,仰卧在屋子中央,身上只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晨衣,里面穿着睡衣,光脚穿着拖鞋。医生做了简单的检查,断定死者已经毫无生还的希望了,子弹几乎把他的脑袋打烂了。在死者的胸前横着一件稀奇古怪的武器——一支火枪。

乡村警察看到这样的情形,已经是束手无策了。他只是例行公事似的问了巴克先生一些问题。

“巴克先生,现场是否保持原样呢?”

“是的,警察先生,我什么都没有动,您所看到的和我发现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那么,事情大约发生在什么时间呢?”

“大约是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在楼上的房间里,还没有脱衣服,我一听到枪响,就奔下楼来了,最多半分钟的时间。”

“那时门是开着的吗?”

“是的,我当时要是能跑到窗前就好了,凶手一定还在过护城河,可是窗帘遮住了窗户,所以我没想到这点。后来我听到了道格拉斯太太的脚步声,但我不能让她看见这屋里的一切,那简直太可怕了。”

“可是那个人是怎么进到庄园里来的呢?”

“我想,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在吊桥吊起来之前就溜了进来,而后就一直藏在这间屋子里,等到道格拉斯先生回到这里,就……”巴克说着,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这时,警察从地板上捡起一张卡片,上面用钢笔潦草地写着两个姓名开头的大写字母V.V,下面是数字341。

“这是什么?”警官举起卡片问道。

“我以前从没注意到这个,这一定是凶手留下的。”

“V.V——341。我实在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伍德医生,你找到了什么?”

医生发现了一把大号铁锤,巴克先生看了说道:“昨天道格拉斯先生换油画来着,我亲眼看见他站在椅子上把这张大油画挂在墙上。铁锤就是这么来的。”

越来越多的线索把这位乡村警官弄得更加不安,他开始提着灯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突然,他大喊一声:“哦!现在完全可以肯定了,是有人藏在这里!”他指着窗帘后面的墙角,长筒靴的脚印和污泥的痕迹非常明显。之后,他们又发现了窗台上一个带着血迹的鞋印。

这时,伍德医生开始对死者进行全面检查。

“这是什么记号?”医生问道,“这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吗?”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在道格拉斯先生的右胳膊上有一个奇怪的褐色标记:一个圆圈,里面有一个三角形,而且每条痕迹都是凸起的,这样一个标记在死者的灰白色皮肤上格外显眼。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巴克说道,“不过,这几年我曾好多次看到过这个标记呢。”

“那么,”警察插话进来,“这和本案可能就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了。可是,怎么这件案子的每一件事情都这么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儿,管家突然叫嚷起来:“看啊!他们把他的结婚戒指拿走了!”

“什么?!”

“没错,我敢肯定,主人左手的小指上总是戴着纯金的结婚戒指,在那上面,他会再戴上一个天然块金的戒指,可是现在他手上所有的戒指都在,唯独结婚戒指没有了!”

“你是说他把结婚戒指戴在另一个戒指下面?”警察问道。

管家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照你这么说,凶手要想取走他的结婚戒指,必须先要把结婚戒指上面的那个戒指摘下来,然后再摘掉结婚戒指,最后再把那个戒指戴上去。这……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乡村警官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他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说:“唉,真是没办法了,依我看,这样的案子还是交给伦敦的警探去办吧,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于是,这位警官就向比他高一级的怀特·梅森侦探做了报告,而怀特·梅森又把案件反应给了苏格兰场的著名侦探麦克唐纳,这才有了麦克唐纳来向我的好朋友福尔摩斯请教的事。

【一片黑暗】

福尔摩斯在了解了案子的大概情况之后,开始提问了:

“梅森先生,我想你大概在凌晨的时候就已经赶来了吧?你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呢?”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先和医生一起把铁锤重新检查了一番,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之后,我又检查了那支威力巨大的火枪,唯一的结论就是那是一支美国出产的火枪,别无其他,所以我判断,凶手一定是个美国人,而且道格拉斯先生还曾在美国住过,自然是结下了什么恩怨,所以我对自己的结论非常自信,可是,福尔摩斯先生,除此之外……”

“好的,梅森侦探,你是否到护城河对岸检查过呢?”

“是的,可是那里什么痕迹也没有。”

“一点儿足迹或者手印都没有吗?”

梅森侦探无奈地摇了摇头。

“梅森侦探,我想你不反对我们现在就去庄园看看吧,我想有些线索会给我们带来帮助的。”

于是,我们顺着迂回曲折的乡村街道往前走了不远,又拐了一个弯,就来到了伯尔斯通庄园。我们一到跟前,就看见了一座木吊桥和宽阔的护城河。

“梅森侦探,你知道这河有多深吗?凶手会被淹死吗?”

“我看不会的,福尔摩斯先生,这河大概是两英尺深,连小孩儿都能蹚过去呢。”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之后我们四个人走过吊桥,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把我们领进了案发的那个房间里。

怀特·梅森让那个最先接到报案的乡村警察去把道格拉斯太太、巴克先生和女管家都找来,说有问题要问他们。就在这空当,福尔摩斯检查起尸体来。

“哎呀,这可真是让我惨不忍睹的伤痕呀!这火枪的子弹几乎把道格拉斯先生的脑袋打烂了。梅森侦探,管家来了吗?哦,是你,艾姆斯?”福尔摩斯对着那个把我们领进庄园的老人问道,“我听说,道格拉斯先生右臂上有一个奇怪的标记,是一个圆圈里套着一个三角形的烙印,对吗?”

“没错,先生。”

“你知道这个烙印的意思吗?”

“不知道。”

“我看到道格拉斯先生下巴后面有一小块药膏,你注意到了吗?”

“是的,先生,这是他昨天早晨刮脸时刮破的。”

“他经常刮破吗?”

“不是的,先生,他很久没刮破了。”

管家的回答让福尔摩斯精神一振,“这倒很奇怪,也许可以证明道格拉斯先生知道危险的存在,所以他有些紧张。艾姆斯,我再问你,你最近发现你的主人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吗?”

