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老朋友

几个人慢慢梳理清楚了对策，玉鼎真人摩拳擦掌道，“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就候在秦岭，时间合适了给玉帝老儿屁股上补一脚！”

“自此之前，徒儿还需去一趟兜率宫。”杨戬微微一笑，想起那张久违了的透着狐狸笑的脸。

“老君？”玉鼎真人皱眉，低声嘀咕，“也不是个好东西。”

杨戬看着师父提醒他，“师父啊，再怎么说道祖也是您的师叔。”

玉鼎真人老脸一红，准备开溜，“我去看看念顼的情况，好歹今天也是我的洞房花烛夜，诸位随意。”

“那大家就分头行动吧。”看着落荒而逃的玉鼎真人，杨戬环视一周道。

众人分别点头，狄奥尼索斯磨蹭到最后，杨戬看他，“怎么了？”

狄奥尼索斯有些唑喏，“戬，虽说你们要弑杀你们的君王，我这个外邦神不好插手，可是破洞这个东西迟早会入侵我们的国度，我想我也该出点儿力。”

原来是这个事情，杨戬哈哈一笑道，“狄弟，你能施出困住人的最难破的阵法是什么？”

“锁神阵。”狄奥尼索斯脱口而出。

“那困住物的阵法呢？”杨戬又道。

“这个......”狄奥尼索斯抓了抓后脑勺，谁没事干会练困住物的法咒，除非那人神经病。等等——好像确实有那么个神经病——阿尔忒弥斯，他有些激动，“姐姐！她当时为了保存奥赖温的遗物特意修成的，定物阵。”当时自己也觉得姐姐精神不正常了，天天将自己放在阵中，痴痴的看着那些东西，时而哭时而笑，旁人却怎么也走不进去，更取不出阵中之物。

“如此甚好，到时就请你在秦岭，与阿尔忒弥斯共设阵法，助我们一臂之力。”杨戬道。

“好！”狄奥尼索斯开心的离开了杨戬的卧室，出门时不小心撞到了门框上。

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么多人一同做一件事情，杨戬望了望天边圆得正好的月亮微微发笑。爸妈，姐姐，师父，柯儿，狄奥尼索斯，阿尔忒弥斯，还有——沉香。这些人就这么自然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替自己构造出一个崭新的生活。

在这个全新的时代，自己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过去千年苦苦维护却始终无法触及的东西。还有海洋，昔矣，小咪，甚至那个时不时来添乱的贺子超都显得有些可爱。冰封千丈的心就那么被他们一点一滴融化，稀释了所有的过往。

山间深夜的空气格外凛冽清透，杨戬站在窗边深吸一口气，纵身越出窗，直奔三十三重天而去。离恨天一如既往的明霞幌幌，显出碧青天光，映得兜率宫也是同千年前一般尊贵大气。想想天庭现如今的状况，能将兜率宫维持成如此模样，看来掌控三分之一天条的好处确实被老君用到了极致。

杨戬竟有些期待与道祖的会面，他隐去身形，直入正殿，打量着变化不大的兜率宫，老君却不在其中，像是在丹房。杨戬好整以暇的走进丹房，果真看到了坐在炼丹炉一旁打盹的太上老君。想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一点儿防备也没有，身边也没个道童。杨戬突然玩心大起，在丹房布下结界后，显出身形，行至老君身边，冲着他的耳朵大喊一声——“道祖！”

太上老君身体一震，手中的拂尘险些落地，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待看清杨戬样貌后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杨——杨——杨——”

“在下杨戬。”杨戬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惊慌的道祖贴心的自我介绍，随便化出个椅子坐了下来。

“看来关于你的传言是真的了？”道祖大惊失色。

“传言是不是真的，道祖怕是不需要从我这儿得到肯定吧。”杨戬冷笑道。

“哼。”太上老君闻言平静了下来，冷哼一声，迅速隐去了自已展现在脸上的所有情绪。

“道祖，好久不见啊。”杨戬由衷的感慨。

“你此刻不是应该被困于穹阙之中么，为何会来贫道这里？”太上老君正言道，当日一听沉香的说辞就知有假，玉帝王母没有心情理会穹阙，他倒是不陌生，若杨戬没有重新活过来倒也罢了，可若真是杨戬，怕是整个魔域都奈他没什么办法。

“杨戬今日前来，是要告诉道祖一个好消息。”杨戬发自内心的笑着。回想起以前和老君斗智斗勇也颇有一番乐趣，可是现如今，终究是不一样了。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再也不愿和那些阴谋阳谋尔虞我诈扯上一丝半毫的关系——既然自己在乎的人已经无人能伤。

所幸的是现如今不必遮遮掩掩，而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一群足以毁灭三界的队友，在机上自己手握的筹码，这些东西，足以让自己来一场直来直往的对话，哪怕是面对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人。心态上有这样的这改变，八成是和张海洋他们厮混太久近墨者黑了——不对，应该是近朱者赤。

太上老君盯着杨戬看了许久，才开口道，“那你应该去灵霄才对。”

杨戬轻笑一声，起身，“既然道祖如此不待见杨戬，杨戬这就告辞了。”

