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向菲是今日巳时收到邀请函的。
冯世澜公子二十岁了,准备在今日大办特办。
届时,社会名流皆会齐聚一堂,可想而知那场面会有多热闹非凡。
这等好事,她当然第一个赶着告诉自己的好闺蜜——沈月白。
她如果能够参加,泠向菲本人赴宴的底气也会更足一些。
因为据她所知,宴会最核心的环节便是男女配对跳华尔兹。
沈月白身为从小比舞拿奖拿到手软的人,这种场合她最游刃有余不过。
但泠家千金泠向菲可不行。
她不是没有刻苦学过。
也不是没有顶级的资源。
但最终跳起舞蹈来的结果,总是手脚不协调,并挨个把舞伴的脚踩废。
这等“舞痴”人人自然避之不及。
当然,是白痴的痴。
每个人都有三两个弱点,这本无可厚非。
但她的这个软肋着实是个毒点,足以让她在混迹精英云集的上流圈子时抬不起头。
毕竟人来人往,交际是必须的。
而上流人士之间初次见面最有效也最体面的主要交流方式——
就是通过舞蹈。
好在,泠向菲本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她背后有所倚仗啊,搬得动救兵。
于是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一定要去找沈月白——
只要有她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大不了,宴会上她就逮着沈月白磋磨嘛,这样也就避免了与许多男宾的交涉,完事了以后还能吃吃喝喝。
别提有多爽了。
于是,她马不停蹄地动身。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当她赶到沈月白的住处的时候,便看见了暴力打砸抢的惊悚一幕。
一把菜刀擦着她的面颊,直直地插进她身后坚硬的腻子灰墙体。
发出“哐当”一声爆鸣。
闻声,她猛地蹲下身,并将身影掩在门后,才避免了被更多甩出来的锅碗瓢盆给砸到。
她的一整颗心被吊在了嗓子眼。
“这个月月底再交不出那3万块钱,你就等着睡大街吧!”
“别怪我们冷血无情,要怪就怪你那恶事做绝的爹!”
“欠这么多债,以为撒手人寰就行了?简直痴人做梦!”
里面的人戾气很重,放出来的话也很恶毒,像极了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的黑社会。
泠向菲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来不曾缺过钱,也不知道穷是什么滋味。
长到这么大,哪见过这等爆炸的场面。
当即腿脚一软,吓得躲在门后大气也不敢出。
心情略微平复了些许。
她举目望去。
除了一锅粥一样的地板杂乱不堪,这个住所总体其实倒也还算整洁干净。
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平时一定勤于打扫。
而一抹白色的倩影就那样冷静地坐在那里,是沈月白。
沙发凹陷进去一些,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
因为头发凌乱得像瀑布的缘故,所以泠向菲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总感觉她的头像是被人事先抓起过一般。
“好,我这个月兼职的工资马上就下发了,下个月月初前一定来得及的,您行行好,再宽恕几天……”
如此卑微,下贱,一点儿都不像是她印象里一向自恃高贵的芭蕾舞公主。
泠向菲的嘴张成了一个鸡蛋状。
她连忙伸手捂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眼泪却情不自禁地在眼眶打转。
身为她的闺蜜,她却一直都不知道她过的居然是这种天天被追债的日子。
怪也只能怪沈月白掩饰得太好。
“可以,就宽限你几天!但这也是最后期限!”
“事已至此,兄弟们,我们走!”
一屋子人终于动了离开的念头。
是不是意味着这出闹剧可以休止了?
泠向菲亲眼目睹一屋子黑衣便服的汉子从沈月白的房子里乌泱泱地走出来。
都是剃了头的光头,但个个气势不俗,想必都是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的。
正当她揉了揉已经麻木的腿,准备起身之际,突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道尖锐的辱骂的声音。
“谁说让你们走了?”
“你们是我雇来的人,就应该对我唯命是从,钱还没要到手呢,怎么能轻易放过她?!”
声音大大咧咧,仿佛并不把那些光头汉子放在眼里,听着,甚至……有点熟悉。
泠向菲于是循着冷脆的高跟鞋的响声看去。
一道火红色身影强势拨开黑云般的众人,来到了泠向菲身前这个门槛,也就是沈月白的房屋门口前,站定。
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是你?”
沈月白此时此刻正猫着腰,捡拾整理地上的书籍。
抬头便望见来人一脸不善。
正是她的同班同学,名门世家出生的独生女,卿久。
“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月白的眸子暗了暗,显然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而至于这中间的根本原因,便是她和卿久一向不对付,后者总是明争暗抢地针对她。
凡是她喜欢的,想要的。
她都要抢。
“我来,当然是因为,我是你的债主。”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卿久双臂抱胸,一脸的趾高气扬。
明明生得明艳动人,眉眼之间却充斥着一股不愿意服输的劲儿。
扭曲了她那张略施粉黛的脸。
“即日起,高盛集团倒闭清算,被卿禾资本顺利收购,所以在此之前所欠下的债务结构就由我来接管。”
卿久随意撩拨了一下自己香氛的长发,浑身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傲气。
“怎么,你有意见?那也没办法,谁让风水轮流转,沈月白,你也有今天。”
终于落到了她手里。
她可不就是来找她的不痛快的。
一直以来,沈月白都是高傲璀璨的舞蹈界白天鹅,任凭卿久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她在学校的地位。
所以当她得知沈月白父亲那一档子破事后,她的喜悦显而易见。
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踩在她的头顶拉屎。
让她也尝一尝被人践踏在脚底的滋味。
沈月白手上的动作一顿,直直地站立。
神色却是冰冷。
她没意见。
反正无论欠谁,都是欠,是需要偿还的。
所以债主是她又怎样,都一样。
只是,卿久无端散发而出的这股恨意,她却不是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