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地的成长(5)

果然，天空有雨滴落下来。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已经吃过了晚饭，等到晚上艾萨克出来看时，天已经是一片湛蓝色了。

“能够下下来就不错了，”英格说，“就当是让这最后一点儿地衣再多晒上一天。”英格尽量安慰着艾萨克。

艾萨克一直在采集地衣，采集最好的，有多少艾萨克便采集多少，别小看这些地衣，这可都是好饲料。采集到的地衣，艾萨克把它像草料一样处理，将它们放在树林里，用树皮盖着。如今，也就剩下一点儿还在外面露天放着了。英格说起这事，艾萨克心情正值低潮，感到无望极了，便答：“既然是干的，我就不拿进去了。”

“艾萨克，你不是说真的吧！”英格说。

到了第二天，艾萨克便真的没有再管地衣了，任它放在外面。就像他说的那样，反正天也不再下雨，就顺着上帝的意思让它留在那里吧。如果太阳没有把它烤焦，那么就等到圣诞节的时候再收它进去也不迟。

艾萨克感到自己深受委屈，他再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坐在门口看他那田地的景象了。田地里的马铃薯疯了似的，将一朵朵花开得娇艳异常，可转眼却又日渐枯萎了。地衣，就让它留在那里就好了，他在乎什么？这个艾萨克！别看他平时老实得很，说不定他心里也藏着什么鬼主意，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做的是什么，看着月亮渐渐变了天色，也许在试图引诱蓝天为他下一场大雨。

傍晚，看那天色似乎又有一场雨可下，英格对着艾萨克说：“你应把那地衣收进来。”

“为什么？”艾萨克一点儿也不为所动。

“你是入了魔吗？看这天色，一定是有雨。”

“根本就不会下雨的，你自己也明白，哪次不是这样？”

话虽这样说，却也抱有万分期待，但天却渐渐黑了。他们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梆、梆”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玻璃，不管它是什么，玻璃湿了。英格醒来，兴奋地推着艾萨克，“下雨了！你快看窗子。”

艾萨克却是嗤之以鼻，坚决不信的样子。“雨？那是肯定不会下的，你又乱讲什么。”

“嘿，不要再假装了，快起来。”英格说。

艾萨克的确在假装。啊，下雨了，真真正正的大雨。不过，下了会儿，在刚刚够把艾萨克的地衣淋湿之后，又停了，天又恢复了一片湛蓝的颜色。“你看，我怎么说的来着。”艾萨克僵硬地说。

这场大雨没起到任何作用。马铃薯依旧是那样快枯萎的样子，艾萨克对此毫无办法，只好拼命地工作以发泄不满，埋头做着冬天雪橇需要的滑橇和车辕。啊，上帝啊，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孩一点点长大，英格一直在做奶酪，日子还不至于过不下去，但凡是有些头脑而又舍得工作的人，在这饥荒年景也不至于饿死。而且，再过九个星期之后，下了一场及时雨，那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足足有十六个小时。若是这场雨再晚两个星期，艾萨克会说：“太迟了！”但是现在，他对英格说：“你看，我们的马铃薯总算有希望了。”

“对，”英格满怀希冀地说，“总会有救的，你看着吧。”

终于这日子慢慢有了回转。现在，几乎每天都能够下一场透彻的阵雨。山林间一切都变得有生机了，绿意葱葱，就像一场奇迹。马铃薯的花还一直开着，情形比以前还要糟糕些，在马铃薯的顶部长了大大的疙瘩。谁也不能肯定根部变成什么样子，艾萨克不敢看，这个大汉子也不愿看到更坏的结局。某天英格无意中发现了一棵马铃薯藤下长了二十个小马铃薯。“而且还有五个星期呢。”英格说。哦，那个英格，她那兔唇里永远都会说出满怀希望的话，总是能够给你安慰。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好听，带着嘶嘶的杂音，像是阀门里喷涌出水柱时的声音一样，但是在这寥无人烟的地方，这简单的鼓舞，也总是令人心潮澎湃的。无论什么时候，英格给人的感觉，总是这么的欢乐而欣喜。

有一天她对艾萨克说：“你再给我们家做一张床吧。”

“嗯！”他说。

“虽然一时还不着急，不过到时总得需要的……”

马铃薯已经成熟，可以收获了，按照习俗，他们要赶在米迦勒节前完工。今年的收成虽然算不上顶好的，但是也算可以了，称得上一个中等的好年景。这又再一次证明了天气对于马铃薯的影响的确不大。无论天气怎样，马铃薯总能按照它的生长规律成长。一个中等的年景还远不及他们的计划，这就直接影响了他们的生活质量。某天一个拉普人从这经过，看到他们马铃薯的收成和质地，便和他们说话，赞叹他们的收成是多么的好，而村上的差多了。