“慢着！”这下老君急了，他看着这个千年前就应该死的连影子都没有的人又好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虽然各方面的消息都早已证实这个人重生的事实，可是猛然出现还是令他惊讶万分，介于千年前的事情，第一反应便是杨戬此次是怀着报复之心前来的，这使得他不得不防备一下，可是转念一想，一切的道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不是么？即便是怪罪，也该先找玉帝才是，思及此便换上了一副众人面前那个和蔼可亲慈祥无害的标准道祖式表情，“贫道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真君切勿当真。”

杨戬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却抱着双臂半天不语。

“真君不是有话要说，怎么如此安静啊？”太上老君道。

“是好消息。”杨戬纠正他。

“什么好消息？”老君有些好奇，他至今还记得杨戬告诉他关于王母是死物这个真相时给自己带来的震惊有多么强烈，那种狂喜之情放在如今王母早已解封的时候回忆起来还是觉得美好。

“这——”杨戬欲言又止，像是在想些什么，老君伸长了点儿脖子，“这个——”杨戬仍然若有所思，老君的脖子伸得更长了点儿，仔细听着，“这个丹药味道有点熟悉。”杨戬终于说了出来，老君恢复正襟危坐的姿势，面孔上却有些气急败坏，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怒火打量着杨戬。这个和自己斗了八百多年的对手，绝无二人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重生之后有似有些许不同，只是这不同实在是显得诡异了些，正揣摩着眼前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杨戬却猝不及防地开口——

“玉帝是死物，地藏王菩萨在破洞里，破除破洞只需将玉帝投入洞眼。”杨戬毫无感情背书般的迅速说出这三句话，看着脊背僵硬的老君又邪魅一笑补上一句，“皆大欢喜。”

“此——此话当真？”老君盯着杨戬，声音因激动显得有些颤抖。

杨戬没答话，玩味的看着老君。

“真君，你重生之后与贫道的第一次会面就这么开玩笑，怕是有失体面吧。”老君显然是理解错了杨戬的表情。诚然，自己掌控了三分之一的天条，可是玉帝总还是能让他如芒在背，如履薄冰。更不要说王母解封之后更是与自己针锋相对，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日子不好过，还好她至今认定封印她的人是杨戬而非自己，否则自己怕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平安无事的炼丹。也就是说，虽然自己现在位高权重，可是离自己想要的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那一点儿就像是一块碧玉上的苍蝇屎，无奈那苍蝇屎毫无弱点且能将自己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此刻，眼前的人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了自己抹除这个苍蝇屎的方法，联想到这个人千年前的手段，此中定有蹊跷，若自己轻易信了他，这几千年不是白活了。

“确实有失体面——”杨戬点头表示同意，“所以道祖更不该怀疑杨戬所言。”

“你变了。”太上老君凝视杨戬半晌后得出结论。

“人终归是会变的。”杨戬淡然道，从他进门到现在，只有这一刻的神色和语气让老君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千年前的那个杨戬。

又沉默半晌，老君道“不知真君是怎么活过来的？”

“与道祖无关。”杨戬回得干脆，气的老君一鼻子灰，冷哼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玉鼎师侄千年不见，本事却增进不少。”

“唉，看来杨戬的好消息道祖并不放在心上，既然如此，杨戬便先行告退，重新找个对这件事有兴趣的人告知，道祖保重。”一副惋惜的样子，然后没有犹豫的往外走去，在心里默默数了三声之后，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声音——“杨戬！”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住了脚步，杨戬双手负背带着不明的笑意转过身，笑得随意，却让老君又一次感受到那个让自己很不舒服的感觉——杨戬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太上老君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正色再次确认，“你方才所言当真？”

杨戬收起了笑，直视老君，却没说话。对视半晌后老君认输般的叹了口气，“你为何要告诉贫道此事。”

“为了填补破洞。”杨戬的坦诚已经如同一张白纸，一点儿褶皱都没有的那种白纸，这反而让老君怀疑，百般猜测，心绪百转千回后才试探道，“不为其他？”

杨戬有些不屑的轻笑一下，“不为其他。”看着道祖一脸狐疑的表情，杨戬突然心生怜悯，缓缓开口，“道祖可还记得杨戬千年的结局是为哪般？”

老君闻言略作思考，突然明白了什么般，指着杨戬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原来——贫道早该想到，真君从来不是池中之物，在那死物面前吃了那么大的亏岂有不讨回来的道理。”老君眯眼拈须道，杨戬却是笑而不语，他猜得到道祖定会误解，却也没有做解释的打算——他这句话的本意是，当年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才走向了那样的结局。只是他所在乎的，在道祖眼中不过是一个笑话，可是如今——反观道祖执着千年的东西，又何尝不是一个笑话。不过人各有志，既然如此，何不成人之美，一箭双雕。这样简单的道理，估计道祖再活千年也依旧无法悟透吧，或是说不愿悟透。

见老君不再怀疑，杨戬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道祖了。”

“玉帝死后，天庭必将大乱，到时我定会重新举你上天，重振司法天神当年风采。”老君一派豪言壮语。

“道祖好意杨戬心领了，只是当日那星官所传杨戬之话也绝非杨戬随口所说。”杨戬轻轻颔首。

“你是说——”老君装糊涂，只为从杨戬这里再一次得到确认。

“杨戬此生再也不会步入灵霄一步。”满足了老君期待的眼神，杨戬便不再多留，隐去身形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