“是的,是的,先生,我感觉他坐立不安,情绪激动。”

“听见了吗?诸位先生,我们的调查已经有些进展了。”

怀特·梅森和麦克唐纳都对福尔摩斯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下面我们要做的,就是研究这张写着‘V.V和341’的卡片了。”

福尔摩斯拿起卡片,反复地摆弄着。过了一会儿,他走到写字台前,和庄园里所有的墨水进行了比较,然后说道:“管家,我想这不是你们庄园里的卡片吧?”

管家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

“那么,我们可以假设它是某个秘密团体的标志。由此出发,看一看我们的疑问究竟能解开多少。

那个团体派来一个人,设法钻进庄园,守候着道格拉斯先生,用这支火枪打烂了他的脑袋,然后渡过护城河逃跑了。他之所以要在死者身旁留下一张卡片,无非是为了一个目的——报纸上一登出来,那个团体的其他党徒就能知道:仇人已经被杀死了,仇已经报了。这些事情都是相互关联的。可是武器有的是,他为什么单单选择这种声音巨大的火枪呢?”

“不仅仅是武器,福尔摩斯先生,还有戒指的问题呢!我们只是假定凶手摘走了道格拉斯先生的结婚戒指,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有,如果是凶手自己动手从道格拉斯的手指上把它摘下来,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干这个呢?仇人不是已经被他杀死了吗?

“再有,先生们,从午夜开始,附近的警察就在全力搜寻一个蹚过护城河、浑身湿漉漉的人,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难道这个人有隐身术吗?怎么会找不到这样一个有明显特征的人呢?”

福尔摩斯听着他们的谈话,走到窗前,用放大镜看着窗台上的血迹。他一边看,一边缓缓地说道:“这是一个很宽的鞋印,还是一个“八”字脚呢!”说完,福尔摩斯目光一转,看见了桌子下面一个黑糊糊的东西。

“艾姆斯,这是什么?”

“哑铃,福尔摩斯先生,这是道格拉斯先生的哑铃。”

“可是,”福尔摩斯俯下身,仔细地看着,问道:“怎么只有一个呢?另外一个在什么地方呢?”

“什么?只有一个吗?哦,福尔摩斯先生,我有很长时间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了。”

“只有一个哑铃,只有一个哑铃……”福尔摩斯正一个人默默地念叨着,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外表精干的人探头看着我们。我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他一定就是塞西尔·巴克先生。他用傲慢和疑问的目光迅速扫视了大家一眼。

“对不起,各位,打断你们的谈话了,不过,你们应该知道一下最新的情况了。”

“什么?凶手抓到了吗?”

“那倒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自行车。这家伙把他的自行车扔下了,请你们来看看吧,就在门外一百米的地方。”

我们一起走出去。那是一辆很旧的拉奇·惠特沃恩牌自行车,一看就知道已经骑过相当长的路。可是就凭仅有的一辆旧自行车,这几位侦探又能得到什么呢?如果说这是一个新线索,倒还不如说这是个新难题呢。那凶手有车不骑,究竟是怎么逃跑的呢?案子进展到这里,疑问没解决几个,问题倒是越来越复杂了!

简简单单地记下了自行车的车牌号码和特征之后,我们几个人又回到了餐厅,开始逐个收集仆人的证词。

管家艾姆斯的证词简单明了,让我们没有丝毫的怀疑。他说,道格拉斯先生是他所见过的最大胆的人了。可是,就在案发那天,他还是发现了他坐立不安,情绪激动。这种情绪在道格拉斯先生从滕布里奇韦尔斯市回来以后就越发明显。

艾姆斯还说,那天晚上自己正在厨房,忽然听见铃声大作,于是就急忙跑到了前厅,在那里他碰到了正好赶来的艾伦太太,之后他看见道格拉斯太太从楼梯上走下来,但他觉得,女主人并没有特别惊慌,在巴克劝说了一会儿之后,就又回到楼上了。他还说,道格拉斯太太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哭喊,好像对这一切都平静地接受了似的。接下来是女管家艾伦太太。

她的证词也不过是证明了艾姆斯所讲的是实话。但在她讲述的过程中,有一点引起了福尔摩斯的注意。她说,她和艾姆斯一样没有听到枪声,但在铃声大作前半小时,她记得曾听到过“砰”的一声,当时,她以为是关门声。

第三位是巴克先生,他除了再把已经告诉警察的又叙述了一遍之外,补充的信息实在是少之又少。不过,关于这个案子,他倒是有一些个人的看法呢!

首先,他认为凶手是从窗户逃走的,他这么说的根据就是窗台上的血迹。

其次,关于道格拉斯先生的生活,他倒是给我们带来了新线索。他说道格拉斯先生是年轻时从爱尔兰移居到美洲的。后来,发了大财。他和道格拉斯先生是在加利福尼亚认识的。之后,两个人就一起投资矿业,可是就在他们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道格拉斯先生却突然变卖了所有的产业,迁居到了伦敦。

这一系列的事情给巴克的感觉是一直有一种迫在眉睫的危险在威胁着道格拉斯,不把他杀死绝不罢休,而且他还预测,这卡片上写的“V.V和341”和那个组织关系密切。

巴克刚说完,麦克唐纳就开始提问了。

“你在加利福尼亚时,道格拉斯没有结婚吗?”

“哦,不,先生,那时他的妻子刚刚得伤寒去世一年。”

“他在生活上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巴克想了想,说道:“他总是喜欢去人少的地方,后来我才意识到这可能是有人在跟踪他,因为从他搬到伦敦后的一个星期里,就有五个人向我打听过他的行踪呢!”

“都是些什么人?”

“非常冷酷无情的人,侦探先生,非常冷酷!”

麦克唐纳点了点头,“那么,巴克先生,让我们来谈谈道格拉斯先生现在的生活吧,他和他现在的妻子结婚时你在哪儿?”

“我在他结婚前一个月也来到了伦敦。”

“是吗?可是,从那以后,你和他妻子好像常常见面吧?”

巴克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双眼紧紧地盯着麦克唐纳。

“是的,那又怎么样?你不可能去拜访一个朋友,而装作不认识他的妻子。但是,假如你认为这其中有什么牵连……”

“巴克先生,我什么也没有认为。下一个问题,道格拉斯先生赞成你们这种频繁的见面吗?”