距降霜还有一段时间，艾萨克还能在田地里工作几个星期。牛羊都被放了出来，任它们东奔西跑。而艾萨克就在这周围忙着，偶尔还能听到挂在牲口身上的铃铛响声。时不时地照看一下它们，虽然这会花费他一些时间，但，你看那调皮的公牛，用它的双角顶弄着地衣堆，而那些山羊在到处蹦跶着，甚至蹿上了屋顶。这场景，是多么令人身心愉悦啊。

大大小小的麻烦忽然而来。

某天，艾萨克突然听到一声惊叫，只见英格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的石板上，指着那边的公牛和那可爱的母牛小银犄角——它们正在交配。艾萨克抛下十字镐，立刻奔了过去，不过还是太晚了，它们已经完事了。“哦，你这小流氓，银犄角还差半年呢，可还是个小孩子啊！”艾萨克把银犄角拉到小屋去，可惜为时已晚。

“算了，算了，”英格说，“这也不算太坏，何况，如果再等下去银犄角该和金犄角一起生产了。”唉，这个英格，或许不及某些人聪明伶俐，不过，今天早晨她放任这两头牛待在一起独自相处，恐怕是有心而为之吧。

冬天到了。英格在家梳毛、纺线，艾萨克则去将木材运下山，上好的木材总是很畅销的，艾萨克已经将债务都还清了，现在他已经成为这些马、车、犁、耙真正的主人了。艾萨克也将英格制作的山羊奶酪运到了山下。又从山下买回毛线、一台织布机、梭子、滚动条等很多东西。还有些面粉、食品、板子、钉子。某天，艾萨克为这个家买回了一盏灯。

“哦，真是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英格说。其实，英格想要一盏灯已经想了很久了。当晚他们便将灯点了起来，灯光的照耀让他们感到像是来到了天国。小艾利修斯好像把它当成了太阳了。“你看，他老是瞪着它。”艾萨克指着艾利修斯说道。以后，英格可以在晚上借着灯光纺线了。

艾萨克给英格带回衬衫布还有新粗革皮鞋。还带来了英格一直想要的羊毛染料。某天，艾萨克从镇上带回了一口钟，这可把英格高兴坏了，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艾萨克将钟挂在墙上，约莫对了一下时间，给它上了发条，那钟便滴滴答答地走了起来。艾利修斯听着声音也跟着那钟转，看了会儿钟，又看看妈妈。“哦，你是看着它觉得奇怪吗？”英格走过去将艾利修斯抱了起来，微微地摇晃着他。在这偏僻的荒凉之地，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得上整个冬夜都在不停转的钟更令人安心了。

当最后的木材都运到山下后，艾萨克又给自己找了另外的事做，他又开始到山上伐木了，堆放在一起，都能排成一条条街道了，称得上是他的木材城。他砍树越砍越远了，屋子旁边已经空出很多块地可以变作耕地供他们使用。他再也不用将整片的树林都砍完，只需要砍下那干枯的大树便够他用了。

听英格说，需要再做一张床的时候，艾萨克突然明白英格说的是什么了。是啊，这张床最好得赶快完工。某天，在很黑的一个傍晚，艾萨克从树林中做完工回家，英格又生下一小孩，也是个男孩。在艾萨克回家的时候英格已经将一切都弄好了，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这个英格，在那天早上还想着让他去一趟村子。“该让马做一点儿事情了，”英格说，“那马每天都只知道吃。”

“我哪有空管这档子闲事。”艾萨克说着就走了出去。现在艾萨克终于明白了，她不过是想要支开他而已啊，可为什么呢？有他在不是更好吗？她也可以少受些苦。

“为什么这等大事你就从来不跟我说呢？”他说。

“你去给自己做张床，睡到小房间里去。”英格说。

可是光光做了床架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得准备垫子才行。但是目前总共只有一条羊毛毯子，去哪里再弄一张来？再怎么样也得等到明年秋季，那才是猎杀的季节啊，更何况两张羊皮都还不够做一张毯子呢。那一阵子艾萨克过得很艰难，夜里的寒风吹得他骨头都痛了，他将自己的身体埋在干草堆里和牛一起过日子，艾萨克变得无家可归了。好在已经到了五月份了，转眼六月就要来了，不久便是七月了……

转眼不过三年的时间，他们着实做了许多事，在这寥无人烟的地方，盖起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开垦出一垄一垄的地，还有那么多的牲畜，不过就三年而已。而艾萨克现在又在盖房子了，他打算将房子延伸一点，做成一个单坡屋顶的披屋，让那些牲口们住进去。当艾萨克钉那八寸长的钉子时，英格不得不发表意见了，这声响已经严重影响到小东西了。

