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静享着旷世孤独
面对着万古千秋的寂寞之风
谁能坚守内心的质朴与纯真
在精神上与之共舞呢
《老子》由《道经》和《德经》两部分组成,第一章至第三十七章为《道经》,第三十八章到第八十一章为《德经》,全文共八十一章,五千余字。在形式上,《老子》采用了《诗经》韵文、短章体的形式、并有着散文化趋向、如同后世的格言警句似的表达,同时也吸取了《诗经》质朴浑厚的语言风格,与后世的对话体以及再进一步发展的散文体文章,有着较大的区别。老子(约前571年—前471年)以文学般的生动形象的手段,来谱写他的哲学著作。从整体内容上看,《老子》是以探索宇宙自然本原出发,来阐述如何治世、修身、做人、处世的一部哲学著作;其中治世为民的政治主张占据了很大的篇幅,他的总的政治主张就是站在广大民众的一方来劝导治世者坚守“无为而无不为”的治国原则。同此前的学术思想主张相比,《老子》无不具有高妙的治政理念和崇高的道德精神指向。《老子》,不仅治政等方面特具建树,更重要的意义还可净化人心,特别是如果某个时代道德标准沦丧殆尽、人心慌不择路的大背景下,《老子》所倡导与蕴涵的精神价值、作为治世的温补性的良药,抚慰和痊愈社会良心,更显得弥足可贵。
老子一贯渲染“光而不耀”(《老子·五十八章》)的哲学理念,然而,他的哲学思想,总是闪烁着悲天悯人、济世为民、博大的人文关怀而绚烂夺目的光辉。
从宇宙观到社会观再到人生观,老子作了全方位地阐述,极其系统和完整,从整个中国历史直至清代末期的思想史、哲学史的进程来看,这种情况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老子》虽然具有全面完整的治政理念,但是老子不是政治家,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哲学家。他的哲学体系不是空中楼阁,不是无本之木,而是建立在可感可知的唯物的“道”的基础之上,而且可以是真正意义上的能够指导社会实践、人生实践的。这是中国思想史、哲学史上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老子后世的诸子百家也讲“道”,但也仅仅局限在世界观、社会观、政治观、人生观的某一个方面或某一个侧面,而老子所阐述的“道”首先是世界观、宇宙观、自然观,包涵着对宇宙自然的根本看法,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了他的哲学体系的一切,他站得更高,他的视角更宏大、更深刻。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及和比较一位思想大家,那就是孔子(前551年—前479年)。影响中国历史进程和思想进程最深刻的孔子,和老子相比,孔子无疑是后起之秀。孔子一生主要从事传道授业,他也有着自己鲜明的并承接和弘扬了前人的治政主张,他把他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中国传统文化分类而成的礼、乐、射、御、书、数六门学科,强烈而鲜明地融合了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治国理想,传授给下一代,并周游列国而广泛地传播给社会,进一步空前活跃着当时的社会思想以及学术思想。孔子的贡献不在于哲学,孔子没有老子系统化的哲学体系,如果硬说有的话,那也仅仅是零星地体现在孔子对当时各门学科的教学活动之中。孔子的贡献在于:他大面积地剔除了当时传统文化糟粕、把一些具有人类发展方向的文化,从统管文化的贵族手中普及到广大民众之中去。他以他的治世理念编纂了《春秋》,诠释《易》、删定《诗》等,孔子是教育家、思想家、历史学家、社会活动家,但很难说孔子是具有老子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哲学家。但从孔子的很多观点和主张来看,孔子应该是大量地吸取了老子丰富的哲学营养。
老子的世界观是唯物的、辩证的、发展的、运动的,但毋庸讳言,与之相矛盾,老子构筑的人类理想社会却是非常落后且倒退的。老子不排斥“功”、“名”、“利”,但老子讲的是“大功、大名、大利”,他排斥的是其中的“一己之私利、私欲”,其思想的背后,无不透露出对民众的至爱,达到“公”而“忘身”的精神境界。在两千多年前,就产生了这种具有高尚的“雷锋精神”似的人生价值观取向,这不得不令人赞叹和佩服!这实在是有些教人不可思议,且有些问题不能不驱动我们深究和探询。而对于经济、政治、文化、科技建设的当今时代,老子的很多观点,无不具有积极的我们迫切需要的现实意义。
