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一走,本来活泼好动又爱笑的小雨虹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运动了,而且还时常害病,不是感冒发烧就是闹肚子什么的,湘燕十头半月的要带她到卫生院看病,而且一去就是好几天,所以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她仍继续在砖厂打工。
自从听了陈菲走之前那番话,湘燕一直心里忐忑不安,和她一起在砖厂打工的桂花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桂花姐二十三岁时嫁到宝和村,结婚几个月后,丈夫就到了广东打工,至今已近二十年,二十年对于一个留守妇女而言,是多么漫长,要经历多少风风雨雨,饱受多少孤独与忧伤。
二十年的家庭负担和繁重的生产劳动,不仅让她身心疲惫,容貌也被无情摧毁。如今她的丈夫仍然还去广东打工,听说一年也只有过年才回一趟家,还不给桂花姐好脸色看,桂花姐无奈啊,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回娘家嘛,父亲已故母亲年岁已高,家已由哥嫂掌管;再嫁人,怎么舍得丢下自己的亲生骨肉,再说还有一个残疾的女儿需要她照顾,自己也人老珠黄了,想嫁个好人家,谈何容易?
想着想着,湘燕突然想起早上来上班的路上看见桂花姐脸色和精神都不太对劲,就朝桂花姐干活的那个方向张望,“咦,人呢?去哪了呢?”湘燕发现桂花姐不在工作岗位上,就向旁边的吴美美打听,吴美美说刚出去。湘燕朝门口走去,发现桂花就在厂房门口一侧蹲着,很疲倦的样子。
湘燕关切地问道:“桂花姐,你怎么啦?”
桂花有气无力地说:“里面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湘燕说:“你脸色不好啊,肯定是病了,去医院看看吧!”湘燕说着就去拉桂花的手,突然叫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烫?肯定烧得不轻。快,我陪你去看病!”说完迅速捋下袖套,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扶起昏昏沉沉的桂花往外走。
刚走到厂门口,就遇到了砖厂的厂长杨伟强开着车子办事回来,他停下车,摇下玻璃窗,探出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湘燕回答说:“桂花姐病了,烧得挺厉害的哩!”
杨伟强立即跳下车,打开后车门,说道:“快上车,我送你们到卫生院。”
桂花是犯了感冒,由于耽搁太久又不注意休息,所以体温高达四十一度,需要打点滴。杨伟强帮桂花付了医药费先回了厂里,临走时说一会再过来接她们。尽管桂花再三说不用麻烦他自己坐车子回,但杨伟强还是来接了她们,说都是同一个村子的就不用客气了。
杨伟强的热心帮助,让湘燕和桂花这两个长期留守在家从未得到过丈夫关心的女人,感到无比的温暖,她俩心里都充满了感激。
回到了家,湘燕把桂花扶下了车,然后悄悄对杨伟强说道:“杨厂长,这两天我请个假。”
杨伟强问:“有什么事?”
湘燕说:“你看这个家老的老、残的残,能搭一下手的孩子又在学校读书,桂花姐身体太虚弱了,我想帮帮她做些家务,让她好好休息两天,这样病快好些。如果她垮了,这家不知怎么办好!”
杨伟强看着站立不稳的桂花,就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他很同情桂花的处境,然而此时此刻更多的是对湘燕那种热心助人的精神的赞赏,他同意湘燕的请求。
杨伟强走后,湘燕把桂花扶上床,见桂花的婆婆去厨房做饭了,就陪桂花坐了一会。她看见床头边的书桌上放着一个小相架,相架里面是桂花年轻时的照片,她拿起来端详了一会,说道:“桂花姐,这是你年轻时的照片?”
桂花笑了笑,“嗯”了一声。
湘燕说:“那时你可是又美丽又精神哦!”
桂花凄然地笑道:“唉!如今已熬成婆喽!”
湘燕听着心里也禁不住忧伤起来。
桂花又说道:“都说夫妻是比翼鸟、并蒂莲,本应相依相伴,同甘共苦,可我们连句贴心的话都听不着!湘燕啊,我没法子喽,只能这样熬下去,任由春夏秋冬无情地流逝。你还年轻,可要把握好啊,不能像我这样没用!”
湘燕安慰道:“桂花姐,你也不要太伤心,你家晓青虽腿脚不利索,但很懂事,还有晓春晓亮都是听话的孩子,而且晓亮读书这么棒,会有出息的,他们以后都会孝顺你的!”
桂花苦笑道:“但愿吧!”
