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里克穿上了自己的护甲。这不是第二阶段结束后会配发的那一套，而是一套由塑料护甲、手套和头盔组成的装具，穿在身上好似老式橄榄球护具一般。现在进行的是角力棒训练，据说这是第一阶段最精彩的部分。

里克对此毫无兴趣。接下来还有什么？骑马舞长枪？或者干脆比剑术？他觉得，当下陆战队所用的武器，理应比裹了垫子用来互砸的木棍要先进一些才对。可那只是里克的想法，教官们十分严肃，把这当成生死对决。各班排连之间的竞争，简直就是教官们的命根子。各单位都要争取力压群雄，而教官们也会拿自己手下新兵的胜利四处炫耀。这场角力棒锦标赛是连里头一次重要竞赛，教官们都渴望能旗开得胜。

晨会时，教官向新兵们介绍了角力棒。要使好这玩意儿，其实还颇有讲究。可根据大家私下里讨论的结果，到时候真开打的话，就会变成两个新兵用尽吃奶的劲要把对方的脑子给敲出来。

吃过早饭，上过一节急救课，比赛正式开始——里克觉得那节急救课简直是太及时了。一班对阵二班，三班对阵四班，最后的赢家将在第一阶段结束时代表本排跟其他排决一死战。

里克本以为自己会迎战三班班长拉杰·辛博森，可教官却让他首战跟大罗对阵。他的第一反应是，为啥是我？大罗可是个大块头。但仔细一想，里克觉得这或许是个让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他知道大罗体力不佳，行动缓慢，自己只需围着他快速移动，尽可能多挥棒击打，直到那个从克拉西翁4号星系来的大个子精疲力竭为止。

里克穿上那身行头，让洛伦兹教官检查一遍之后，便跟班里其他人一起围着障碍训练场东面那个巨大的圆形场地站成一圈。这个铺满了锯木屑的场地是专供角力棒训练用的。新兵们都把这儿视为圣地，任何走过这里的人都会被大家可怜巴巴地围观。这种事在T4，或者说第四个训练日的时候在霍奇斯身上来过一次，当时他被要求回到障碍训练场的起点位置重来一遍。霍奇斯后来被弄得很惨，里克都不敢想象，他以为霍奇斯会当场DOR，可那家伙居然挺了过来。

一班和二班的比赛开始了。有些回合过得很快，有的则花了些时间，例如从和谐星来的小个子杜·波克跟里约廷托来的重量级选手格雷姆·斯泰尔斯，两人间的较量就堪称史诗般的一战，所有的新兵和教官都大声叫好。杜的运动速度比格雷姆快，不断地向比他健壮的对手发动进攻，而格雷姆一边抗住击打，一边紧咬着杜的步伐。尽管身形瘦小，杜还是有两次将格雷姆打个趔趄。终于，格雷姆找准时机，在杜冲上前准备进攻的时候，挥棒命中，差点把他击倒在地。不过杜没有到倒下。他左右两边各挨了几下，头盔也被打歪，挡住了视线，却坚持着没有放弃。趁这个机会，格雷姆斯一个箭步上前，谁知杜忽然把棒子抡了个圆，足足抡出近一米，一棍将格雷姆斯的头击中，后者差点就躺了下去。

看到这儿，场外其他人，包括三班和四班的新兵都已热血沸腾。杜的“教练”，二班的门德斯教官看到自己的手下眼看就要得胜，更是兴奋地大喊大叫。

参赛者都戴着又大又厚的手套，而手套又从角力棒上裹着的衬套里穿过，好让人稳稳地抓住棍子。谁要是把角力棒给弄掉了，那可是奇耻大辱，好比斯巴达人归家时弄丢了盾牌。所以手套和角力棒手柄部分都便于抓握——几乎就相当于把手固定在棒子上，可这也意味着那只手除了抓住棒子，干别的事情都很不方便。杜就遇到了这个麻烦，不得不取下一只手套好把歪掉的头盔扶正。

可这样一来他的角力棒就抓不稳了。果然，格雷姆斯接下来的一击狠狠打到了杜的手，把他打得双脚离地——虽然杜个子高，但体重却不及对手。杜重重地摔在锯木屑上，仰面朝天，无力地举起左手——那只手依然死死握着角力棒，总算保住了颜面。