为什么老子在他的五千余言特别是在《老子·道经》中,始终坚持要求治国者要这样要那样、不要这样做不要那样做呢?而老子对民众的要求相对要少一些呢?从客观上讲,老子的确把握住了社会矛盾的主要方面。也许可能因为,老子当时清楚地看到,自从社会分工、且国家产生之后,治国者便从百工中分离出来,从民众中分离了出来,治国者掌握了国家机器,手握民众赋予的大权,管理着一切,甚至包括民众的生死,他们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治国者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民众的生存,关乎着社会的发展与安定,他悟出,如果治国者按社会之道、社会规律来治世,那么社会就会呈现万象更新的美景,这就是他所说的治世者按“道”办事的“无为”;如果肆意妄为,胡作非为,不按规律办事,社会就会处于危险纷乱的末日境地,这就是他所说的治世者按个人意志胡作非为的“有为”。所以,老子对治国者的要求和告诫就要多一些,从字里行间教人感受到,甚至他是苦口婆心的、叩首般的忠劝。从这一侧面来看,《老子》就是一部关于政治的哲学著作,主要阐述如何治国的总原则。至于“为人处世”、“道德伦理”等方面的哲学意义,也可看成是他那些政治主张的延伸和人们进一步解读出来的结果。《老子》内涵广阔的哲学观点,均根深蒂固地影响到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甚至是深入到平常百姓的生活习俗。
老子阐述的“道”,按现在的话说,即宇宙自然的本原问题,其世界观、社会观、人生观的学术思想体系,给我们展现了一个广阔无垠而绚烂无比的哲学宇宙。
人类探索“道”、探索宇宙自然及社会规律之路,是非常漫长和艰辛的,人类文明发展史和科技发展史,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千年万年来,人类历史的成长过程,就是一个不断探索宇宙自然及社会规律的过程。为什么会有我们的宇宙,宇宙的密码到底是什么,它从何而来将向何而去;宇宙的中央部分与宇宙的边缘区域,各自承受的压力、重力、质量相同吗?它在自己承担浩大质量和重力的情况下,而为什么没有断裂以及分裂,如果有,而在宇宙的何处,断裂处将会是什么物质去填充;宇宙的自我修复能力到底有多强;时间和空间从何而来,时空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物质会有质量;为什么物质会永恒地运动着,谁制造了原动力;为什么会有人类及其思维,生命的密码到底是什么,等等,现今人类的科学技术还不能给予圆满的回答,人类任重而道远。从微观到光波、介子、胶子、玻色子,从宏观到宇宙的产生,星系的产生,这些万象纷呈的“道”,总是困扰着我们人类。人类每前进一步,都要凝聚人类逐渐积累的智慧和科技力量,才能迈出那么一小步,但是从地球人到宇宙人,人类终会有不断地质的飞跃。
1917年,爱因斯坦(德国,1879年—1955年)就提出了有限无界的宇宙球模型说,即广义相对论。他指出:“应把宇宙看成是一个空间尺度方面有限闭合连续区。”并在宇宙物质均匀分布的前提下,在数学上建立了一个“无界而有限”、“有限而合”的“四维连续体”,即宇宙是一个封闭的“宇宙球”。人们根据这一假说猜想:宇宙极限为百亿余光年,即一颗恒星射出的光线,在一百亿余光年后还会返回出发点。这种把有限和无限结合起来的思想合乎辩证法。但这样的奇妙学说,至今人们还不能完全理解。
英国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英国,1942年—),是继爱因斯坦之后最受大众瞩目的科学家,他在对宇宙进行深入研究之后提出:宇宙有限而无界。比如在地球上,无论我们从南极走到北极,还是从北极走到南极,我们始终都不可能找到地球的边界。这就是有限而无界,宇宙也可能是如此,但宇宙很可能比三维世界的地球多了好几维。就像生活在二维世界的动物无法理解三维世界一样,生活在三维世界的我们无法理解多维的宇宙。
老子阐述的“道”,是否蕴涵了像爱因斯坦以及霍金的宇宙科学内涵呢?必须明确的是,老子是不可能站在今天的科技高峰去俯视他的“道”的,但他的“道”的内涵是如此那样地精深广博,是否有那种超凡的感性认识,这需要我们去深刻地感悟。需要说明的是,我们也不必低估了古人的伟大而超凡的智慧,因为在两千多年前,同在老子的故乡、古中国的楚地,便产生了楚辞《天问》,作者是后于老子一百余年的屈原(约公元前340年—前278年),他以“问天”的口吻,表达了自己对宇宙自然的终极思考和诸多难解的疑问,这不得不令人称奇。让我们耐着性子,来品读一下《天问》的前半部分吧,屈原写到: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氾。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用现在的话翻译过来,大意是说:
“请问宇宙开始之时,谁将此态流传导引?