离开桂花家,湘燕心中充满惆怅和迷茫,她叹息道:“留守女人的命真苦啊!”忽然间那个恶梦又浮现在脑海里,令她忧虑不安、痛苦伤感。她宁死也不愿失去亲人,哪怕亲人分离她也承受不了,她觉得自己的心与这个家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让她割舍不下。
留守女人的命是苦,难道除了走,就没有别的办法改变命运了吗?这个问题一段时间以来缠绕在湘燕的脑海里,她在苦苦地寻求答案。“不”,终于有一天她在心里坚定地说道:“决不能听天由命,坐以待毙!”于是她开始留心寻找自救的路子……
再说陈菲离开刘家以后,百无聊赖,眼前总是出现那天离开家时女儿雨虹不顾一切向自己冲来的那一幕,心情一直很沉重,希望自己对丈夫的猜疑是错误的,于是就南下广东来到了丈夫打工的厂子里,她要探个究竟,丈夫到底是不是和别人相好了。
她躲在厂门口的一个角落里等待丈夫下班,然后就跟踪在后面,只见丈夫进了一间出租房,她站在门外仔细听里面的动静,不出所料,丈夫真的在里面和一个女的亲热呢,她怒火中烧,使劲一脚把门踹开,上前就给丈夫两记耳光,随后唾了两口那女的:“烂贱货,不要脸!”于是甩手离开了。
此时家安如果能追出去给她一个解释道一声歉,保证以后不再和那女的好,也许她还会原谅他的,大不了再回到以前打工的生活,把丈夫守住。但家安没有这么做。
家安的薄情寡义令她心灰意冷,之后她回了老家湖南,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城里死了妻子的朱姓中年男人。他是做小买卖的,虽算不上很有钱,但日子也算过得红火,只是年龄大了些,陈菲想到自己也曾结过婚的人,就不计较了。于是就和家安约了个时间悄悄地到了政府部门办理了离婚手续。
陈菲最终抛下这个家丢下孩子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去了。
然而湘燕继续留在刘家探寻另一种改变命运的路子。一天下班后,走到砖厂门口时,湘燕看见一位老伯蹲在那里卖柚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开了的,是给顾客尝试的,湘燕上前问道:“老伯,柚子好吃吗?”
老人将开了的柚子递过来一半,湘燕发现这是红心柚,就掰了一片剥开一看,里面的肉晶莹剔透,闪着红光,很吸引人,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老人说:“好吃的,很甜。”
湘燕听老人说很甜不大相信,因为小时候吃的红心柚都是酸的,怎么是甜的呢?她还是先试试再说。她把一小团柚子肉放到嘴里咀嚼,惊奇地说:“真的好甜。”于是她挑了好几个,问:“多少钱一斤啊?”
老人说:“一块。”
湘燕说:“这么好的柚子,如果拿到城里卖,价钱可以翻一倍咧!”
老人说:“不多不少的,拿到城里卖路太远了。”
湘燕又问:“为什么不种多点呢?”
老人叹道:“年轻人都到广东打工去了,我一个老头子能做多少!”
湘燕付了钱,拿了柚子回家。刚走了十几二十步远,她突然想起什么,脑子里灵光一现,一个寻找了大半年而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嗖地转身倒了回去。
她躬身向老人打听道:“老伯,那树秧在哪里买的呀?”
老人家问:“怎么你想种这种大果子?”
湘燕点点头,应道:“嗯!”
老人家告诉她:“想种还愁没树秧吗?在离镇上不远的地方有个宝新村,村里有个叫钟浩林的,他专门培育果树秧苗的,要千把两千棵是没问题的。去到那一问就知道。”
湘燕又点点头说道:“嗯,我记住了,叫钟浩林。”
老人家见湘燕像似真心实意想种红心蜜柚,诚恳地说道:“孩子,有土地的话,种这红心蜜柚还是有盼头的。开始虽然辛苦些,但打理得好,肥下够足,三年左右不到四年就可以挂果了,以后就好了,每年都会有收入了。四年多至五年就进入丰产期,如能种上几十亩,那收入可是相当可观的哦!”
湘燕看着朴实厚道的老人家,感动地说道:“老伯,谢谢您啦!”
就这样,湘燕开始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种红心蜜柚!我要种红心蜜柚!”
刘家在水库边有四十多亩山地,自家平、家安去了广东打工后就一直丢荒了,湘燕就是想开发那片山地种柚子。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公公和婆婆,公公刘老汉是个厚道本份的农民,视土地为宝贝,那么好的一片山地丢荒了那么多年,着实感到可惜,今天儿媳妇提出来要种东西,心里可高兴啦,但是婆婆却摇着头叹气道:“湘燕,你一个女人家能做得什么来,就是能种出柚子,晚上还得守,没个男人搭把手,怎么吃得消!”
