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4,渔家

一阵带着腥味的海风钻进张云的鼻子,张云悠悠醒转,只见四周空无一人,耳边传来海浪拍打沙子的声音,而自己正趴在沙滩上,后背凉嗖嗖的,感觉浑身就像散了架一般。

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心下微沉,仅仅撞个船,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又什么时候漂到海边来了?还好没遇到鲨鱼。哦不对,好像什么时候还被搅入大船底下过。

张云摇摇头,努力回忆,还是想不清楚,他暗骂一声:该死的麻醉箭,趁自己应付危险时,到底还是钻了空子。日后碰到那帮兔崽子,定叫他们生不如死。

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他开始周天运转,一阵阵流云般的清气温柔地滋润着他的四肢百骸,顿感身体机能在飞快地恢复。

突然感到他前面似乎来了个人,他抬起头,只见一个长裙小女孩正挎着竹篓往他这边走过来。

小女孩见他抬起头,好奇地问:“大哥哥,你怎么了?”

张云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女孩,只见女孩光着脚丫,手脚瘦黑,挎着破篓,身着灰布长裙,约摸十多岁,长发扎成马尾吊在脑后。

正想问她讨口水喝,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小孩脸上时,突地怔住了。因为女孩脸上布满了花斑似的伤疤,加上骨瘦如柴的身躯,看起来非常可怜。

张云张眼望望四周,除了眼前的丫头,一片空旷,他反问道:“丫头,一个人跑出来捡贝壳,你不害怕?”

“才不呢,爸爸出海打鱼,我在这儿等他呢。”小女孩的声音却是很甜美。

张云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丫头,能帮我弄点水喝吗?”

“我不叫丫头,我叫小娅!”小娅跺脚撅嘴,要不是脸上的伤疤,看起来一定会非常可爱。

“呵呵,小娅丫头!”碰上这么活沷的小丫头,张云心情爽朗,忍不住继续打趣。

“不理你了!”说着小娅转身就走。

“唉唉,小娅妹妹,等等我,是我错了好不好?”

“嘻嘻……我家就在那边。”小娅笑了笑,可落在张云的眼里,那张脸显得很不协调。

张云跟上小娅到了山脚她所谓的家,只是几块破木板搭成的棚子,房前晒着渔网,附近有几个女人在补网,几个小孩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玩石子,再看四周的房子,也都是差不多,让他有种到贫民窟的感觉。

“这就是你的家?”

“是啊!”小娅头也不回,冲正在补网的女人叫道:“妈妈,我在海滩捡到一个人。”

张云摸摸自己身上的破布条,不觉老脸微红,但还是很有礼貌地上前问好:“阿姨,你好。我的船丢了,正巧漂到贵地,只想讨点水喝。”

正在补网的女人们抬眼打量了一下张云,虽见张云一身破烂,脸色落魄,但双目清明,文质彬彬,并不像传说中生恶歹徒之类的人,都朝他笑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客人的身份。

那被叫作妈妈的女人放下手中的梭线,微笑着说:“远来是客,快进屋歇歇吧,娅儿,去打点水过来。”

张云摆摆手:“我一身脏乱,免得污了你家门楣,就在外面站站吧。”

那女人身子干枯,脸形瘦削,皱纹纤细,身着朴素,双手布满了老茧,闻言一怔,忙笑着说:“快别这样说。唉,谁没个落难的时候?进屋坐吧,这家中散乱,可比不上城里,让你见笑了。”

“那就打扰了。”张云只好跟着进了屋,屋子有点暗,不是很宽,但还是分了左右偏房。在中堂上贴有妈祖像,像四周又贴满了对联,下面破木桌子上还供着香,正燃着袅袅轻烟。

女人要去搬椅子,张云摆摆手,就着脚边的小凳子坐上。

小娅用瓷缸端来一缸热水,张云谢过,昂着脖子一口气灌完,回头看到她们惊愕的表情,哑然失笑,举着空缸子:“呃,现在好多了,多谢啦!”

“别客气。”女人轻笑,“小娅再去给客人添点水。”

张云再次谢过。

随后女人打听了一下张云的来历,张云报上姓名,只道从杭城旅游过来,中途遇上风浪,小船漏水,后来遇上涨潮,就被潮水冲上了海滩。

女人深表同情,告诉他这儿只是一个小岛,严格说来仍处于钱江口,名叫大峰岛,岛中还有个小的县城。为了生计,他们这些做渔民的,深有体会,每当村里男人们出海后,她们都要在家燃香祷告,不求满舱,只求平安。

聊了一会儿,女人说到她男人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得赶紧做饭,并邀他留下来吃饭。张云正好肚子饿也就没拒绝。

没多久,只听一声号角,外面女人小孩们一阵欢呼,纷纷往海滩涌去。张云也好奇地随着小娅跑过去,原来是出海的男人结队回来了,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看他们清点货仓,除了一些海鱼,还有不少海蟹,贝壳类的,看样子很丰富。

“爸爸!”小娅显得很兴奋。

男人抬头,面色慈祥。突见小娅身旁一身破烂的张云,好奇地问:“咦?来客人了?”

