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夜 森林深处的“翡翠”(四)

她不明白那个白衣人为什么花费那么大的代价来买下这片山,还要大费周章派妖精监视她。

而现在,我也有同样的疑惑,想问的甚至比她更多,却不知要向谁发问。

“你等的那个人……是我?”我迟疑地指了指自己,大猫却点了点头。

“你又凭什么确认呢?那个白衣人似乎并没有告诉你要等的人的长相特征吧。”

“这也是那人给吾的。”大猫示意我抬手,大大的肉掌覆盖在我的手上。

我感觉到我的手心向下一沉,肉掌移开,便露出了我手里的小东西——它有对翅膀,还有一对犄角,只不过有一只犄角断了一截——是我救下的那只妖怪。

“这是那人用那种妖精的命羽和吾的血肉混合而生的妖怪,它遵循那个人的心意,一直在外面的世界寻找你的气息。它所看到的东西会传到我的脑海中,通过它,吾自然认得你。”

小东西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躺在手心静静沉睡,我看着它静静思考。

大猫之前的描述让我想起前不久见到过的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只出现过一瞬间,我几乎无法确认那是梦还是现实,只有从头顶飘落的花瓣和那甜美而幽深的声音让我印象深刻。

虽然外貌有些相似,却又有许多不同,唯一可确认的共同点,就是似乎都在找我。

“他为什么要你在这里等我?”为什么要找我呢?就算是精怪,想要一个可口的灵魂,也不必刻意作下交易来找我。

难道会是我的亲人吗?

“吾不知道。不过见到你之后,吾似乎有些明白了。”大猫翡翠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脸,“你和他的气息非常相似,却又大相径庭,也许你们之间有着非常深的渊源吧。”

大猫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想,让我心跳慢慢加速——难道说,真的是我的亲人?如果是亲人,他又是不是和母亲一样,想要杀死我呢?

“那等到我之后呢?”我心情忐忑,既希望大猫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又希望大猫不要回答。

“这吾也不知道。不过,等到他来这里见到你,大概也就是吾被那些妖精吞噬之时。”

“他过河拆桥?”我惊呼出声,如果妖怪被那些妖精吞噬,那这片森林便失去了她的保护,变成了那些妖精的狩猎场……

“几千年的时光,这世界早已没有了能够让吾留恋的理由,吾也早该化为尘土,去往冥界。”妖怪的眼睛有些黯淡,却坚定不移地看着我,“但如果吾死了,这片森林势必落入那群妖精手中,这便是吾唤你前来的原因。”

妖怪的肉掌揉了揉我手里的小东西,满眼慈祥:“虽然它的身体里混合了妖精的命羽,但它也算是吾的后代。吾能感觉到,它就快成为真正的妖怪,而不是受制于人的一个混合物。它已经找到了你,如果吾就此离世,它们必然乘他还没有完全成长,将它同吾一起吞噬。所以,吾想请你保护它,直到它成长为妖怪,继承吾的遗志,回来保护这片森林。”

“你不怕它将来变成和那些妖精一样残害弱小的存在吗?”

大猫闭起了眼睛,猫脸不能和人一样做出表情。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她的脸上勾起了一丝微笑,像信任、像释然。

“若是它变成那样的存在,便任凭你处置。你该回去了,他快来了。”

大猫慢慢趴伏在地上,像是累了,大珠子的光芒也渐渐黯淡。

我伸手,顺着大猫的鼻梁向上抚摸。她睁眼看了一下,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你放心,它一定会保护这片森林,我能感觉到!”

“……谢谢……”

大猫的声音消弭在黑暗里,我随着耳边渐渐清晰的吵闹声醒转过来。

“佐先生你不是说这里是安全的吗?那帐篷外面这些是什么啊!”是申湫的声音,既惊慌又恐惧。

“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啊?”章霁茜弱弱地发问。她不像申湫,既没有真正地死亡过,也没有像阿未那样的精灵来作为她的媒介,她自然看不见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这片森林恐怕发生了变故,并且被人很好地隐瞒住了……”佐岸的声音里透着不安。

我直觉佐岸应该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我有些好奇,是什么人能让佐岸感到棘手?

“阿……佐……”我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皮沉重得好像灌了铅。

“少爷!”

“梅雨!”

佐岸和申湫齐刷刷地转了过来,看得我一愣:“外面……怎么了?”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申湫掀开了帐篷帘子的一角,指了指:“你看看就知道了。”

从帘子的缝隙望出去,数不清的鸟形妖精在天空中飞行,交织成网,将帐篷团团围住,默契的行动让我微微震撼。

我认得,它们就是当初追逐小东西的妖精。

我低头看了看,那只小东西依旧在我手心里沉睡,纯净的妖力交织成茧,将它包裹在内。

我默默下定了决心,问佐岸:“那把短剑带了吗?”

“并没有。就算带了,妖精的数量太过庞大,凭少爷现在的实力,还没能破开一个口子,精力便会超支的。”

“那你是不是知道这群妖精的主人是谁?”我直白地抛出问题,让佐岸面露难色。

“少爷……你还不能去见他……”

“可如果我不去见他,我们被困在这里,恐怕他也会找到我吧?”

佐岸沉默不语,看来我猜对了,佐岸所忌惮的那个人,就是当初和大猫强行作下交易的那一个。

就在我们进退两难时,帐篷外的妖精们突然兴奋起来,尖声喊叫着飞扑下来,将帐篷扯了个稀碎!

申湫额上的花钿一闪,阿未现身支撑出一个灵气罩,勉强抵御着妖精的攻势。

“梅雨,如果湫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原本我还在迟疑要不要以自己为诱饵引开这些妖精,阿未的怒吼让我立刻作出了决定,一脚跨出了她的保护圈。

“你要找的是我吧?”我冲着妖精大喊,它们立刻停下了猛烈的攻势,聚成了一个球,飞扑而下,将我包围其中!

妖精们强大的气场吓得我双手一抖,将已经完全被茧包裹的小东西掉在了原地。

妖精聚合而成的球在一瞬间将我吞没,我只在缝隙闭合的短暂瞬间,看到那个白茧像蛋壳一样裂出了一条缝。

这么快就要变成真正的妖怪了吗?我的内心既忐忑又期待,还夹杂着一丝失落,终于有些明白大猫的心情。

“妖精球”刚带着我飞了没多久,突然一束白光刺进,将它撕开了一道口子!

短暂的晕眩之后,我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咬住了我的身体,恢复了视力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我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对犄角,其中一只断了一半,犄角的外侧是比猫耳还要圆一些的耳朵,洁白的耳朵尖端有点黑色的花纹。我攀着大妖怪的鼻梁,它翡翠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脸。

“是你……”我微微失神,它已经不是一只小鸟的模样,反而和大猫更为相似。它的洁白毛发上有着清晰的黑色虎纹,一对雪白的翅膀铺展开来,一振翅便飞出数百里!

“白虎”将我衔在嘴里,转身一拍翅膀,顷刻之间便回到了佐岸他们身边,将我轻轻放下。

我的眼皮像是灌了铅,刚被“白虎”扔给佐岸便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白虎”挥舞着它的肉掌将成群的妖精扫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