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戏开场

杨戬感觉到自己旁边有人落座了，那人慌慌张张的踢到了他，本不欲管，却在听到那一声“对不起”时，惊愕的扭过头，那熟悉的声音正来自沉香！沉香在对上杨戬眼神的时候有些慌乱，嘴唇蠕动半天，那声“舅舅”却终究没有叫出口，挣扎许久压低声音又道了一句，“对不起”。

杨戬听出沉香这一句对不起里的意味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那一句，定是认出了自己，可是为什么不愿相认呢？八成是师父从中干涉了吧。感受到沉香有些坐立不安，杨戬也不再多言。目视前方黝黑的舞台，陷入了沉思。与请了这么多神仙过来看戏一样，杨戬依旧不知师父在想些什么。杨戬无法自己的扭过头，温柔的看了一眼沉香，沉香也感受到了，目光触及杨戬的瞬间慌乱的低下头，那目光一如自己第一次在湖边见到舅舅那般，只一眼就让自己忘掉所有烦恼，仿若所有的问题都能从那双眼里得到答案。

杨戬看着容貌依旧的沉香，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千年来在司法天神的位置上对你应该是个不小的历练吧，为什么要躲避自己的眼神呢？还在怪舅舅将你推向了那么一个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位置吗？还是如小玉所讲，你被水镜中赤裸裸的真相和那些本不该由你来承担的愧疚压得抬不起头？不，沉香，该愧疚的不应该是你，这一切都是舅舅一手安排的，甚至没有给你选择的余地。思及此脸上的愧疚之意尽显，沉香瞥到了杨戬的表情，面上生出了隐隐的怒意。

此时此刻，真正的沉香正在场外绞尽脑汁试图突破结界，想要入场看戏。一夜之间，天庭大大小小的神仙几乎都收到了一封邀请函，除了玉帝王母，天庭里的每个人都在私下里讨论，可发请柬之人偏偏忘记了德高望重的司法天神。

沉香有些懊恼，却又无理可说，总不能再去找玉鼎真人厚着脸皮要请帖吧。可是今天这场戏定然没有那么简单，私下里听到些闲言碎语，据说今天的戏和舅舅有关。其他神仙论及此都是嗤之以鼻，谁都知道三界内早就没有杨戬这个人的存在了，可是沉香却深信不疑，既然舅舅已经复活了，那么下一步应该便是拿回法力吧。虽不知玉鼎真人打算怎么做，但还是由衷的想帮帮忙。只可惜，用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是找不到丝毫结界的破绽。侧耳听了听，这结界好生厉害，连声音都传不出分毫，听了半天只有风吹树叶和虫鸣声。

而此刻，场内响起了厚重的钟声，古朴有力，音韵悠扬，仿佛是穿过悠久的时间后到达这里的，回音袅袅，悦耳至极。这是提醒大家戏要开演了，杨戬将目光从那个西贝沉香身上收回，落到舞台上。

场上所有观众——一心看戏的，心有所惑的，面有不爽的，都不约而同被舞台的呈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看不到光源的淡白光束打在舞台上，使舞台反射出微弱的光芒，山壁上的水流闪闪发光，周边有暖黄色的小光点点缀其中，映得叶子与水流交相辉映，整个舞台呈现出一派神秘的气息。

霎时间似乎听到一阵龙吟虎啸，舞台下方慢慢溢上来一片雾气，直显得仙气缭绕，瑞雾纷纭。突然间，在舞台正中央悬空与观众视线平行的地方渐渐显出些许火星来，只听得一阵细琐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火星呈燎原之势燃烧了起来，慢慢显出了全部的形态——“大武”，是用漂亮的铭文书写而成。这两个古朴的文字如同烈火般在空中燃烧，只看得张海洋等人目瞪口呆，全然忘记了叫好。火光渐弱，像是用尽了燃料，渐渐熄灭下去，待到最后一点火星泯灭的同时，场上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接着从黑暗中又传来钟声，这一次钟声响了九下，每一下都幽深绵长，让众人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也不由的定下心神，等着好戏开场。

随着兴云致雨的乐曲响起，灯光慢慢亮起，演员们随着节奏依次款款登上舞台。因为是舞剧，所以台词并不多，更多是依靠舞姿来展现情节，靠音乐来表达心情。杨念顼反串了周武王，装扮上没有一丝破绽，气质上就更是一副君临天下、王者之风的气派，任谁都瞧不出那是由一个年仅加冠的女孩演的，当然这是略过他真实身份的前提下。演员们翩然起舞，衣袂飘飘，将整个场面都带动起来，纵使是活过几千年的神仙们也沉醉在这大气磅礴的开场舞中。

第一场誓师结束后便是第二场牧野之战，鼓点越发的急促起来，待到武王占领殷都朝歌之后便迎来了全场的第一个高潮，扣人心弦余音不绝的音乐将战场上的场景渲染的淋漓尽致，使得每个人都身临其中，将每个人都带到了烽烟四起，战火纷飞的封神战场。观众席中不乏参与了封神之战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沉浸在歌舞之中，沉浸在那段峥嵘岁月的回忆里。接下来三场的节奏渐渐缓和下来，周军大军一路所向披靡，音乐也愈发的清耳悦心起来，六十四位演员在完美保持着队形的同时，每个人都姿色卓约，翩跹起舞。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最后一场——周军班师回朝，众人对武王表达无上的崇敬之情。在场懂点道法的人都注意到整场戏的队形暗合卜卦符号，且其时空行云流水的变化正如水的流动，加之两个方位——北和南，戏的开场便是始北而出：周军伐殷从北方而出，这个北在卦象上属坎卦，坎卦象征水，其卦辞主题是指万物的肇事，这里定是隐喻了周的兴起；后面周军挥师南下，这里的南便是“离”卦，“离”卦象征火，南属火，如是北水南火，依据阴阳五行理论之说，水克火，事则圆满成功。不禁感慨玉鼎真人的用心，虽说请人的方式着实欠扁，可是能欣赏这么一场气势恢宏暗流云涌的戏也算值得，这戏怕是再没第二个人能排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