“哦，那些小东西，你去和他们说说话，唱唱歌，至于艾利修斯，你给他个木桶盖他就能自己敲着玩了。我吵不了多久了，只需要将横梁钉好就可以了，钉板子就没这么大声了，跟做个玩具房子似的，就快好了。”

这也难怪艾萨克要弄出这么大声响了。马厩里堆放着一桶桶的鲱鱼，还有些面粉，以及种种食物，虽然这比露天放着要好多了，但是猪肉还是有些变味了，他们不得不尽快搭建好披屋了。那些小东西们，很快他们就会适应这叮叮当当的声音了。艾利修斯常常大病小病不断，不过营养吸收得很好，现在长得像个小胖天使一样，他没有哭的时候就睡觉，真是让人省心又放心。他们管小儿子叫西维特，尽管艾萨克更希望管他叫雅各布伯。这两个名字都是英格取的，艾利修斯这个名字是取自英格教区牧师的名字，这个名字的确不错。而西维特这个名字确实源于她那一位在区里担任财政科长的舅舅。一个没有太太，也没有孩子的有钱人。这孩子用了他的名字也是不错的。

不多时，又是一个春天，又得忙活起来了。在降灵节以前就将那些种子都种好了。以前，在艾利修斯来临的时候，英格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就只能顾着艾利修斯一个人。而现在，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情形却变得不同了。英格不仅在田里做着事，而且各种七零八碎的事英格都帮忙做好了，像是种马铃薯、胡萝卜等。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妻子真的很不容易。英格还织着布，一有空闲时间便去小屋织上一两梭子，都已经织出冬天内衣的半成品了。她将羊毛染成红蓝两色给自己和小东西们做成衣裳，其他的英格则给艾萨克做成了毯子。英格的织布机可不是个摆设，从她手中织出的东西定是既结实又实用。

哦，这两个荒野中的移民到目前为止都做得不错了，若是今年能有个大丰收，估计都该引得别人羡慕了。如今这个家还缺什么？一个干草棚，也或许是能有个打禾场的大仓库，不过这些慢慢都会有的。现在，到了繁殖的季节，牲口都生产了，银犄角、绵羊、山羊都产下了它们的下一代，这地方充满着小牲口们的活力。而他们的那个小家呢，艾利修斯已经能够走路了，他总是喜欢到处去冒险，而小西维特也接受了洗礼。英格？从她的种种行为来看，她又怀孕了。英格生起孩子来一点儿也不小家子气，再生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毫不费事，英格为此感到自豪。人人都可以看出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充满活力。这样可爱的生命远远不只是天赐的福音，更是英格的功劳。英格还年轻，充满着她这个年纪的活力与干劲。虽然她生来不是美女，并且因为相貌吃尽苦头，虽然她既勤劳也很会跳舞，依然得不到男人们的青睐，那些男人一点儿也不懂得英格的可爱。不过现在，她来到这地方，为这个地方带来接连不断的惊喜。而艾萨克也同样的可靠，他像刚开始那样一直待她很好。而他也同样很满足，在没有英格之前，他用尽各种办法想将日子过好，而英格来了，让他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这一年，旱情又变得十分严重。那个牵着狗的拉普人奥斯·安德斯告诉他们说，下面村子里已经不得不砍小麦苗子来做饲料了。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看来情况很糟糕。”英格说。

“不过，听说他们捕捞鲱鱼的产量还不错。还有，你叔叔西维特想要搬来乡下了，正打算盖一座别墅。”

“这是怎么了，他以前还不至于到这步境地啊。”

“你这话说对了，估计，要和你们一样了。”

“说到这个，感谢上帝，让我们现在衣食无忧。我们家对我和艾萨克是个什么看法？”

对于英格的事情，她的家人总是讨论个没完没了，对于英格的生活也总是乐见其成。那些祝福的话，就算是很会说话的拉普人奥斯·安德斯也不能一一复述出来。拉普人总是很会说话的。

“你想要喝羊奶吗？我现在去给你端过来。”英格说。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能给我的小狗找点吃的吗？”

英格去房子里给奥斯·安德斯端了杯羊奶，给小狗找了些食物。屋子里传来一阵音乐响声，奥斯·安德斯抬起头来。

“这是什么声音？”

“是艾萨克买的钟，”英格说，“整点的时候就这么响。”英格得意得不得了。

拉普人感叹着：“别人想得到的你们都有了，别人没能得到的你们也有了。”

“是啊，现在生活过得真的不错。”

“对了，奥莲让我代她问候你。”

“奥莲？她过得怎么样？”

“嗯，她还好。你丈夫呢？”

“艾萨克估计还在地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