天地尚未成形之前,又从哪里得以产生?
明暗不分浑沌一片,谁能探究根本原因?
迷迷蒙蒙这种现象,怎么识别将它认清?
白天光明夜晚黑暗,究竟它是为何而然?
阴阳参合而生宇宙,哪是本体哪是演变?
天的体制传为九重,有谁曾去环绕量度?
这是多么大的工程,是谁开始把它建筑?
天体杼轴系在哪里?天极转动设在哪里?
八柱撑天对着何方?东南为何缺损不齐?
平面上的九天边际,抵达何处联属何方?
边边相交隅角很多,又有谁能知其数量?
天在哪里与地交会?黄道怎样十二等分?
日月天体如何连属?众星在天如何置陈?
太阳是从旸谷出来,止宿则在蒙汜之地。
打从天亮直到天黑,所走之路究竟几何?
月亮有着什么德行,竟能死了又再重生?
月中黑点那是何物,是否兔子腹中藏身?”
从文学的角度去看屈原的诗歌,好像采用了十足的浪漫主义手法创作的,而从现代科技的角度去审视,屈原不是在凭空想象,却是以现实主义的笔法,对宇宙自然进行着实实在在描写和思考,看不出有多少浓重的浪漫主义色彩。屈原对宇宙本原的这些终极思考和疑问,难道没有着像爱因斯坦、霍金等现代人对天地宇宙、日月星辰的同样深度的拷问吗?古人同今人,在这方面有着何其惊人地相似!屈原的那些疑问,毫无幼稚成分,就和我们今天对宇宙的疑问如出一辙,没有多少太大的区别,科学成分颇多。不可否认,只不过老子、屈原等古人,对宇宙的认识,在没有精、尖、高的科技力量为基础的条件下,仅仅处在一种感性、感悟的初级认识阶段罢了,但是我们不能决然地武断地否认古人曾经有过的超时代的终极思考和深悟。在不发达的古代,人类离自然反而是那么贴近;在科技、文化、物质发达的今天,人类离自然却反而是那么疏远,人类对大自然的贴身感受可能将变得越来越迟钝和麻木!人类这种严重脱离大自然的现象,是否也终将会被大自然所拷问?不得而知。但是,我们必须警醒:聪明的人类,我们不要让我们人类变成大自然的天敌,不要让我们自己变成我们自己的天敌!
然而,我们还是不得不说,至少,当时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绚烂、瑰丽而神秘的楚文化孕育了《老子》,这和当时以现实主义为主导的中原文化有着根本性的区别。从文学的角度来看,老子阐述的“道”,极具浪漫主义色彩,文学意味十分浓厚;而从哲学的视角去看,老子确实在以客观、冷静、公正的态度,阐释了他的宇宙观、自然观、世界观,并以此为基础,生发了他的社会观、政治观、人生观,哲学意味又十分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