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夜 森林深处的“翡翠”(三)

百年前,这片林子虽然不比现在大,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原始森林,从未有人踏足。

当时过境迁,人类换了一代又一代,不少人跋山涉水,来到这种深山里搭建帐篷,住上一夜又返回他们的世界。

来这里的人也常常会迷路,一不小心踏进小精怪的范围就会被耍得团团转。

她觉得这些人很有趣,他们刻意寻求风餐露宿的行为,就像在修行。所以一旦遇到有人迷路,她也会很友善地给他们引路。

来山里的人逐渐变多,虽然他们不会伤害山里的精怪,但逐渐变得吵闹的大山,也让她感到分外困扰。

直到有一天,有几个人来到这座山里。他们的穿着和平时来“修行”的人不一样,为首的人看这座大山的眼神也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感到非常讨厌——那是一种比妖精的嗜血狠戾还要让她恶心的眼神,里面透露着贪婪。

不过这些人只在山脚走了一段路,随后便乘着一辆奇怪的车走了。

她时刻防备着,一直等了两个月,他们也没有再出现过,她放下了戒心。

但又过了半个月,各种庞大的怪车发着噪音开始砍伐山里的树林。他们还在山脚建了简易的房子,将这些树木剥去树皮,做成圆滑的柱子。

她很愤怒,许多次都在他们身边动用妖力制造了小小的麻烦,他们虽然心生恐惧,却始终没有撤离。

她不忍心伤人,忍无可忍之下只能制造了一个小事故,让几个人类受了轻伤。

他们终于恐慌起来,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却只是窝在山脚的简易房里,还是没有撤离。

直到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讨厌人类出现,她终于有些明白了。

那些做工的人只是他的手下,没有他的命令大概是不敢离开这座山的。

那个人类出现之后的第二天,那些人果然又开始做工了,只是动作与从前相比慢了许多。

她动用妖力,强行给那个人类制造了一个梦境,警告他不要继续打森林的主意。

那个人的表情相当恐惧,她想,他大概会就此放弃吧?

但她显然低估了人类的贪婪。

那个男人暂时停下了工程,第三天带着一个奇怪的人来到了森林。

那个人穿了一身素白,皮肤也白的没有血色,一双薄唇只有淡淡的樱花粉,就连一头中长发也是苍白的颜色,反射着阳光发出柔和的粉色。一身素白的他,偏戴了一副白框墨镜,更衬得人太过白净。

她站在山上远远地看着他,分不出他的性别,分不出他的物种,只能本能地感觉到——他很危险。

果然,他听完那个人类的讲述后,独自上了山。虽然路上绕了点远路,却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洞穴。

他站在洞口,嗓音有时听起来沙哑,有时听起来清脆,透着一种诡异。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他站在洞口,如此从容发问。

“吾为何要与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做交易?”

白衣人抿着唇沉吟,点了点头:“也对。在下方良,有意与你做个交易,不知你愿不愿意。”

白衣人的话不是个问句,她知道这桩交易无论她愿不愿意,白衣人都会让事情顺利。

“尔且道来。”她看不出白衣人的深浅,只能暂时先商量,见机行事。

“我为你找一个新住处,这座山留给那个人,如何?”

她没想到白衣人说得如此直白,稍微有些惊讶。但这座山她居住了几千年,可以说一草一木都在和她共同呼吸,现在要她换一个住处,就和掏去她的心肺一样让她难受!

“若是吾不同意呢?”她将身子探出洞穴,昂起脑袋,翡翠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光。

她虽然是一个“妖怪”,妖力不如妖精强大,但她活了几千年,她比妖精更通晓人类的智慧,与人类的心性。

“呵。”白衣人抬手推了推镜框,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笑,让人冷到心底。“你也只不过是一只妖怪而已,我自然有能让你同意的手段。”

看起来柔弱的白衣人在那一瞬间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妖力,与她相比还要强大许多。她被威慑得失了神,眼睛重新聚焦的时候,身前已经失去了白衣人的踪影。

她的内心惶惶不安,她似乎惹上了一个招惹不起的人物。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假如不能够保护好这片生活了几千年的森林,那让她埋葬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果然过了三天,那个白衣人又来了。这一次,他的身后跟着她的天敌,一种长得像鸟的群居妖精。

“怎么样,改变主意了吗?”白衣人又是那样从容发问。

她没有回答白衣人,依旧与三天前一样,高昂着她的脑袋,展现一种倔强的高傲。

“不过,那个人类和我做了一个交易。”白衣人坐在了草地上,耐心地说起了故事,那些妖精静静地将他们包围。

“本来,我昨天、或是前天就会来向你要这片森林了。但是呢,真凑巧,那个人的儿子病情突然变得严重。哎呀你知道吗,人有时候真的会很无理取闹。他认定了是你作祟他的儿子,责怪我收了钱却不干事,我用了好长时间才让他相信,他的儿子是真的命不久矣。”白衣人一腔的无奈,叹息的侧脸让她差点以为他和前天来的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人的欲望有时候真的很恐怖呢,我只不过委婉地提了一句话,他就愿意舍弃他儿子,而让自己垂垂老矣的时候可以换个身体继续年轻个几十年。”白衣人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看得她心里发冷。“啊,不过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而已。我买下了这片山的所有权,这其中当然就包括了对山里生灵的处置权。你知道吗,为了满足那个贪婪的人类,我可付出了不小的牺牲——我还答应给他万人之上的运气。所以,现在他虽然刚损失了几百万,不过,大概也很快就会赚回来吧。”

她沉默不语,运气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掌握,这人的妖力深不可测。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来杀你的?才不是呢,我是来和你做一个交易的。”白衣人站了起来,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晃了眼,竟然看见他的衣服上有樱花在飘荡。

“我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你要待在这片森林里,替我等一个人。你要是敢逃,或是对那个人心怀不轨,或者想在这片森林里自我了断,它们可都替我盯着你呢。”白衣人耸了耸肩膀,围在边上的妖精顿时躁动不已,却在他的冷冷一瞥之后鸦雀无声!

她明白,以她的妖力是无法对抗这个人的,何况还有一群天敌围绕在她身边。不过那人开出的交易条件也十分简单,既然如此,她似乎无法拒绝。

自从那天白衣人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些妖精迁徙到了森林里,成了一方霸主,倒也不会袭击她,只是时刻都在监视着她。

她像从前一样,在洞穴里静静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