湘燕笑了:“妈,等到我种出柚子的时候,就不是我一个人啦,家平会回来帮我的!”
湘燕要公公带自己去看看那片山坡地,刘老汉说:“不要急着看地,那地方绝对是种果的好地方,背靠大山,土层深厚,空气湿度大,排水良好,冬天又没有冷空气停滞,坡度低于30度,更重要的是旁边就有可通农用车的路,隔路那边就是水库。”
湘燕相信公公说的,因为他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而且是个头脑灵活善于思考善于总结的老人。
见儿媳妇在认真听自己的分析和讲解,刘老汉又说:“种那么大片地方,不仅要吃得苦,还得有钱呐!”
湘燕说:“爸,常言道:‘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现在帮人家打工也不是辛苦,不如自己干或许还能创出一条路子来,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刘老汉见儿媳妇一百头牛也拉不回头的架势,就对老伴说道:“别拦了。媳妇她已吃了秤砣铁了心,我想这未必不是好事啊!”
湘燕辞去了砖厂的工作,要在丢荒了十年的山坡地上连男人都不敢去想的围建果园种红心蜜柚,她的想法虽然令很多人感到匪夷所思,但对于军人出身的砖厂老板杨伟强来说,他相信湘燕会成功的。
湘燕在厂子里打了两年多工,他多少了解到湘燕的为人,做事踏实,性格倔强。对待工作她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对待他人她有至真至柔的情怀,是位让人信任又让人钦佩的女性。
在湘燕离开厂的时候他语重心长说了一席话:“我也是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办起砖厂的。只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执着的追求,你的柚子会种得又大又甜的。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万事开头难,湘燕虽下了决心劈山开荒种柚子,但摆在面前的困难她也预感到了。听了杨伟强的话,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然后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回了家。
湘燕是个干脆利索的人,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天未亮就嘁哩喀喳煮好饭洗好衣服,将昨晚和公公一起赶磨好的砍刀、斧子还有刚装好的午饭、茶水往单车后座一绑就离开了家往水库的山上去了。
刘老汉虽是六十出头的人了,但是身板还是挺硬朗的,见儿媳妇女人家一个到那荒山野岭干活,很不放心,交待老伴几句后就拉了部破自行车“嘎吱嘎吱”地尾随儿媳妇的后面蹬着。
湘燕劝说道:“爸,你就别来了,在家煮饭带孩子吧!”
刘老汉执意地说:“这些事有你妈呢,我虽干不了多少,至少有个伴啊!再说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遇个事也有个人搭把手,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些好点子咧!”
湘燕拗不过公公,只好默许他跟了来。
公媳俩砍了几大天,把那些稀稀疏疏歪歪扭扭的松树杂树一并砍了下来。休息时刘老汉说:“湘燕啊,这山是分给我们家的,家平家安兄弟俩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分家的,所以家安的那一半,你问一下他。”
湘燕会意地说:“爸,今天晚上我就打电话给家安,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刘老汉又说:“家安这孩子怕苦,回来种是不可能的,你就跟他说明白,这山呢,如不种就租给你们。”
湘燕说:“爸,我知道了!”
清晨朝阳未出就上山,傍晚又背负夜幕归.。一连干了整整一个月有余,湘燕和公公总算把那些灌木野草劈干净。
休息时,湘燕跟公公说:“爸,家安说这些荒山没有开发价值,说他不会种的,叫我种好了,还说一家人说什么租不租的,太生分了,让我尽管种得了!”
刘老汉埋怨说:“我就说这孩子就是怕苦,现在广东打工又能赚几个钱!”刘老汉拿出烟袋子,卷了一支烟点上火吧了一口,对湘燕说:“接下来就是要炼山了。炼山是件需要小心谨慎的事情,稍有半点含糊就可能造成山火,那可不得了。我去找些人来帮忙,得重兵把守着。你呢,准备食品和茶水,如果要在明年开春种下去,就要抓紧把山给炼了,然后才能请人开沟挖坑啊。现在是农闲时节,还是容易请人的。”
湘燕觉得公公干事一板一眼有条不紊的,心里踏实了很多,就说:“爸,请人做工的事你就看着办吧,我呢,对于种植果树也是赶鸭子上架,什么都不懂,我们要种那么大片面积而且又是新品种,要把它种好,还按传统的管理方法是不行的,肯定有新的技术和要求,我得去一下市农资部门咨询一下。”
刘老汉胸有成竹地说:“你去好了。”
湘燕又说:“然后还要联系树秧和肥料,更重要的是要筹措资金。要不等过了年,我怕忙不过来。”
刘老汉说:“那是,要做事情得赶早不赶晚,你就去忙你的吧。”
第二天,天下起了小雨,气温骤降。湘燕撑着雨伞迎着寒风坐上了开往市里的班车。
到了城里,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走进办公大楼,看见一排排办公室门口钉着的牌子,她不知该进哪个门。看着一张张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充满知识而又高傲的脸,一种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她怯生生地张望着,寻思着如何称呼这些文化人的时候,终于有一位年纪较大的男同志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亲切地向她问道:“你找谁?想办什么事?”