巴克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那两只有力的大手不自然地紧握在一起。

“你没有权利问这样的问题!”他大喊着,“这和你们要调查的案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一定要提这个问题。”

巴克先生绷着脸站了一会儿,在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他抬起头,微笑地说道:“各位,我只是可怜那位太太,希望你们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关于道格拉斯先生,他有的时候嫉妒心确实有点儿强,可是事后,他又会诚恳地向我道歉。我敢说,天下再没有像道格拉斯太太这样爱丈夫的妻子了,我还敢说,天下也再没有比我更忠诚的朋友了!”

最后,麦克唐纳又问了他关于结婚戒指的事情,把巴克先生弄得不胜其烦。终于,麦克唐纳的问题结束了。

巴克先生刚要离开,福尔摩斯却开口了:“还有一个小问题,巴克先生,你说当你走进屋子的时候,桌子上只有一根蜡烛,是吗?”

“是的。”

“你马上按铃求援了吗?”

“对。”

“他们大约在一分钟左右就都来了吗?”

“没错。”

“可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蜡烛已经熄灭,油灯已经点上了,这似乎有点儿奇怪吧?”我坐在福尔摩斯身边,明显地感觉到巴克先生心里存在着一种对抗情绪,他对我们并不友好。

“福尔摩斯先生,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奇怪的。”巴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蜡烛很暗,我首先想到的是让屋子里亮一些。正好油灯就在桌子上,所以我就把灯点上了。”

“是你吹灭蜡烛的吗?”

“是的。”

福尔摩斯再没有问什么问题。巴克不慌不忙地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转身出去了。这时,麦克唐纳派人给道格拉斯太太送去一张字条,说要去她的卧室拜访,可是她却回答说要来餐厅会见我们。道格拉斯太太三十岁上下,身材修长,容貌美丽。我本以为她一定悲痛万分,心烦意乱,谁知却完全不是这样。她的面色虽然苍白,神情举止却镇定自若。她用探询的眼光扫视了我们一眼,问道:“各位先生,你们可有什么发现吗?”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她的语气确实如此,我总觉得她的问题是带着惊恐而不是期盼!

“道格拉斯太太,我们已经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麦克唐纳说道,“你可以放心,真相会大白的,我们现在要问您一些问题,道格拉斯先生出事前是和您在一起吗?”

“是的。”

“从您听到枪声,到巴克先生走下楼去阻拦您,这中间有多长时间?”

“大约两分钟吧。”

“您听到过道格拉斯先生讲述美洲发生过什么危及到他安全的事情吗?”

道格拉斯太太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答道:“是的,先生们,我总感觉有一种危险在时刻威胁着他,但他不肯与我商量。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我,因为我们一向无比恩爱,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让我担惊受怕。”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道格拉斯太太微微一笑,说道:“丈夫一生保守的秘密,爱着他的妻子可能不知道吗?我从他避而不谈某些过去的生活,从他采取的很多防范措施,从他的只言片语都能知道。我可以完全肯定,他有一些有势力的仇人,他自己也知道他们在追踪他,所以他总是时刻防备着他们。”

“从他的哪些话中,你知道了这种威胁呢?”

“‘恐怖谷’,”道格拉斯太太说道,“这就是我追问他时,他所用的词。他说,他一直身陷‘恐怖谷’中,至今也无法摆脱。”

“你一定也问过他‘恐怖谷’是什么意思吧?”

“是的,我问过他,可是他当时脸色难看得不得了,还说但愿上帝保佑,你不会被这魔影笼罩。我自己想,这一定是一个真正的山谷,他一定曾在那里住过,并且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什么人的名字吗?”

“提到过,三年前,他发高烧,曾经说过胡话。我记得他不断地说起一个名字,他说的时候,又是愤怒,又是恐惧。这个名字就是麦金蒂。后来,他病好了,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肯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情况了。”

“还有一点,”麦克唐纳又问道,“他的结婚戒指让人拿走了,您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听完了麦克唐纳的问题,把目光转到道格拉斯太太身上,突然之间,我仿佛又看到从她的唇边掠过了一丝神秘而不易令人察觉的微笑。

“这我可不知道了,各位侦探,我还从没遇到这么奇怪而悲惨的事情呢。”

说完,见我们没有更多的问题,这位美丽的女士站了起来,像她刚刚走进来的时候一样,又用探询的眼光把我们大家扫视了一遍,之后,她鞠了一躬,走出了房间。

那两个侦探开始探讨起案情来,而我的朋友却坐在那里,两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突然,他站起身,拉响了传呼铃,管家走了进来。

“艾姆斯,你记得昨晚巴克先生在书房时,他脚上穿的是什么鞋吗?”

“记得,福尔摩斯先生,是一双拖鞋。”

“你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吗?”

“是的,先生,就在大厅的椅子下面。”

“好,没有你的事情了,我们要辨别哪些是外来的脚印,哪些是庄园里的人的脚印,如果需要,我们再叫你吧。”

管家出去后几分钟,我们来到了书房,福尔摩斯已经从大厅里把那双上面染有血迹的拖鞋找到了。他站在窗前,仔细观察着,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真是奇怪!”说完,他猛地跳过去,俯身把一只拖鞋放在窗台的血迹上。结果使得在场的所有人,当然除了他自己以外,全都大吃一惊。拖鞋的血迹竟然和窗台上的血迹完全吻合,可以肯定,就是这只鞋踏到窗台上的,而如果我们继续推理,难道是巴克先生自己……

三个侦探和我都愣住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奇案呢?

【初现曙光】

福尔摩斯、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这三个侦探在验证了血迹之后,又一起去现场查看其他细节,而我则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

整个花园的景致非常迷人,使我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我不自觉地朝花园的深处走去,可是我刚刚走近,就听见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随后是一个女人妩媚的笑声。

我实在想不出,在整个庄园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悲剧笼罩的时候,是谁还能如此轻松地笑出声来。我转到树篱尽头,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是道格拉斯先生的生前好友巴克,而那娇媚的笑声竟然是道格拉斯太太发出的。刚才在向我们提供证词时,她还有些拘谨,显出悲伤的情绪,而现在,她脸上一切伪装的悲哀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欢快的神情。他们看到了我,立刻恢复了那种刻意的严肃,可是已经太迟了。

巴克先生立刻站起来,说道:“请原谅,您是华生先生吗?”

我冷冷地点点头,我肯定他们已经通过我的表情知道了我对他们的看法。

“您愿意和道格拉斯太太说会儿话吗?”

