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晰的明白,现在正直学业繁重之际,老师唾沫横飞,巧好我与何玲都是矮个子,三年都是第一排,老师话说就是,矮个子坐前面,不会挡着后面的同学。
李珊卿,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手刚伸到嘴边,就被她一个眼神秒杀,她手放脖子下面一折。
狐假虎威。
最讨厌的就是班干部多说,说多了,东窗事发,便被我们称为老师的监控器。
所以我只好把那包膨胀的零食塞进桌子里,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以此表达我对她的不满。
天有些微微暗时,何玲扎着高马尾,露着高高的额头,她不高,微胖,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很多年以后想起,就是她我前面甩着马尾,我在后面跟着。
与她并排的是另外一个男孩子,何玲的头刚好在他下巴处,那天她转过头踮起脚尖手捂着凑近他耳边分享着他们之间的秘密,我在后面,透过路边的灯,我看见男孩微扬的嘴角,何玲也跟着笑了。
那笑真好看,像一朵白色风信子。
我抓着何玲,如提着一只猫,询问她昨晚究竟跟那个男孩子说了什么。
她凑过来,不好意思。
“我说,你这身高,跟我好萌。”
好萌?我还没缓过来,此刻的情形。
“我说的是身高,陈亦哲一米七七,我刚好在他下巴处,你知道吧,我耳朵刚好可以听到他心跳,我那天说,你要不干脆跟我在一起,我们刚好,又顺路,我保护你。”
不愧是何玲,我才明白,何玲学跆拳道,说保护也正常不过,只是一个快一米八的汉子,需要保护?
这也是第一次从何玲嘴中听到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以为没有任何交集,却没想到,后来,成为了我们都难忘的男孩子。
何玲咽下最后一口蛋饺,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顾沉要回来了。”
顾沉,听这名字就知道很不让人容易亲近。
同时也是读书的怪咖。
因为出奇的爱读书,被我们冠上了一种打死沾不到的极品草种。
可这就是这么个怪咖,与我家隔着一整条街,我家在街头,他家在街尾,可我妈不知道为什么,三天两头让我送蛋糕过去给他,说是什么让他帮我补习功课,事实却是,顾沉不喜欢吃甜品,全都进了我的肚子,后来,因为吃太多甜品,导致我一下子胖了十斤,这还得归根于顾沉。
虽然他没吃蛋糕,他还是会一言不发的把我书本打开,教我知识,或许是某一天,天气很好,他家院子也很多阳光透进来,印在他脸上,他认真专注做一件事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安静沉稳,心跳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作为何玲的死党,我毫不犹豫的冲进大学部,把陈亦哲喊了出来,他挠了下头,不解,低着头看着我,仰起头,我看到他那出戏的大牙门,他还在笑。
“小妹妹,初几啊?找哥哥有什么事呢?”他停止了笑意。
你才是妹妹,我对他的好感又降了几分。
“不好意思,我高三了。”我扬起下巴,双手环胸,眼神瞟了一眼他,以这个方式来宣誓我的不满。
“哦,高三啊。”
“你是何玲身边那个小子吧?”
“你认识小玲?”
小玲?我都没这么叫过。
“就这么说吧,就想单纯请你吃个饭,我们高三党,业务繁忙,就想跟你唠唠,毕竟你大一没啥功课,你懂吧?”