她拘谨而诚恳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那位老同志说了声“好,跟我来吧。”就把她引领到另外一个办公室里,然后指着坐在办公室里的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介绍说:“他是郭技术员,你的问题可以向他咨询。”郭技术员站了起来。
老同志走了出去。
湘燕打量着眼前这位郭技术员:他中等的个头,不胖不瘦的身材,头发已斑白,除了和这里其他人一样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外,眉眼中还透着谦和与善解人意的神情,这让湘燕紧张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许多。
郭技术员招呼她坐,还去倒了杯温开水递到她的面前,问道:“从挺远的乡下来吧?”
湘燕捧着暖和的开水“嗯”了一声,神经完全放松了。
郭技术员又问:“有什么事需大老早来咨询啊?”
湘燕把自己从哪里来和来意详细向他说了一遍。
郭技术员说:“宝和村我去过,那里面大部分是山地,你的园子造在哪里啊?”
湘燕说:“在水库边的山上。”
郭技术员说:“一般海拔800米以上的山地,日照强烈,温湿条件差,是不宜栽培果树的,只能留作林地用;要选择坡度低于30度,日照较短,湿度大,土层深厚,排水良好,没有冷空气停滞的山坡地或谷地才是理想的建园地点。”
湘燕悉心地听着,觉得他说的和公公说的如出一辙,高兴地说道:“您说的条件,我们家的山地都具备哩!”
郭技术员还要说什么似的,湘燕慌忙从袋子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准备作记录。
这一举动让郭技术员很感动,一个山区的农村妇女大冷天的冒着雨跑出来就是为了学习种植技术,如此执着认真的求知态度,真是太可嘉了。他欣慰地笑了,开始不厌其烦地授课,哪怕台下只有一名学生。他说:“种植红心蜜柚跟种植其他柚树是一样的,要真正把它种好,关键是要坚持科学管理。”
郭技术员从种植规格说到种植时间;从果树的幼树期管理说到果树成年后的管理……他孜孜不倦的讲着,湘燕孜孜不倦地听着记着,一直到了下了班好久郭技术员才停止授课。
湘燕临走时他还送了些参考资料给她,还留了联系电话给她,说如有什么还不明白的就打这个电话找他,还告诉她,在每个乡镇都有农资人员,也可以找他们给予指导的。湘燕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心想自己遇到贵人了,她向郭技术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天越来越冷,湘燕心里始终是暖烘烘的。当她坐车回到镇上的时候,她下了车,她要去宝新村联系树苗。
她踩着冰冷的雨水,吧嗒吧嗒地大踏步走着,水花不停地在脚边飞溅起来。
半小时后来到了宝新村。经打听她见着了育秧大王钟浩林,并在他的引领下进了他的育秧场地。
只见一行行塑料棚子罩着各种树秧,白蒙蒙的一片,挺具规模的,湘燕格外地羡慕,心想,假如自己也能拥有一份产业该多好啊!她问道:“钟老板,听说你这里育有红心蜜柚的树苗是吗?”
钟浩林说:“有哇,你想种红心蜜柚?准备要多少?”
湘燕按郭技术员说的种植规格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一千八百棵。”她说。
钟浩林说:“要这么多啊,多少亩地啊?”
湘燕说:“四十多亩。”
钟浩林沉思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他说:“目前种红心蜜柚的人还很少,因为是新品种,很多人都不敢种多,所以我育这种树苗也不是很多,如果你有心要的话,就适当交些订金,我帮你把苗留着,你啥时候来拉都行,你看好不?”
湘燕笑道:“好哇!那先交多少订金?”