我脸色阴沉地走过去,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脑袋几乎被打得粉碎的躺在地板上的尸体。那可是我面前这位女士的丈夫呀!在不幸发生后的几个小时里,她竟然在花园的灌木丛中和他丈夫所谓的好友说说笑笑,我实在没办法对这位太太有什么好印象。

“华生先生,您一定认为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吧?”

我耸了耸肩。

“也许在您了解了整个事情以后,您就会知道……”

“也许吧,夫人。”我冷冷地说,“那我告辞了,不打搅您了。我还要继续散步呢。”

“华生先生,请您等一等,我有个问题要问您,您的回答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您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有人要把一个秘密告诉他,他会转告官方警察吗?”

道格拉斯太太的声音是那么恳切,几乎是在乞求我的答案了。

我只好满足她的要求,说道:“夫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个独立的侦探,一切事情他都自己做主。同时,如果他觉得有些情况能帮助官方侦探把罪犯缉拿归案,他就绝对不会隐瞒,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再说了。”

说完,我就走开了,回到了我和福尔摩斯暂时居住的乡村旅店,等他回来。

福尔摩斯整个下午都在庄园和另外两个侦探探讨案情,五点左右才回来。

当我把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却说道:“华生,这并不奇怪,因为如果我们以同谋和谋杀的罪名去逮捕他们的话,他们就十分狼狈了。”

“肯定是这样的结果吗?”

“当然还不能肯定,可是整个案件的关键线索我已经找到了。当我们找到那个丢失的哑铃的时候,这个案子就会水落石出了。”

“什么?案子的关键是那个哑铃?”

“华生呀华生,你难道没注意到这有多不寻常吗?任何情况都不会导致只有一个哑铃呀!”福尔摩斯说到这儿,便专心于面前的食物不再说话了,当他吃完,点上烟斗,坐在炉火旁边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又要重新开口了。

“谎言!华生,一个大得出奇,不折不扣的弥天大谎!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它给罩住了。巴克从一开始就在撒谎,道格拉斯太太在帮助他,他们俩是串通一气的。我怎么知道的?华生,你想想看吧,照他们说的,凶手杀人后,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从死者手上摘掉结婚戒指,再把另一枚戒指戴回原处,然后再放上一张卡片,这显然是办不到的。你也许会说是道格拉斯先生自己把戒指交给凶手的,可是管家艾姆斯的证词却证明了道格拉斯先生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他是不会被凶手一吓就就范的,所以,华生,这些说法都是谎言!

“还有,作案的时间要比他们说的早很多,这是绝对不会错的。你应该还记得,艾伦太太在证词中提到,在警报发出前的半小时,她曾经听到过‘砰’的一声,像关门的声音,也就是在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我断定,那才是真正的案发时间。

“华生,我们要做的——假如巴克和道格拉斯太太不是凶手——就是从十点四十五分,到十一点一刻他们听到枪声拉铃叫来仆人为止,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们不马上报案?这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这些问题一旦查明,我们就离整个案件的真相不远了。而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在那只丢失的哑铃身上。”

“那么,福尔摩斯,你不认为他们两个就是凶手吗?”

“哦,华生,我可不这么认为。我只能说,他们俩是合谋,是串通一气,而且他们非常笨拙。至于他们是不是凶手,让我们来分析分析吧。

“首先,几乎所有的仆人都证明,道格拉斯夫妇非常恩爱,这就排除了……”

“这有可能是假象。”我马上打断了福尔摩斯。

“我知道,华生,你从看见道格拉斯太太在花园里谈笑风生开始,就已经认定他们是凶手了,并且认为他们编造了整个故事:什么秘密团体,什么‘恐怖谷’,什么麦金蒂一样的大头目都是假的。华生,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你可以解释花园中的自行车——那是为了给警方故布疑阵,也可以解释窗台上的血脚印——那本来就是巴克自己印上去的,还可以解释那张卡片——为了造成外来人行凶的假象。可是,华生,毕竟还有许多是我们无法解释的呀!为什么他们偏偏挑选一支美国火枪?为什么他们不怕别人听见枪声?又为什么他们要像炫耀似的把道格拉斯先生的结婚戒指抢走呢?难道真有这么愚蠢的罪犯吗?”

“我……我必须承认,福尔摩斯,这些都是我所不能解释的。可是还有别的可能吗?”

“肯定有的,不过现在还不好说。我已经想好了,我要独自一个人在书房待一晚上,那样对我会大有帮助的!”

“什么?独自一个人?在那个死了人的房间?”

“是的,华生,我相信那里能带给我灵感,还有,我要向你借个东西。”

“什么?手枪吗?”

“不,华生,是你那把大雨伞,它才是我现在最好的武器!好了,从现在到夜晚,我们都无事可做,静静地等待着我的两个同事从滕布里奇韦尔斯市回来吧,他们正在那里调查自行车的主人呢!”

黄昏时分,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调查回来了,他们兴高采烈的神情似乎在告诉我们,他们的调查有了很大进展。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已经查到自行车的主人了。伊格尔商业旅馆的经理已经告诉我们了,他说车主是一个名叫哈格雷夫的人,他两天前在那里开过房间,这辆车和一个小手提箱就是他的全部行李。经理说那人无疑是个美国人。”

“那可真不错呀!不过,麦克唐纳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查清这个人呢?”

“福尔摩斯先生,可以肯定,他一直都非常小心谨慎。昨天早晨,他吃过早饭,骑上车就离开了旅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福尔摩斯先生,”怀特·梅森赶忙说道,“这正是我迷惑不解的地方,如果这个人不想让别人怀疑他,他就应该回到旅馆,并且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可他现在这样……”

“嗯,好了,梅森侦探,他的外貌特征你们问清楚了吗?”

“根据侍女和茶房的人反映,这个人身高五英尺九英寸,五十岁左右,灰白头发,浅灰色胡子,有一张凶残的脸和一个鹰钩鼻子。”

“哈!这几乎就是道格拉斯先生本人的写照了,所有的外貌特征都和道格拉斯先生差不多。那么他的衣着呢?”