“知道,你怕我影响她考试。”
是个明白人,我喜欢。
“晚上一起吃个烧烤吧,学校外面小吃街”
他沉默了半晌,说,好。
大多数的人学生都会选择在外面小吃街逗留一会,我和何玲就是这其中的两个,我们曾经逃课也要在特价时,吃上那个火锅,你问我们,为什么要那么热衷,我自然会回答,不是热衷,是穷,是没钱它支配着我们。
我们两个最终被恰好也去吃火锅的政教处主任逮住,我们千般万算,可没想到,政教处主任也喜欢吃那红油油的火锅,于是我们生出一妙计。
请政教处主任也吃火锅,我们三个围着那小小的锅子,被红油的汤底洗礼过的嘴巴,我们大口呼着气,最后一声饱嗝,告终这场战争。
我们逃过了检讨书,但,那天政教处主任实在太能吃,还好有特价,花费了半个月的生活费,仰天长啸的同时庆幸自己多么聪明。
热乎乎的烧烤上了桌,诱人的烤鸡翅,烤韭菜,烤五花肉,烤茄子……
何玲与陈亦哲,不为所动,像两个即将被责罚的小孩子,坐的端端正正。
“吃吧。”我耸耸肩。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我拿起鸡翅大口吃起来,随后示意他们也吃。
何玲手动了下又收了回去,这里最能吃的就是何玲,可碍于在喜欢人面前,又不好意思。
咳咳
“我先说吧,你们谈在一起,我觉得挺好,可是何玲你要注意学业,陈亦哲,虽然我对你不是很了解,但是你对不住他我就不客气了。”
我现在俨然成了一个家长,毕竟何玲是自己的好朋友,多少不想因为什么影响她的学业。
陈亦哲嗤笑一声,以一种看小妹妹的态度,说:“放心,我有空还会辅导小玲的。”
那天晚上,我们吃了很多烧烤,在陈亦哲说,没事,你喜欢放开了吃,我不会嫌弃之后,何玲大口吃了很多肉,连甜品也吃了不少,我们从小时候聊到了现在,再聊到了以后的人生的规划。
我们心里的隔阂,也一步步的消失。
何玲再次提到顾沉的时候,是在那次聚会之后的一个礼拜。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清楚顾沉的行程,想起来,她跟顾沉有点沾亲带故,好像很难解释,这么姓氏联系不到一块的人,竟然还有点亲戚关系。
相反的,何玲还有点讨厌顾沉,何玲说的,就是,各方面太过于优秀,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何玲的妈妈,是个争强好胜的女人,每当这个时候,总是要提上几句,久而久之,何玲十分厌烦。
“我跟你说,他回来你可一定要躲着他呀。”何玲很气愤的说。
躲着吗?躲得过,躲不过都是一样的。
我十九岁,顾沉二十四岁。
跨了整整快两个沟。
“那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思绪有些迷离。
“下礼拜,我们家那些亲戚,真是,就跟啥似的,把他当掌上明珠,真没劲。”她义正言辞说完这句话,又大口喝了口果汁。
这么宝贝也是有道理,毕竟,诺大个家族,因为家庭好,都不学无术,走着为父母铺好的路,而顾沉恰好是那个家族不起眼的在外城市的孩子,直到后来考出了状元,才被那些所谓的亲戚,所讨好,成了家族的希望。
十九岁的我和十九岁的他有什么不一样呢,那就是,十九岁的他已经因为高考状元,横幅拉上了整个小镇,都在报道着这位少年,他安静的坐在房间里,我照旧去送蛋糕,但是,院子里很多亲戚都来了,很嘈杂,我也不敢进去,我绕过到院子后面,看到他正安静的看着书,那么让人不忍心打扰,我每次把蛋糕放在窗户上,就走,至于吃没吃,我还真不知道。
然而在那之后,顾沉还是依旧没回来,我不知道我在逃还是在等,但,在何玲说他要回来的时候,我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期待。
顾沉走那天,天是阴沉沉的,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距离十米远,我觉得,我跟他隔了好远,像月亮和星星,看似很近,实则是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临近六月,毕业倒计时也亮起了红灯。
气氛极度紧张的时刻,何玲与陈亦哲的见面也少了,陈亦哲也真的做到了,不耽误她的学业,反倒给她送饭,陪她去图书馆,完全成了我心中男朋友的好形象。
在我心里,何玲积极上进,如果不是顾沉或者跟顾沉没有点关系,她也会是家族里看重的那个吧。
某个午后,我去她家,我亲眼看着她妈那个争强好胜的女人,指着她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想顾家那孩子的一半优秀啊。”“对,我是没他优秀。”太过于牵强,她只能任凭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那个女人,在她心里,孩子竟不如那张纸,那张因为用力弄的满是褶皱的纸,高分的红色数字刺痛了我的眼,倘若,是我,我家人是多高兴?
过了很长一段平静的日子,我差点以为我的世界不会有他的出现,躲过了。
可现实却是,安静的周末在家看了几小时的书想下楼吃点东西,刚踩到最后一阶楼梯。
全世界就像安静了下来一般,我妈,一个热情好客的女人,她总对待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我特别讨厌,因为在我眼里这跟讨好没什么区别。
顾沉一身灰色衬衣,他的骨节分明,我承认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手,而我喜欢的就是那双手。
他望向我,眼神里透着我看不明白的东西,我觉得,他不是我不认识的顾沉。
“你不是饿了吗?快过来,顺便跟小沉聊聊,这么久没见了。”我妈摆摆手,笑着笑着就没声了,她也感觉到,这尴尬的气氛。
没什么好聊的,太久没见,更陌生,加上我们之间总有些东西隔阂着。
“不了,我不饿。”我瞟了一眼顾沉,转身上楼,我故意把脚步踩重,表示我对顾沉到来的不满。
“这孩子,还是这样,不懂事,来小沉,饿了吧,回家好好休息,吃点蛋糕吧。”我听见我妈那声音,很多次,我都怀疑,顾沉才是我妈的孩子,就拿小时候来说,我不小心架子推倒了,我妈准会骂我,如果换成顾沉,我妈就会说,没事没事,这店小,所以每次犯错我都拉顾沉出来垫背,我妈每次说顾沉小时候,总会说男孩子调皮点,我就在旁边偷笑,顾沉总是看我一眼继续喝茶。
因为我总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什么?他去你家了?”在何玲听我说顾沉昨天来我家之后,她震惊的把刚到嘴边的红烧肉摔碗里,旁边的女生因为这声音,扭头看着我们,为了打破僵局,我笑了笑,示意何玲小声点。
筷子一摔,大有不吃饭也要把事情解决的豪壮之举,何玲凑近我说,“那你怎么办?”“能怎么办?”我继续吃下一口饭。
能怎么办呢?