格雷姆斯大步走上前。就在那一刻，里克以为他还要继续进攻。人一旦变得杀气腾腾，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好说了，之前有好几次教官们都得冲进去把双方拉开。另外，格雷姆斯来自于超重力世界。里克之前并不了解那里的人，却对他们打起架来什么都不顾的名声早有耳闻。但格雷姆斯只是弯下腰，把杜扶了起来，接着甚至还举起他的手摆出胜利姿势，这让里克大吃一惊。教官也走进场地，把两人的手都高高举起。虽然每个新兵都从骨子里渴望胜利，但杜今天的表现虽败犹荣，赢得了教官的尊敬。

里克感到自己不由自主地血脉偾张。这或许来得迟了些，可能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他确实兴奋了起来，甚至都已经盘算起自己有多大概率能成为排里的冠军。没错，他已经当上班长，可那是教官指派的，而这场比赛能让他用实力证明自己。

一班和二班比完第一轮，胜利者都集中到一旁，等待着三班和四班的角逐。由于不断有人退出新兵训练，各班人数不均，因此一班的两个新兵首轮被补充给三班。当然，他们要是打胜了，也还是算一班赢。

开始之前，洛伦兹教官把四班召集到一起。

“我可以给你们打打气，可老实说，要是你们心里不想赢，那我在这儿讲上半分钟也没用。比赛全靠你们自己，新兵们，只能靠你们自己。没错，我盼着你们赢，因为我很想让覃伯伦斯教官好好领教一下我们的厉害，”说着，他举起一只手，做出卡住某人后脖梗子的姿势，然后用右手比划了一个刀刺动作，接着又前后来回甩动，“你们要是输了，我保证让你们后悔。可这不是你们要赢得胜利的原因，你们之所以要赢，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才是这世上最凶狠最危险的恶棍！”

说罢，他挨个看了看这18个兵，并与每个人双目对视，然后才说：“行了，上吧。大家数三下，一，二，三！”

“1044排四班！上啊！”新兵们整齐划一地喊道。

该上场了，里克刚才还觉得这比赛纯属浪费时间，现在便把这种想法抛在了脑后。他原地跳了跳，甩了甩手，觉得自己杀气四溢，毕竟马上就要动手揍人了！他一直保持着这股劲头，而当看到代表四班首先出战的两个兵迅速落败于三班的对手后，更是下定决心要逆转形势。

“新兵莱桑德，你打算怎样？”洛伦兹教官最后一次检查里克佩戴的装具时问道。

“那家伙就是个呆瓜，教官。他跑不起来，也没什么脑子，我打算冲过去给他一下，然后……”

“别扯那么多，新兵。一句话告诉我你要怎么做就行！”

“呃……哦，我要打垮他！呼啊！”里克喊着。

“行，上场吧。”

里克进入赛场，走到中间，大罗也同时走了上来。负责裁判比赛的教官把规则又讲解了一遍。

我才不需要这该死的规则。里克心想，对穿绿色上衣的教官视若无睹。战场上哪里来的规则！

他看了看大罗。大罗比他更强壮，但他欠里克一个人情。要不是里克伸手相助，他好几次在跑步训练的时候就被淘汰了，因此大罗不会对里克穷追猛打——而这将是他的致命短板。

里克想着要不要摆出那副凶神恶煞，铁了心要大打出手的样子——几乎每个新兵都刻意养成这种好斗的面孔，可转念一想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表现得太咄咄逼人，从而骗过大罗。于是他冲大罗笑了笑，还耸了耸肩，示意你我只需摆摆样子哄一哄教官，谁也不会真正伤到谁。大罗也报以微笑，表明这样最好不过。

穿绿色上衣的教官准备妥当，他把哨子举起衔在嘴中，同时向后退去。

里克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他打算哨声一响，趁大罗来不及反应，就冲上去把那大块头打倒。想到这儿，他觉得挺对不起大罗，毕竟两人刚刚才达成默契，约好不要动真格的，而里克已经准备好为取胜而翻脸了。但话又说回来，里克已经厌倦了走到哪儿都得扛着大罗。让他在兵站长教训，总比等今后上了战场好。

哨声响了，里克一个箭步上前，用手里的角力棒向上对准大罗的下巴猛然击去。他甚至都没看到大罗挥动自己的棒子，对方就倒下彻底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