“他身穿一件灰色的衣服和一件双排扣的夹克,外面披着一件黄色短大衣,戴着一顶便帽。至于那把火枪,福尔摩斯先生,他可以放在夹克的内兜里,也可以放在小手提箱里。”

“很好,麦克唐纳先生,听了你们的调查,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们我对这个案子的判断。我的结论是:犯罪时间比我们听说的要早半个小时,道格拉斯太太和巴克先生两个人都说了谎话,他们隐藏了一些情况,他们帮助杀人犯逃跑了,或者至少是他们进屋以后凶手才逃跑的,巴克还伪造了窗台上的血迹,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假如这是真的,我们就越发感到莫名其妙了。”

“哈哈,是啊,侦探们,为了解开这些疑问,我已经决定了,今晚要亲自去调查一下,地点就是发生惨案的房间。”

“哦,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能帮你忙吗?或许……”

“不用,我的需要很简单,只要在黑夜就可以了。除此以外,就是华生的一把大雨伞。顺便说一句,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侦探,我的全部思路都是围绕着那个丢失的哑铃展开的。”

【真相大白】

福尔摩斯半夜才从庄园回来,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了警察局,见到了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侦探。

麦克唐纳看见福尔摩斯,沮丧地向他说调查那个骑车人的线索一点进展也没有。

“哎呀,我的好同事,”福尔摩斯说道,“我向你们提出一个诚恳的忠告,那就是——放弃它!”

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瞪大了眼睛看着福尔摩斯。

“是的,放弃它!”

“难道您认为这件事情已经无能为力了吗?”

“正好相反,我的朋友,我想我已经在正确的轨道上了,而你们的调查方向却不能使这个最奇特、最有趣的案件真相大白。”

“可是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哈哈,这就要归功于那个房间给我的灵感了,当然了,还有华生的雨伞。”

“什么?雨伞?”

“不要奇怪,两位,我只是在寻找那个丢失的哑铃。我始终认为,它才是本案的关键,幸运的是,我已经找到它了。”

说到这儿,福尔摩斯便不再往下说了,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在卖关子,只是想在案子水落石出以后再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既然您有了主意,我……我和怀特就一定听从您的差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你们有一整天的时间休息,怎么消磨都可以,但务必在黄昏前到我的房间来见我。”

两个侦探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福尔摩斯有什么锦囊妙计。

“在这之前,两位先生,我需要你们给巴克先生写一个便条。”

“好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口述了。‘亲爱的先生,我觉得,我们有责任排净护城河的水,希望我们能找到一些……’”

“这是不可能的!”麦克唐纳喊道。

“我亲爱的先生,请写吧!‘……希望我们能找到一些与我们的调查有关的东西。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清早就有工人来把河水引走,所以最好还是事先说明一下!’”

“天啊,福尔摩斯先生,您到底在干什么呀!?”

“好了,各位,四点钟左右,你们派人把字条送给巴克先生,然后我们再见面。现在,再见了。”

黄昏时分,我们四个人又聚在了一起。

“先生们,谜底很快就要揭开了,现在,让我们穿好衣服,去护城河边等候吧。”

庄园花园四周被栏杆围着,我们顺着花园向前走,直到一个地方,那里的栏杆有一个缺口,我们穿过去溜进花园。天色越来越暗,我们随着福尔摩斯走到一片灌木丛附近,几乎就在正门和吊桥的对面。福尔摩斯蹲下来藏在树丛后面,我们三个人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

“福尔摩斯先生,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儿,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嘘!麦克唐纳先生,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不出声,明白了吗?”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我倒认为你应该对我们开诚布公一些呢!”

福尔摩斯笑了:“好了,先生们,再耐心一点儿,我保证,我会把所有的功劳都留给你们,然后一个人带着我的老朋友回伦敦去。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这才有戏剧性嘛!”

我们听大侦探这么说,就都不做声了。可是我们守候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那阴冷潮湿的寒气使我们感到锥心刺骨的寒冷。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在问:天啊,还要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呀?

就在这时,书房中明亮的黄色灯光突然晃动起来。不久,窗子忽然“吱”的一声打开了,我们隐约看到一个人探出窗外,向暗处张望。他向前方注视了片刻,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好像怕别人看到。然后他向前俯下身,我们听到河水被搅动的声音。之后,他突然像捞鱼一样把一个又大又圆的东西从河里捞了起来。

“快!追上去!”福尔摩斯一跃而起,我们几个人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麻木的双腿,拼命地跟着福尔摩斯。

他跑过桥,用力拉着门铃,门开了,福尔摩斯立刻冲到了书房,而我们一直守候的人就在那里。

桌上的油灯透出的光芒使我们一眼就看见了那张十分熟悉的脸,那个人的双眼刹那间冒出了怒火,他盯着我们,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福尔摩斯朝四周扫视了一下,然后朝塞在写字台底下的一个湿漉漉的包裹猛扑了过去。

“我就是在找这个,巴克先生,这个裹着哑铃的包裹就是你刚从护城河里捞出来的吧?”

巴克的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他看着福尔摩斯,“你,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很简单,是我把它放进水里的呀!”

“是你?”

“哦,或者应该说,是我重新把它放进水里的。”

接着,福尔摩斯又对麦克唐纳说:“你记得我提到一只哑铃的事吧,这屋子既然靠近河水,而且又丢失了一件有重量的东西,那么就不难想象,它是用来把别的什么东西加重沉到水里去了。昨晚我独自在这个房间里,已经用华生借给我的雨伞把这个包裹钩了出来,并且好好儿检查了一番呢!

“然而,各位,我始终认为,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查明是谁把它放到水里去的,于是,我就假装要在明天抽干河水,当然这就使那个隐藏包裹的人一定要把它捞出来了。今天夜里,我们四个人都已经亲眼看见是谁……哦,对不起,巴克先生,好像该由你亲自讲才对吧。”…福尔摩斯说着,打开了包裹,里面除了哑铃,还有一整套衣服,包括一件灰色衣服、一件黄色短大衣和一把带鞘的杀人长刀。

“看到了吗?各位,”福尔摩斯继续说道,“这件大衣很特别,里面的口袋完全可以装下这样一支火枪。而在它的衣领上有成衣商的签条——美国维尔米萨镇的尼尔服饰用品店。巴克先生,你曾经告诉过我们,道格拉斯先生曾到矿产地区的事情,那么我们就不难推断出,卡片上写着的V.V和341就应该是美国矿业发达的山谷维尔米萨山谷,正是以字母V.V开头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就是从这个山谷中派出了刺客。哦,对不起,巴克先生,我好像又妨碍你说话了。”

当这位伟大的侦探在陈述自己的结论时,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巴克先生的表情一会儿是气恼,一会儿是惊讶,一会儿是害怕,一会儿又是茫然。当他听完了福尔摩斯的话时,竟然冷笑了起来,“福尔摩斯先生,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不如再多告诉我们一些吧!”