“我现在走不了,等我有能力再说吧。”
多年以后,我也真的做到了,离开了这个城市,一个人去适应陌生的环境。
何玲见过我妈,对顾沉的态度,根本就是,恨不得他才是我妈的儿子,儿子不行,就女婿,我也似乎明白为什么,她总叫我去给顾沉送蛋糕,让他辅导我功课,其实都是借口罢了。
“许久”熟悉的声音让我停住脚步,穿过我的大半个岁月,我想也没想就要逃离。
你说,那么拼命的逃,是为什么呢,很多年以后,你问我,我说不出来,因为没人会那么轻易原谅一个人,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淡化了。
“你还在生我气吗?”我背着他,看不到他脸的表情,我知道,如果他有表情,那一定就是面无表情,你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所以我不懂他。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我置气的回他,手却紧张得把书本抓紧了。
“你到底生什么气,你告诉我好不好?”他拉住我的手,他声音夹杂着哽咽,我才明白,原来一向没有情绪波动的顾沉也会哽咽。
呼吸有刹那间停顿,我冷静一会,回过头,说,“别来打扰我了。”我拉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在转角时,我用余光瞥见他,蹲在耷拉着,好在这条道人不多,基本没什么人来往,不然他这样子,何玲看见了是要大笑一番。
可我却笑不起来。
我在低着头望着他,楼下的他与楼上的我,明明几米的距离,好似隔了整个岁月。我想抱抱他,可我没法原谅他。
多么可悲。
外面下着雨。
“你说,我要不要原谅他。”我看着雨落在窗户上。
“原谅干嘛,你就是心太软。”何玲挽起头发,抬起手,我看见了,一抹红色在手腕。
何玲一定爱极了陈亦哲吧,陈亦哲也爱极了何玲。
“这雨下到心里去了呢。”过了很久我说,何玲不明白,她张着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算了,她也不必懂。
这世间最不必原谅的就是背叛。
上一届的毕业典礼,顾沉也在,做为主持人出席在舞台上,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还有与顾沉这么般配的存在。
那个女孩,一身洁白的小纱裙,美好又干净,站在顾沉身边。
郎才女貌。
我承认,那时候,我的确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晚会举行到很晚,顾沉发来短信内容的意思就是:晚点我送你回去,你一个人不安全。
迅速瞟了一眼内容,把手机锁屏丢回包里。
何玲带着我来回跑了几趟小卖部,她塞满了整个嘴巴。
“那……不是顾沉吗?”她靠在我身上,转过来看着我。
我知道,她想说为什么他会在,为什么他身边站着别的女生,那么耀眼,那么遥远。
或许是心思完全不在舞会上,以至于何玲在我耳边吧啦一堆,我都还未清楚。
那天,何玲因为有急事先走一步,至于什么急事我也没多问,多半与陈亦哲有关系吧。
“你怎么还不走啊,许久。”同学刘洋此刻正提着书包,一脸疑惑。
“我在等人。”
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继续坐在小道边的长椅上。
在我的脚出现第n个红色斑点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是过敏。
摸出手机按下“顾沉”
对方暂时无法接通。
在我觉得他可能有什么事的时候,在我经去医院那条路上的酒店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顾沉和颜倾青一同出来,我正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状态,颜倾青看到我时,明显被吓到了,顾沉也顿了一下,启齿道,“你怎么在这?”
是啊我怎么在这,真可惜,打扰到你的好事了,你真行。
颜倾青的眼睛,楚楚动人,她的皮肤掐的出水来,柔弱的女人谁不爱呢,包括顾沉这样深沉的男人。
我沉默不语,就这样盯着顾沉。
“别闹了,我送你回去。”
那双挽着他胳膊的手更用力了一分。
“不了,我自己回去。”
我使出了白米冲刺的速度,那两行液体早在风中的吹干了,留下两行干巴巴的印记,你真可怜,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