“是我刚刚捡到的!”小娅张口道来。

“叔叔好,我叫张云,不小心流落到贵地,请多多关照。”张云红着脸,忙上前打招呼。

“嗯,没事,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先在岛上歇歇吧。”

“谢谢,今天收获还不错呢,我来帮你吧。”张云见他掀开船舱,正准备清点时,马上凑上去帮忙。

“还好,今天出海正巧碰上涨潮,船漂远了点,才有了这点收获,要是平时只能在近海捕捞,根本没什么收获。唉?你是从哪里来的?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呢?怎么会漂到这里来?”那个叔叔话有点多,一开口就没完没了。

张云一边捡点鱼虾水贝,一边与他唠嗑,说生在内地,这是第一次下海。

聊着聊着很快就熟络了,男人叫乔石,中等身材,留着短须,今年四十,略显老态,人却相当热情。

“乔叔,我做梦都想体验一把渔民生活呢!”

“渔民有什么好?你以为出海很浪漫?”

“当然啦,下次出海带上我啊!我能帮上忙的。”

“真是不懂你们年轻人。”

“看你们每天都能大丰收,我心痒痒呢。”

“得了吧,现在近海都很难捕到什么鱼,有时候出海一天捕回来的鱼不到几十斤,连渔船的油费都不够。要捕鱼必须出到较远的海域,然而这对渔船和渔具的要求较高,因为条件受限我们只能在近海捕鱼,勉强维持着。”

“有什么限制吗?”在张云看来,远海能有多远,难不成还要漂到太平洋去?

“有很多禁忌的。旧时,凡江浙一带出远海的船上,大都带有鞭炮、香烛纸马和响锣。每当船过长江口、黄河口及其他要道口,都要供纸马、燃香烛、放鞭炮。有时遇到风大浪急或其他危险时,也要焚香烛放鞭炮,祈祷神灵保佑。”

“原来如此。”

“渔船在海上,不仅怕大风浪,也怕“大老爷”。”

“大老爷?”

“对,就是鲨鱼和鲸鱼,咱渔民禁忌多,平时不敢直呼其名,怕冲犯了它们,避讳地叫作“大老爷”。

“如果看到水面上有大量的鱼儿跃出水面,说是有“跳班”来了,后面必定跟随着“大老爷”,于是船员要敲响大锣,大放鞭炮,同时,还要向海中撤成箩的米或饭,连声祈祷:我们给老爷让道,老爷到别处发大财!

“还有,六月初三,传说是龙王过生日,这一天,所有海中水族都要去龙宫拜寿。这一天就要禁捕,不能打扰龙王的寿诞,渔民都得靠岸。

“船民不仅敬奉龙王,也祀奉海神妈祖,有的船在后舱还供有船关菩萨的神龛,叫船神,这一前一后的两个神位,均“烧长香”,船员在船上其他地方可以赤膊裸身,但在神位前,再热也要穿衣,否则是对海神和船神的不敬。

“远海的船回来了,要在当地的妈祖庙前唱大戏,叫作“谢妈祖”。如喜获丰收或幸免于难,要唱三天大戏,酬谢海神的保佑。

“妈祖庙里,船员的姓名都写在一张红纸上,放在妈祖的神位前。有的船主,甚至专门制作一座渔船的小模型,置于妈祖庙内,使妈祖对人对船都给予护佑。渔民出海期间,家人也常到妈祖庙里烧香敬拜,求妈祖保佑渔民平安归来。”

张云点点头:“我知道,你们家的香都还燃着。”

“其实,在我们渔业生产中,禁忌多着呢。”

张云笑着说:“市场上的海鲜也贼贵呢,你这一舱货,差不多可卖两千,也值了吧?”

乔石瞪了他一眼:“呵呵,还两千?你想多了,能卖到两百就不错了。除去油费人工,还能落下多少?”

“不会吧?”

“要是能卖出市场价的话,咱还用得上这样的小木船?”

“原来钱都让中间商赚走了。”张云心里一动,如今杭城不方便回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宝地,是不是可以考虑贩贩海鲜呢?如果能造一艘水陆通行的交通工具,那就更方便了。

“你不知道,咱渔民除了禁忌多,工作苦,还要有一定的水花命和水胆,不然连自己都养不活。父亲当年怎么也不想让我们子承父业当渔民。实在是太辛苦了!今后我也不会让我的孩子以下海捕捞为生。”

张云深有感触:“我父母做了一辈子农民,同样不想让我子承父业。在他们看来,出门打工,再怎么着,每月都是有收入的,远比他们的望天收强多了。”