“巴克,我提醒你!你如果不说的话,作为官方侦探,我们只能……”麦克唐纳冷冷地说,“只能先把你拘留了。”

“随你们的便好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朋友的!”巴克先生坚定地说。

这时,案情好像陷入了僵局:巴克不肯透露他的秘密;官方侦探也毫无办法;我的朋友还知道什么呢?忽然,从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巴克,好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无论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如何,我都已经很感激你了。”不知什么时候,道格拉斯太太已经站在了门口。

“哦,太太,”福尔摩斯说道,“我对你非常同情,不过我们仍然有许多问题没有弄清楚,我劝您还是请道格拉斯先生亲自出来说清楚吧!”

福尔摩斯话音刚落,道格拉斯夫人就惊叫了一声。与此同时,一个人好像从墙里冒出来一样,正从对面阴暗的角落里朝我们走过来。所有人,当然除了福尔摩斯和巴克,全都惊叫了一声。

道格拉斯太太转过身,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而巴克先生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接着,他又朝我们走了过来。这是一张多么特别的面孔啊——一双勇敢而刚毅的灰色眼睛、一撮灰白色的胡须、凸出的下巴,嘴角永远浮现着乐观与自信。令我惊讶的是,他居然径直朝我走来了。

“华生先生,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这是我在密室中隐藏了两天的成果——恐怖谷的故事。你的读者一定会喜欢的!”说着,他交给我一个纸卷。

“这是过去的事情了,道格拉斯先生,我们能否先请你谈谈现在呢?”福尔摩斯客气地问道。

“我会告诉你们的,各位侦探,”说着,道格拉斯靠着壁炉台,抽着福尔摩斯递给他的雪茄,说道:“我久闻你的大名,福尔摩斯先生,可是,我没有想到还能在这与你相见。等你读完了纸卷里的故事,你就会知道我的过去了。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

“等等,福尔摩斯,如果这位是道格拉斯先生,那么,死者是……”

“麦克唐纳,我告诉过你了呀,不要再去追查那个自行车的主人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我也暗示过你,那个人和道格拉斯先生长得还很相似呢!其实我也是昨天夜里才弄清楚的,当我捞出护城河里的包裹,发现里面的衣服时,我就彻底明白了,那个死人正是从美国来的凶手,而道格拉斯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警察先生,”道格拉斯说道,“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在听完了我的叙述,又看过了我的故事以后,仍然觉得我有罪,我是不会退缩的。

“故事是这样的,在美国的那个‘恐怖谷’中,我与一些人结下了恩怨,他们不惜倾家荡产也要杀死我。于是,我就从美国逃到了伦敦,以为可以平静地度过以后的日子。我从没对我的妻子和巴克讲过这些,这又有什么用呢?

“案发的前一天,我到滕布里奇韦尔斯市去办事,偶然间看见了一个人,只是一眼,我就知道他是谁了——他正是最最凶狠的一个追杀者。回家以后,我就做了详细的准备,以防不测。

“第二天,我一整天都没有出家门,只是小心地戒备着。在晚上吊桥拉起来以后,我的心情踏实了一些。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钻到屋子里等候我。说来奇怪,我当时的第六感强烈地告诉我危险就在身边,而我一走进书房,就看见了窗帘下的靴子。

“这时我的手中只有一支蜡烛,于是我把蜡烛放在桌子上,赶紧把一支铁锤抓到了手中。这时,他挥着刀扑到我面前,我用铁锤一挡,刀子就掉在了地上。

“他立刻跑开了,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了火枪。但是,我也迅速地追了上去,在他还没来得及开枪的时候,就死死地抓住了枪管,我们俩争夺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对任何一个人来说,只要一松手就等于丢了性命。但最后,感谢上帝,我扣下了扳机,而幸运的是,两颗子弹都射到了他的脑袋上——他的名字就叫特德·鲍德温,那两枪几乎把他的脑袋打烂了。

“没过几分钟,巴克就冲了进来,我让他拦住了我的妻子,我不想让她看见这情形。这时,我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我发现这个鲍德温的身材、头发、体形都和我一模一样,就连胳膊上的烙印也一样,于是,我就和巴克一起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又给他换上我的衣服,这样,我就不会因为杀人而受到法律的制裁了,虽然杀死这个恶魔算是为民除害了!

“之后,我又把我的几个戒指都带到了他手上,除了结婚戒指,因为它实在太紧了,我摘不下来。之后,我又把由于刮破脸而贴上的橡皮膏也在他脸上的相同位置贴了上去,好了,大功告成!这时,死者就是约翰·道格拉斯先生了!

“我本来计划在庄园里藏几天,然后再想办法换个地方去过平静的生活,因为凶手的同党看见卡片,一定会以为他报仇成功了。下面的事情就是由巴克去完成的了,他打开窗户,在窗台上印上自己的脚印,造成凶手逃跑的假象,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才拉起铃来,叫来了所有的人。感谢上帝,枪响的时候,只有巴克和我妻子听到了,不然,我所有的计划都完不成了。

“好了,先生们,我已经把前后经过都对你们说了,现在,我想知道,英国的法律将怎么处置我呢?”

大家都沉默不语,最终还是福尔摩斯打破了沉寂:“道格拉斯先生,英国的法律是公正的,这点你放心,只是,我必须提醒你,恐怕你的危险还没结束,今后一定还要谨慎行事呀!”

【恐怖谷的故事】

1875年2月4日,在一列开往维尔米萨山谷的列车车厢中,一个年轻人孤独地坐在角落里。他不过三十岁,气宇轩昂。那双灰色的大眼睛不时机警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有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有时是一些别的东西。可只有一次,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最大号的左轮手枪。虽然他迅速地又把它放回了口袋,但还是引起了邻座人的注意。

“朋友,你好像有所戒备吧?”