钟浩林也笑道:“一棵树苗两块五,一千八百棵就四千五百块,那你就交一千五块吧。”
湘燕点点头,说道:“我今天还没有带钱来,过天把我就拿给你。”
钟浩林又带湘燕看了树苗。
离开钟浩林的育秧场,湘燕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因为接下来就得陆续要投资了,可钱从何而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筹措资金,这是她最犯愁的事情,本来对于自己劈山造果园种红心柚,很多乡亲就不理解,尽管自己充满信心,但别人怎么可能相信自己就能成功呢?而且这个村子大部分人家的生活状况都普遍困难,谁会借钱给自己呢?请人做工,买树秧肥料等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湘燕仔细地盘算了一下,至少也得两万以上。
这个问题折腾得她好几个晚上睡不好,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忧愁袭上心头,她感觉很无助,想起远在他乡打工的丈夫丝毫也不能为自己分担,她怨啊!不过她长长地叹息一声后很快又释然了,因为她怎能怨丈夫呢,他不去广东打工在家里又有什么可干呢?那么全家的生活来源靠什么呢?他也是生活所迫啊!
她想起竭力支持自己的公公,还有真心真意启发自己的卖柚子的老伯和孜孜不倦、不厌其烦地传授种植技术给自己的郭技术员,心存无限感激,她自己对自己说:“不能退缩,要坚持下去。”
这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她想到了杨伟强。
虽说昨晚下定了决心求助于杨伟强,湘燕还是感觉很紧张很别扭,毕竟是求人借钱,再说当时他是很爽快,现在情况会不会有所变化?他会不会反悔呢?会不会改变主意呢?一连几个自问让她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但是她也只能找杨伟强才能解决问题。于是她鼓足勇气敲响了杨厂长办公室的门。
湘燕听到“请进!”便推开了门。杨伟强一边打电话一边示意她坐,她一脸尴尬坐在一边等待着。
“怎么啦,两个月不见就生疏了吗?”杨伟强一边递过茶水一边笑着说。
湘燕欠着身子拘谨地接过茶水迟疑地说:“杨厂长,真的要求你帮助了!”
杨伟强平和地说:“别说求,我知道了。”
知道了,他说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啊?湘燕猜想着,但他平和的口气让她的神经放松了许多,可心里仍存顾虑。
“借钱是吧?创业嘛,资金是首要的。我是过来人,当年我创办砖厂的时候也曾为资金的事四处奔跑。幸好我是本地人,同学朋友这个借点那个挪一些,就这样熬了过来。你是湖南嫁到这里的,人情生疏,比我更不容易。说吧,需要多少?”
杨伟强的豪爽,让湘燕没什么顾忌了,说道:“两万。”
杨伟强马上通知出纳拿了两万块钱给湘燕。
湘燕说:“写张借条吧!”
杨伟强想这湘燕做事就是踏实,说:“也好,手续而已。”
湘燕写好借条递给杨伟强,他随便看了一下,交给叶会计保存,对湘燕说:“那天我和朋友到水库钓鱼,上了你的果园兜了一圈,不错,那是种果的好地方,好好干吧!”
湘燕点着头,心里万分感激,心想自己又遇到贵人了!
湘燕把钱放进袋子里,刚走出办公室门口不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她回头一看,是以前和自己一起在砖厂打工的吴美美和谢兰凤,就问道:“回家吃午饭哪?”
谢兰凤应道:“是啊!”
吴美美又问湘燕:“怎么,想回来上班吗?不是说围建果园种果?”
同在砖厂打工那么久,湘燕知道她俩是爱嚼舌的人,她不敢说自己来借钱,免得横生枝节,只是说:“不是的,我是有点事找杨厂长帮忙的。”湘燕说完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谢兰凤、吴美美见湘燕不跟她们多说,就在后面嘟囔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藏着掖着的。你不肯说是吧,那我们更要穷追不舍问个底朝天才罢休!”
这时她俩看见叶会计出来了,就笑脸迎了上去:“哟,叶会计下班了?”
叶会计应道:“对啊,你们都回去吃饭了,我也要回去吃饭的呀。”
她俩笑脸附和着:“当然当然。”
吴美美接着故意问:“湘燕想回来干吗?”
会计说:“没有,她是来借钱的。”
吴美美说:“搞果园可是要花蛮多钱的哦,她借多少?”
会计脱口就说:“两万。”
吴美美、谢兰凤异口同声说:“哇,杨厂长真够大方的!湘燕可是金口玉言哦,动动嘴皮子就借到两万块钱。”
叶会计看着她们阴阳怪气的样子,忽然想到她俩是最爱搬弄是非的,就像盛石灰的箩筐一样,移到哪里灰就撒到哪里。他真后悔自己刚才告诉她们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