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九岁那年,村子里经常放电影,我以三篇影评名扬村内外,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发觉自己是个天才。嗯,我怎么会不是天才呢?一天六节课,我只上两节,还在每后半节课偷睡一会儿,成绩却是全校最好的。所以,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我告诉老师,我可以毕业了。他问,你现在毕业要去做什么?我说,我可以当老师,教三年级。
在老爸的极力反对下我不得不继续读五年级,以至于还要进入中学。在我读高中的时候,经常去图书馆借书,其中有一部小说改变了我的人生——当然我的人生瞬息万变,没有那本小说也一样。说到那本小说,书名已经不记得了,内容也全部忘光了,影响到我的人生的不是那本小说,而是那本小说里的一句话:去书店里买书你要站在计算机区域,因为那个地区多出帅哥。我嘻嘻笑着,又闹退学。这次比较坚决,老师和老爸都没有办法,所以我就离开了那个枯燥得像太平间似的学校。
我开始逛书店,在计算机图书区域里徘徊,终于选定做设计。我坐在地上,倚着书架开始学起来。我的身边总是摞着几本书,然而走的时候却并不都买走,因为第二天我还要来。其实那本小说一点都没有骗我,这个地方果然帅哥如云,来了又去,赶集似的。可是我打小有个毛病,就是做任何事情做着做着就忘了初衷,所以他凑上来翻翻我那摞书准备搭腔的时候,被我拦腰截断了。我头也不抬地说:“书架上不是有吗?这些都是我的,别乱翻。”他就住了手,站起来说:“我每次都看到你在这里,想知道下是不是真的学进去了,一个人很容易走弯路的啊。”这个时候我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他大概是被我笑傻了,赶紧跑掉了。我开始回忆刚才是不是笑得很傻。至于吗?他不就是头发稍微长了点,眼睛稍微大了点,嘴巴稍微可爱了点嘛,跟个金城武似的。
我这学习的架势感天动地,感动了老爸,他送我一台电脑,在那个家家无电脑的年代里。几个月的时间,设计书架上的书已全跟我熟悉了,下一步就是找工作,可是没有一个公司要我。什么?连中学毕业证都没有?
在我饥寒交迫、欲哭无泪的时候,好消息来了。一家神秘的网站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交易,其中一项正合我意:计算机技考替考人员急需。替考一次能拿到一千多元,分数高了还会更多,我便欢欢喜喜偷偷摸摸地寻找我的主顾。一拨考试下来我收入上万元,一边神采飞扬一边开始计算这些钱怎么花法。嗯,裙子是要的。我冲进商场一口气试了十条裙子买了八条,因为有人说我不像女孩子,应该穿裙子矫枉过正一下。
很快,我的钱就要见底了。而技考一年也只有一次,所以,我必须另寻出路。正好那天去学校里收一笔替考账,转来转去不小心就转进了校长室,真是柳暗花明铁鞋踏破——校长在给那些空白的毕业证填名字,他问我找谁,叫什么,我忽然就想到了替考的那个名字,嘴巴麻利地告诉了他,然后就说试都考完了,班主任还不放过我们,说什么复习巩固感受气氛,大大地抱怨了一通就出去了,临走他却叫住我:“把你们班主任叫来一下。”
我当然不会去叫什么班主任,但那一张张空白毕业证却是不能放过的。我以女高音最酷烈的惨叫消失在门外,校长急忙从办公室里走出,我便在窗户里顺手牵走了一张空白毕业证。我以练了七张白纸名字的功力把“吴琼”两个字工工整整地放了上去。
我在网上搜索对比,总算找到一家配得上我天才头脑的广告公司,第二天便揣了这张毕业证去应聘了。大概是那七张纸的名字全部雷同没有一点次第进步的意思,那人事部的小姐拿着毕业证仔细端详了一番,鹰钩眼睛一扫,便问,你们的校长是谁?
“岳——不群。”只记得那个校长姓岳,然而姓岳的名字一时之间我只想到了这一个。顿时,全体上下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大有刘姥姥食量大如牛的笑话遗风。
在我进退不得的时候却看见了他。他笑着走过来,接过了毕业证,还给我,“你很喜欢看武侠片啊?”
我回答说是的。他说,明天来上班吧。
他就是那个金城武。
嗯,我就是专为了写金城武才写这篇小说的,可是他刚一出场我就写不下去了。唉,没办法,从小就留了这么个坏毛病,总是忘了初衷。
俄国的还是法国的还是英国的那个托尔斯泰还是福楼拜还是乔治·桑不是说了一句话嘛,你在小说的开头放了一把枪在那儿,到最后这枪就得响。我想,天才是不应该按常规出牌的,所以,那把枪你看看可以,但不能碰,小心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