“是啊,”他说道,“我们那里有时需要它。”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陌生人又问。

“芝加哥。”

“你在这儿有朋友吗?”“还没有,不过我有办法交到朋友。”

“怎么交呢?”

“我是个自由人会的会员,每个城镇都有它的分会,只要有分会,就会有新朋友啊!”

几分钟后,火车到了维尔米萨。这个叫做麦克默多的年轻人按照朋友告诉他的地址找到了谢夫特家住了下来。他很快在这个矿谷中找到了工作,并凭着他的乐观自信赢得了矿工们的钦佩,最令他满意的是,他很快就爱上了房东的女儿伊蒂并赢得了她的芳心。

一天,房东把这个新来的年轻房客叫到了自己的房间,谈起了这个话题。

“先生,你爱上了我的女儿,是吗?”

“是的。”

“好吧,我对你实话实说吧,这是没有希望的。因为已经有一个死酷党人的首领鲍德温看上了她。”

“死酷党人?”

“你刚刚来,还不知道,死酷党人是这里的统治者。他们又叫自由人会。”

麦克默多大吃一惊,说道:“什么?自由人会?我就是自由人会的成员。我们的宗旨是博爱和增进友谊呀!”

“年轻人,你错了,你说的这些,在别的地方可能是真的,但在这里,自由人会就是一个暗杀组织,任何一个违抗他命令的人都会被……”

“你胡说!”

“年轻人,假如你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你就知道了。既然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那你就不能再住在我家里了,我怎么能让一个死酷党人留在这里呢?”

这时,麦克默多才知道,他不能再和他的伊蒂朝夕相处了。这天晚上,他来到伊蒂的房间,对她倾诉着自己的苦恼。

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年轻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的体形和麦克默多差不多,长着一双凶狠而又盛气凌人的眼睛,从一进门,他就粗暴地盯着这对男女。

伊蒂马上跳了起来,麦克默多猜到,来人一定就是那个看上了伊蒂的死酷党人鲍德温。

“喂,我告诉你,小子,这个姑娘是我的!你还不出去吗?”

他见麦克默多没有动,又喊了起来:“怎么?你还不走?你要决斗吗?”

“好啊,如果你愿意的话。”麦克默多一点儿也没有退缩。

“哈哈,你可真行,看看这个,”说着,鲍德温卷起袖子,露出了一个奇怪的标记,一个圆圈里面有一个三角形,“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年轻人!告诉你,我今晚不想脏了手,可是我担保,你不会活太久了!”说完,这个凶恶的人狂怒地出去了。

“天啊,杰克,你都干了些什么呀!你招惹了鲍德温,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现在……现在……你还能怎么做呢?噢,对了,杰克,你也是个自由人会会员,你为什么不去结交这里的首领麦金蒂呢?快去吧,杰克,只有先去告状,才能免于灾祸呀!”

麦克默多听从了伊蒂的劝告,来到了麦金蒂所在的酒吧。在这个山谷里,酒吧是一切无赖恶棍最喜欢的地方。麦金蒂在这里很受爱戴,而全山谷的人没有不害怕他的。

人们都知道他是个阴险狠毒的家伙。他除了拥有死酷党这个暗杀组织外,还是个高级政府官员呢!这时,在这个烟雾弥漫、酒气熏天的酒吧里,麦金蒂正坐在一端的柜台旁。他是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巨人,满脸络腮胡子,长长的头发直到肩膀。麦克默多进了酒吧,凭直觉就知道了自己要找的人是谁。

他仔细地打量了麦金蒂一会儿,像平时一样走了过去。他推开在麦金蒂面前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直接面对着这个手上掌握着成千上万人性命的首领。

这个首领显然很久没见过这么对他不恭不敬的人了。

“喂,你是谁?”

“我是新到这里的,麦金蒂先生。”

“是吗?你是自由人会的会员吗?你是哪个分会的?你们的首领就教给你这么没规矩吗?”

面对麦金蒂这一连串的问题,麦克默多不慌不忙,逐个做了回答。他的回答瞬间博得了这个凶残首领的好感。

没过多久,鲍德温就气势汹汹地来找麦金蒂了。可是,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仇人正坐在首领身旁,他更加怒不可遏,想立刻把麦克默多掐死。最终,还是麦金蒂本人亲自为麦克默多解了围,从此,麦克默多无论在山谷中还是在自由人会,也就是死酷党人这个团体中,都声名大振,并且在自己的胳膊上,也印上了那样一个奇怪的烙印。

深入了死酷党人的中心,麦克默多才知道,这个团体果真像山谷中的人们说的那样是个暗杀组织,他们对于任何与他们意见不和的人的处理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亡。

但是,麦克默多还是尽心尽力地为麦金蒂和死酷党人做事。他好像也已经丧失了做人的基本道德。

有时候,他还主动给首领麦金蒂出谋划策,帮助他们消灭异己。就这样,虽然入会时间很短,但麦克默多已经成了死酷党人团体中不可或缺的人物。麦金蒂甚至想自己不当首领以后,把位子让给麦克默多来坐呢!

在这个幽深僻静的山谷中,死酷党人和麦金蒂以其凶狠的行事方式和独霸一方的权力为所欲为,从来就没想过会遇到什么抵抗,即便有的时候,用他们自己的话说,一些不自量力的警察会来调查山谷里发生的谋杀案,但麦金蒂和他的死酷党人都会买通各种关系,运用各种证人使他们的兄弟化险为夷。久而久之,这些死酷党人行事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山谷整天笼罩在这种恐怖之中,如今,麦克默多已经成了除了麦金蒂以外的第二号恐怖人物了。

这年5月的一个周六晚上,是死酷党人的例行会议时间。麦克默多来到麦金蒂的酒吧,严肃地说道:“首领,我有紧急的事情禀报!”

“既然麦克默多有紧急的事情报告,”麦金蒂说道,“按照会中规矩,应该优先讨论,好了,兄弟,你说吧!”

麦克默多掏出一封信来。

“今天,我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国内那些最有钱有势的组织正联合起来准备消灭我们,有一个平克顿的侦探,名叫伯尔弟·爱德华,他已经来山谷中搜集证据了!”

酒吧里顿时鸦雀无声,习惯了胡作非为的死酷党人似乎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敢来调查他们。

“麦克默多,你有证据吗?”麦金蒂问道。

“尊敬的首领,我认为这样的事情不适合在大会上讨论,我请求您挑几个最优秀的兄弟,我们详细讨论!”

麦克默多的建议马上被采纳了。麦金蒂选出了几个最胆大妄为、无恶不作的罪犯:书记员哈拉威、绰号老虎的科马克、凶残的中年杀手卡特和亡命徒威拉比兄弟,此外再加上特德·鲍德温、麦克默多,正好七个人。

“麦克默多,现在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

“是,首领。这个人叫伯尔弟·爱德华,您可以想象,他在这里用的不是这个名字,他自称史蒂夫·威尔逊,住在霍布森领地。”

“你是怎么知道的?”

“首领,我在偶然的情况下和他讲过话,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我是死酷党人,而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那个侦探。”

“那你为什么不立刻就去收拾他呢?”

“说的是啊,首领,可惜,我并不知道他具体住在什么地方,要不然早就自己把他解决了。不过,各位,我倒有一个计划,可以把他杀死!”

“什么计划?”

“明天早晨我就到霍布森领地去,我想,我能打听出这个人的住处。之后,我就告诉他自己是一个死酷党人,只要他肯出高价,我就可以把咱们每次杀人的经过都告诉他。我想他一定会同意。之后,我再告诉他,材料在我家里,要他晚上来我家取,而各位,你们七个人就在我家等着他,到时候,他就跑不了!”

麦金蒂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就照麦克默多说的干。

第二天晚上十点,七个人都来到了麦克默多的住所等候。从外面的声音判断,麦克默多就要把伯尔弟·爱德华引进这间小屋了。

终于,门开了,麦克默多走了进来,他示意大家都不要出声,他们都在等待着伯尔弟·爱德华的到来。

麦克默多从桌子的一端走到另一端,轮番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七个人。这时,他的表情起了令人捉摸不透的变化,他的双眼放射出极其激动的光彩。在这七个人中,他显然已经成为了领导人。这些人急切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侦探还没有出现。

终于,麦金蒂忍不住了:“喂!怎么回事?麦克默多?伯尔弟·爱德华来了吗?”

“是的,首领先生,”麦克默多不慌不忙地说道,“伯尔弟·爱德华在此,我就是伯尔弟·爱德华!”

就这一句话,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个人都脸色苍白,仿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接着,随着一阵阵窗玻璃的破碎声,许多闪闪发光的来福枪从窗口伸了进来,对准了这些无恶不作的死酷党人。

这时,首领麦金蒂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他咆哮了一声,跳到麦克默多面前,但一支手枪的枪口正好对准他,他只好又退了回去。

毫无疑问,在这些枪口的威胁下,这些死酷党人的首领没敢有丝毫反抗,他们全被缴了械,看管得严严实实。

麦克默多终于说话了:“先生们,在我们分别之前,我想对你们说,我想我们是不会再见面了,我来到维尔米萨山谷就是来消灭你们的,你们可以想一想,自从我加入死酷党以后,我们虽然进行了很多暗杀,但是成功的却很少,原因就是我事先提醒了当事人。你们这些罪犯,终于要被绳之以法了。”

这些人全都凶狠地看着他,仿佛要记住他脸上的一切特征,将来可以报仇雪恨。

麦克默多接着说道:“哦,是的,你们也许想报仇,那我随时恭候,不过,我要告诉你们,除了你们这些首领,还有另外六十个人也将在今晚被捕,迎接你们的——毫无疑问——将是绞刑!”

就这样,麦克默多——我们也许应该称呼他的真名字——伯尔弟·爱德华——结束了自己在维尔米萨山谷的使命,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伊蒂和她的父亲离开了这里,并和她结了婚。

在法庭上,虽然有人极力为这些死酷党人辩护,但伯尔弟·爱德华的证词完美无缺,他们终于还是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过了这么多年,维尔米萨山谷的死酷党人终于被伯尔弟·爱德华凭着自己的智慧与勇敢消灭了。从此,山谷永远驱散了乌云。

然而,正如他自己预料的那样,有些人还是逃脱了绞刑。其中就有特德·鲍德温这个暴徒。他从一出狱,就开始寻找伯尔弟·爱德华的下落,有几次,他几乎得手,伯尔弟·爱德华最后只好无奈地离开了芝加哥,来到加利福尼亚,最后又改名为道格拉斯来到了伦敦。至于以后的事情,在前面都已经介绍过了。

【结局】

经过法院的审判,最终判定道格拉斯先生无罪。福尔摩斯告诉他,要他今后生活必须更加小心,他好像已经料定,他的生活中还会有更危险的事情要发生。

两个月过去了,我们也把这件案子渐渐忘记了。可是一天早晨,我们收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天哪!福尔摩斯先生,天哪!

“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华生。”福尔摩斯当时就对我说。

果然,到了那天晚上,我们在伯尔斯通认识的巴克先生来到了我们的住所。他面色阴郁,神情憔悴。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我也正在担忧呢!”

“可怜的道格拉斯,在三个星期以前,他们夫妇二人坐船到南非去旅游。”

“不错!”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这艘船昨天出了事故,我想,他们已经都……”

巴克先生说不下去了,毫无疑问,他失去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他失去了他用自己的生命和名誉维护过的友谊。

“福尔摩斯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既然道格拉斯都躲过了那次谋杀,怎么会……”

“不,巴克先生,我告诉你,这不是事故!”福尔摩斯异常坚定地说。

“什么?不是事故?那是什么?”

“是谋杀!谋杀!彻头彻尾的谋杀!”

“什么?还是死酷党人吗?”

“不,我的好先生,是另一个罪恶的首领——莫里亚蒂教授!”

“莫里亚蒂教授?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动机?朋友,他们的动机就是犯罪!他是个不甘心失败的人!”

可以看出,我们的这位朋友愤怒了,“福尔摩斯先生,难道……难道……”

“不,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没这么说,我没这么说,是的!先生,我们早晚会抓住他!记住,早晚他会落入法网!但是,你必须给我时间!你必须给我时间!”福尔摩斯的语气深沉而坚定,他的双眼仿佛正远远地望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